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神殤

夕陽西下，漫天晚霞映得湖面一片金黃，微波搖蕩，浩浩數十里儘是金光。

晚風煦暖，吹過岸邊成片的柳樹林，捲起漫天柳絮，洋洋洒洒四處飄蕩，落在他的鼻上、臉上，溫暖而刺癢的感覺，讓他突然想起年輕時的諸多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離開家獨自遊歷天下，想不到時光飛逝，造化弄人，今日又來到了這廬陽湖。

這裡還是原來的樣子，岸邊的那些柳樹還是那樣的翠綠，湖邊的蘆葦盪內也依舊有野鴨不時出沒。

湖裡的鯉魚應該還如當年一樣肥美吧！可是現在自己卻只能在岸邊看著了！

景物如舊，逝者如斯，然而當年的壯志少年早已變成了鶴髮老者。

再過幾個時辰，春天就要過去，但他的人生呢？老人心中泛起淡淡的哀傷。

落花飛舞，蝴蝶盤旋，遠處晚霞如火，蟲鳴陣陣。

老人躺在岸邊草地，聆聽耳邊風聲，心中一片寧靜。

一隻體型肥碩的蛐蛐跳上老人的胸膛，試探著在那裡揚了揚觸鬚，見沒有危險，便登的一下跳上他的鼻子。

看著那蛐蛐在自己的鼻子上耀武揚威似的來回走動著，老人不由得苦笑，不由得暗嘆自己現在連一隻小蛐蛐都無可奈何了！

天啟223年他帶領三千騎兵奔赴北荒深處，一夜間屠盡赤狼兵團三萬餘眾，俘虜北荒黃金家族所有皇室，自此以後他的大名天下皆知。

天啟228年，他又攻破蜀國國都，一劍刺穿當時的永恆大陸第五高手豐一劍的胸膛，這一戰不僅讓世人知道他卓越的軍師才能，更是讓眾人驚奇的發現他的修為竟可以位列十大高手之列，這一年他剛好二十五歲。

少年成名的他春風得意，放蕩不羈的性格更是惹得無數少女為之傾倒，而他卻對這些都一笑而過。

直到那日東王府設宴邀請他去，在宴會上他被東王旁邊一個明艷動人的臉龐吸引住了。

那一晚他喝的非常高興，但是始終不曾有勇氣去問那女子到底是誰。

而就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朝著那個女子走去之時，卻突然被一位青年給攔住了去路。

少年乃是當今皇上第五子，名叫李越奴，從小在修鍊一途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當知道他的修為可以進入永恆大陸十大高手之列便有了挑戰的想法。

他看著意氣風發的青年，不由得將手中的酒壺甩到一旁，然後並指為劍接受了青年的挑戰。

天啟232年，在這廬陽湖邊那個女子告訴他自己要被送去和親，那一晚他喝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他看著心愛的女子坐上馬車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線，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自這日以後，他的臉上很少出現笑容，也自這一日過後他開啟了征伐天下的征途。

多年的征戰也讓他從一個懵懂的少年成長為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也在他的幫助下天啟帝國一統整片永恆大陸。

而此時的他名動天下，被稱為戰神！

只是那冠絕天下的盛名讓王座上的那位忌憚不已，不由得對他慢慢起了防備之心。

而他卻對這些並不在乎，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直接交出了兵權，從此以後獨自遊歷天下！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笑了，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任性，還是在笑自己的洒脫。

爽朗的笑聲越來越大，驚的岸邊衝起一群野鴨，而剛才在他鼻子上耀武揚威的蛐蛐也被嚇得跳進了草叢中躲了起來。

突然老人的笑聲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側著耳朵仔細的聆聽起來，原來他聽到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過了半晌，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從林子里走了出來，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滿臉塵土，一雙大眼靈動異常，腰間還斜插著一柄木劍。

少年四下張望，突然看見岸邊躺著個鶴髮紫衫的老者，正瞪著眼望他，便展顏笑道：「老爺爺，剛才是你在笑吧？」

少年衣衫襤褸，但這一笑起來，登時如雲開雪霽，英氣逼人，讓人看了情不自禁地喜歡。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而那少年卻突然收斂笑容，裝出一副兇巴巴的神情道：「正好！我剛才正要抓住那野鴨了，可是被你那笑聲一嚇，全都飛走了，我今天的晚餐全沒啦！你得賠我！」

