二.ID：了了晴山見

根據泛星際聯合執政體簽署頒布的《星球管理法》，凡執政體下轄星域內的殖民星球，除星系主星外，皆按照古老的西文字母劃分成等26個行政區劃，以便管理。每個片區又由不同的「衛」組成，例如於小魚就居住在F區的34衛，通常情況下「衛」的地緣面積廣闊，由數個大小不一的城邦組成，於小魚居住的左乙城實際面積在60萬平方公里左右，下屬前衛街道、多爾多廣場、小布寧聚集區和地下街道四片區域。

地下街道，顧名思義，是在平均深度-200米的地下裂谷內搭建城市，在這顆星球滿負荷運轉的時候，這裡還是礦坑工人的居住與休息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赫迪斯塔恢弘巍峨，塔尖幾乎與地面平齊，塔的內部被設計成娛樂和放鬆的區域，由一根幾百米高的超合金巨柱做頂梁。塔的外沿則是蜿蜒曲折的延展平台，可供幾百台載具有序起降。但隨著資源枯竭和人為廢棄，巨塔外側被迅速腐蝕，變得銹跡斑斑。綠色瘴氣從地縫中源源不斷地升起，瀰漫整個峽谷，更映襯得地下街如同幽暗鬼域。

這極具廢土氣息的一切對於小魚來說倒是熟視無睹的東西，因為在這鬼地方他已經生活了十八年，見怪不怪。於小魚雙手插兜，弔兒郎當地走在一幢幢黑色巨塔投在地上的巨幅陰影中，偶有巴掌大小的蟲豸從土窠中露頭，幽幽的複眼泛著詭異的光。

這一幕頗具誇張的視覺衝擊力，只是一瞥便讓人在靈魂深處升起某種對巨物的天然恐懼感，像蚍蜉在沙土上爬行，頭頂就是參天大木。

如果蚍蜉也有頭皮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發麻？

兜兜轉轉於小魚終於在一座塔前停住了腳步，通過後脖頸處埋置的腦植體微型計算機（BIM）與面前的地下街二號樓中央電腦取得聯繫，隨著地面的一陣震顫，於小魚腳下豁然出現了一處四米見方的洞口，向下延伸的紅色合金階梯彷彿直通這個龐然大物的胃。

經過三重門禁的消殺，於小魚終於踏進了塔內，身上白煙未消。

「呦，於小魚回來了，今天收穫怎麼樣？」大門處站崗的動力機甲彈開面罩，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是他在收到中央電腦的指令后在裡面給於小魚打開的合金門。

「別提了王叔，今天出師不利，只撿到了些零碎物件，很多輜重補給被前衛街道那幫狗東西捷足先登了。」於小魚摘下臉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哈哈哈哈，你平安回來就好，老大向來論功行賞，你也不必難過。」王二叔哈哈一笑，這樣的對話他們早已重複了千百次。

「王叔好好值班，別總是在社區里發徵婚貼，起碼做出點成績來，要不然我媽也不好給你升職加薪。」未待王二反應過來，於小魚就一溜煙地跑了，只剩下王二在原地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於小魚你亻也女馬......」一半話剛說出口，另一半已經消逝在風中。

赫迪斯塔內的陳設奉行極簡主義，沒有多餘的線條和布局，於小魚乘坐磁懸浮梯到達了14層，晃晃悠悠地踏進自己布滿雜物堆積的房間，瀟洒老媽早就在他的虛擬腦機交互終端（Virtualbrain-computerterminal）上貼了字條「有事，明早不必等我一起吃飯。」

於小魚靜靜地端詳了字條一會，無聲地笑了笑，老媽總是這樣，可以發量子傳訊的事情非要用這種貼條的方式告知，搞得一家人像是生活在古代似的。

「老媽又幹什麼去了。」於小魚自言自語，說罷，啟動了身前圓球狀的虛擬腦機交互終端。

稀有合金的艙門緩緩升起，終端內部只有一把看起來就十分舒服的躺椅，於小魚屈身坐了進去，頸部的腦機埠打開，與椅子上伸出的探頭連接。

一瞬間，於小魚彷彿看到了宇宙，無數粒子流結成的星辰在他眼前閃滅，再閃滅，也只是一剎，他便出現了和自己房間一模一樣的地方，區別在於現在他的頭腦上方懸浮著一個可查看的ID。

「了了晴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