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乃奇貨可居也
柴迅直覺得腰間一陣鈍痛,這老大的功力顯然不弱,隨便踢一腳,便差點要了自己半條命。
只聽劉三在一旁諂媚地說道:「老大,輕點兒,輕點兒。我們還指望著這嫩羊升官發財呢。」
卻聽得那大漢不耐煩地說道:
「我聽說,這個鄭王不像裕王那麼值錢。你小子當初不是說要把裕王給弄來嗎?」
「我是想了,可是事不湊巧,這鄭王非要從中插一杠子。
不過有總比沒有要好,這個也是王爺,好歹也能值些銀兩的。
我就不信,劉昶那廝會捨不得出銀子。」
「兄弟說得有道理,那劉昶可是個大財主。」
聽到這兒,柴迅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這伙賊人的真實目標原來並不是老師柳弈臣,而是裕王趙德潤。
一想到自己那可愛的小弟弟,如果真的自個兒拿著贖金來了紫竹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柴迅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把眼睛閉上,調整呼吸,想要養精蓄銳。
畢竟,他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篤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他這眼睛一閉一睜,所幸一輩子並沒有過去。
一陣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腹中空空。
「公子,吃飯了。」隨著這軟糯甜美的聲音傳來。
他直覺得全身一松,竟有人把他從麻袋裡放了出來。
眯著眼適應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十分狹小的空間。
周圍烏漆麻黑的堆滿了麻袋,唯有一點燭光閃閃發亮。
「小楠!」
聽這聲音一定就是小楠。
他猛然回過頭,只見身後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努力解開他手上的繩索。
似乎感覺到他的動作十分猛烈,那甜美的聲音又道:
「公子,你莫要為難我。千萬不要想著逃脫。我給你解開繩子,你才好吃飯。」
說話的姑娘約莫十三,四歲。頭髮梳成一條長辮垂在腦後,一直垂到了腰際。
身上穿著質地粗糙的粗衣布履,顯是個在梢頭浪尖討生活的漁家女。
一雙杏花般水靈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柴迅的面龐。
眼中飽含著溫柔。
柴迅看得竟然呆了,她看我的眼神竟然和小楠一模一樣。
「我這是在哪兒?」柴迅虛弱地問道。
「公子,這是在船上。你莫要出聲了,免得被人看見我解開了你的繩子。」
柴迅會意地點點頭,端起身前的飯碗,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一邊吃,一邊思忖道,這飯里會不會有毒?
應該不會吧,賊人應該還指望著拿我去換錢呢。
怎麼會是在船上?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要把我運到哪裡去賣掉?
唉,就算我柴迅命運多舛吧!
想到這兒,他停下筷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漁家女見他嘆氣,忙問道:「是這飯菜不合胃口?」
「不,這飯菜味道很好。是姑娘你做得嗎?」
漁家女輕輕地點點頭。
她的廚藝雖然比不上小楠,但也已經不錯了,柴迅暗想。
「敢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他們都叫我阿妹。」
「阿妹?真是個好名字。」
柴迅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又開始拚命吃起來,他實在是餓壞了。
見柴迅狼吞虎咽,風捲殘雲。她端起地上的水杯遞到他面前,
「公子先喝口水吧,莫要噎著了。」
「額,多謝!」
柴迅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阿妹,你怎麼把他全解開了?他要是跑了,咱兄妹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瘦小的男子從艙門外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進來。
二話沒說,就把柴迅又捆做了一隻粽子。
漁家女尷尬地笑了笑,低聲說道:「他是我哥。」
說完,收拾好地上的碗筷,端起餐盤和蠟燭,步履輕盈地走了。
好個溫柔賢淑的妹子!簡直就像是小楠附體……
點點燭光消失在門后,柴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待到心中的思緒平靜下來,他暗想道:
此番既然是坐船走水路,那麼無非是順著京杭大運河南下,或是順著黃河北上了。
這些劫匪竟敢膽大妄為到劫持王子,那多半要麼是南唐李煜的部下,要麼是北漢劉繼元的部下。
哎,既來之,則安之。
我只管吃好,喝好,睡好。耐心等著他們發現我這個鄭王根本不姓趙,其實一文不值。
就這樣一連過去十幾天,每天都是阿妹來送飯。
她不再去解開柴迅的繩子,而是端起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
一開始,柴迅覺得很不習慣,只吃幾口便偏過頭去不肯再吃。
阿妹就溫柔地勸解道:「公子,你還是多吃點東西吧。我在家也是這樣喂阿弟吃飯的。」
「你阿弟多大?」
「三歲。」阿妹說完,又用勺舀起一根菠菜送到柴迅嘴邊。
柴迅忍不住苦笑一聲,老老實實湊過去,大口吃起來……
這段時間,他也再沒有見過其他人。
直到有一天吃過飯後,那個五大三粗,被人叫做老大的漢子,再次用麻袋把他給裝了起來。
直覺得自己像貨物一樣被人搬上扔下,好一通折騰,接著又是一路顛簸。
柴迅終於見到了些許光亮。
此刻,他面前站著一個身高不及五尺的矮小男人。
那點光亮就是從矮小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渾身無論是帽子,腰帶還是靴子,無不綴滿了閃閃發亮的珠寶。
一雙老鼠般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柴迅,似是在給一件稀奇的貨物估價。
「真乃奇貨可居也。」
說完就撫掌大笑起來,他的嗓音又尖又細,聽起來十分刺耳。
「給我把他喂胖點兒。」
「是,主人。」
此後的幾天,柴迅雖然還是被捆成粽子,給人扔在黑屋子裡。
但頓頓都是大魚大肉,吃得他油膩不堪。
原本被餓得偏瘦的身子迅速恢復了原樣。
「帶他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喲,他身上這套質地也不錯,是上好的錦緞。嘖嘖嘖,就是太臟,都看不出顏色了。」
「快,快帶他去洗洗,臭死我了。」
尖細嗓子不住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風。
柴迅被僕人帶到一間豪華的浴室中,身上的衣服瞬間被幾個男僕給七手八腳扒了個精光。
接著一桶熱水從頭到腳淋下來……
他暗暗握緊了天馬流星拳。這幾個僕人看上去都不會武功,此時,他又沒有任何束縛。
這堪稱是最好的逃跑機會,他只要借著浴室里濃濃的煙霧,偷襲幾名菜鳥,或許就能夠逃出生天了。
可是,他猶豫再三還是沒能將行動付諸實踐。
畢竟,讓他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裸奔,這可是萬萬行不通的。
再說……
出乎他意料的是,僕人替他穿上一身絲質衣料的衣服后,並沒有再把他捆起來。
而是直接把他帶到了尖細嗓子面前。
尖細嗓子翻著一對小眼睛,再次將他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用力地搓搓手,也學著江湖人士的樣子,抱拳道:「在下劉昶,人稱劉員外,見過鄭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