聽著少年生氣的話語老人不由得笑道：「這簡單，我賠你幾隻！」說完便再次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如平地焦雷一般，震的少年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而此時那躲在岸邊的野鴨也被再次驚奇，只不過還沒等飛到空中，就被這笑聲給震暈了，嗖嗖的掉在地上。

這一幕看的旁邊的少年一陣瞠目結舌，愣愣的看著地上那昏死過去的野鴨。

這時老人得意的笑道：「小子，怎麼樣，這些夠你吃了吧！」

少年不由得咧著嘴笑道：「嘿嘿，夠了夠了！」

「這頓飯也有我的份，你快去將這幾隻野鴨烤了，我也好久沒嘗這野鴨的味道了！」老人道。

少年這時露出欽佩的表情道：「老爺爺，您這笑聲可真厲害，要是我能有你這笑聲，今後就不會在挨餓了！」

老人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仰著頭看著天空的白雲一陣出神。

少年這時也用衣服兜著那些野鴨朝著湖邊走去，他嫻熟的處理著野鴨，接著便拾來一堆柴火點燃，然後處理好的野鴨放在上邊烘烤。

而此時老人暗暗觀察，見那少年眉清目秀，天庭飽滿，四肢修長，骨骼奇俊，意念凝集，遙相感應，心中微微一動。

不一會兒一陣陣濃郁的烤肉味鑽進老人的鼻子里，讓他不由得一陣食指大動，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少年將一隻烤好的野鴨遞給老人，然後笑著說道：「老爺爺，你先吃吧！」

老人沒有客氣，強行坐了起來，然後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接過那冒著香氣的烤鴨。

雖然沒有任何的佐料，但是吃起來依舊感覺很美味，老人不由得邊吃邊誇讚少年的手藝。

曾經的他吃過各種天下美味，南海的龍魚，北境的龍雀這些頂級食材他都一一品嘗過，但卻都沒有今天這普普通通的烤野鴨好吃！

這時少年也拿著一隻烤鴨來到老人旁邊坐下，然後邊吃便說道：「老爺爺，你怎麼一個人躺在這裡呢？」

老人吐出一塊骨頭隨意的說道：「我在這裡等死呢！」

少年被老人的話給驚住了，不由得瞪著一雙大眼朝著老人看去。

而此時的老人面色平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烤鴨上。

少年這時突然面露悲傷之色，然後埋頭吃起手中的烤鴨。

老人似乎感覺到少年的情緒，不由得笑道：「生老病死，這都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好悲傷的！」這時老人將最後一塊鴨肉放進了嘴裡。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埋頭吃著手中的烤鴨，可是心中卻升起一股淡淡的哀傷，雖然和老人相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時辰，但是卻莫名的對老人生出一絲親近之意，可現在卻聽到老人命不久矣，這讓他不由得一陣傷心。

老人這時看著身旁的少年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不由得感嘆命運對自己的眷顧，在臨死之前能遇到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年。

這時少年對著老人說道：「老爺爺，等會兒我去幫你找郎中，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老人笑著說道：「沒用的，我活了兩百多歲了，體內早就沒了生機，再多的靈丹妙藥都不起作用了！」

「那…那怎麼辦？」少年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

老人看著面前有些焦急的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

「我叫獨孤戰，我沒有家，一直四處流浪！」少年道。

其實老人從少年的衣著打扮就猜到這個結果。

這時少年獨孤戰對著老人問道：「老爺爺，您的尊姓大名呢？」

「我叫沈天一！」老人道。

戰神沈天一天下誰人不知，但是對這個流浪的少年獨孤戰來說還真沒聽過，所以只是點了點頭將其記在腦子裡而已。

這時老者沈天一看著埋頭吃著肉的獨孤戰不由得心中一動，然後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樣突然說道：「小兄弟，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嗎？」

少年獨孤戰仰著頭看了一眼頭髮花白的老人說道：「老爺爺，你要我做什麼？」

沈天一神色鄭重的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然後將其遞給獨孤戰。

看著老人遞過來的木牌，獨孤戰不由得在衣服上擦了擦油膩的雙手，然後才將其給接了過去。

這時老者沈天一神色凝重的說道：「你將這個木牌交給無雙城城主沐青，然後讓他帶兵進入帝都勤王！」

少年獨孤戰對於老人的話似懂非懂，不過他還是將老人的話一字一句的記在了腦海里。

不過就在這時，少年獨孤戰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無雙城在哪裡，所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老爺爺，我是很想幫你傳話，可是我不知道無雙城在哪裡呀！」

老者沈天一看著有些扭捏的獨孤戰，然後笑著說道：「放心吧，它會帶你去的！」說完便朝著遠處的柳樹林打了一聲呼哨。

霎時間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的從柳樹林里沖了出來，所過之處柳絮皆被卷了起來！

少年獨孤戰則是被這突然衝過來的黑色身影嚇了一跳，忍不住的就要站起來。

而就在這時老人沈天一則是笑著說道：「不用怕，這是我的老朋友！」

聽到老人的話后獨孤戰才稍微放下心來，而此時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身旁。

這時獨孤戰才看清那黑影竟然是一個像牛一樣的怪物，只見它長著牛的腦袋，但是它的身子和四隻卻有點像是食肉動物的樣子，而且有著鋒利的爪子。

此時那生物正用濕漉漉的舌頭在那裡舔著老人的手掌，而老人也是溫柔的撫摸著它的腦袋，一人一獸看上去非常的親密。

這時一旁的獨孤戰也是一陣的好奇，他以前流浪的時候也會遇到一些怪異的野獸，不過他一般都是能躲則躲，從來不敢靠近。

可是今天卻能夠近距離的感受到一個野獸，這讓他不由得一陣興奮，隨即便想用手去摸一摸。

可是心中的畏懼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克服的，所以不由得在那裡舉著手不斷的試探著。

老人沈天一看出少年獨孤戰的窘境，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這個朋友名叫獒牛，性格爆烈，不過對於它喜歡的人卻是無比的溫順。」

獨孤戰見老人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不由尷尬一笑，然後鼓起勇氣慢慢的用手去接近那獒牛的身子，然後慢慢的在其臀部撫摸著。

不過這引來了那獒牛的一陣斜睨，倒也並沒有表現出不滿。

這讓少年獨孤戰放心了許多，不由得再次撫摸起那綢緞一般的皮毛。

這時老人溫柔的拍了拍獒牛的腦袋，然後對著少年獨孤戰說道：「這獒牛跟了我有近百年了，早已經開了靈智，它可以帶你去無雙城！」

「是嗎？那太好了！」少年獨孤戰高興的說道。

老人沈天一看著身旁的獒牛不捨得說道：「以後你就跟著這個小兄弟吧！」

獒牛似乎聽懂了老人沈天一的話，不由得用頭輕輕的摩挲著老人的肩膀表現出不捨得樣子。

沈天一這時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羊皮卷，然後對著少年獨孤戰說道：「這是我用盡半生寫的《行軍策》，還有我的修鍊功法以及心得。」

獨孤戰接過那捲羊皮，看著上邊寫著《行軍策》三個字，然後他又翻動了幾張，又赫然出現幾個大字「萬雷劫」，這三個字真的像是帶有雷電之力一樣，讓獨孤戰不由得身體一顫，彷彿被雷電擊中一般。

獨孤戰小心的將那羊皮卷收了起來，然後鄭重的說道：「老爺爺，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老人沈天一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將目光看向少年獨孤戰，突然眼神一變，然後雙手突然抓住獨孤戰的兩條胳膊，瞬間他們就四掌相抵。

而此時的獨孤戰卻是有點懵，不過他很快就感覺到有一股熱氣從他的掌心進入，然後不斷的蔓延到全身，接著又再次匯聚到他的腹部。

他的耳邊我想起老人的聲音：「屏氣凝神，放鬆身體！」

獨孤戰不知道老人要幹什麼，不過出於對眼前之人的信任，他還是照做了。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真氣進入獨孤戰的體內，他也變得昏昏欲睡起來，腦子也是一片空白。

天空中星光璀璨，不時有流星劃破夜空，走過了許久獨孤戰才幽幽的醒了過來，此時的他除了腹部感覺漲漲的，就並沒有其他感覺了。

而當他做起時，看到老人依舊坐在原處，只不過顯得更加的蒼老了。

老人看著醒過來的獨孤戰淡淡的說道：「我將全身真氣都封印進了你的丹田內，而這封印以後會隨著時間而慢慢解封，至於你能夠將其煉化多少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此時一旁的獒牛不由得發出一絲哀鳴，然後用頭頂了頂身旁的老人。

這時獨孤戰也看出了老人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不由得跪了下來朝著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而就在他再次抬起頭看向老人時，卻看到他的身體慢慢的發出一道道白色光芒，然後整個身體慢慢的虛淡了下去，直到最後化作一道七彩的光芒消失在夜空之中。

看著消失的七彩光芒獒牛不住的發出一陣陣哀嚎聲，而跪在地上的獨孤戰也早已是眼淚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