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捉蟲)
歐陽老爺子整個都怔住了。
隨後急忙否認:「沒有,我不知道。」
顧長鳴道:「歐陽,我倆是什麼關係?我們從一個地方出來的,一起當的紅軍,一起走的長征,抗戰那年你是一團團長,我是二團團長。後來你進了師部的參謀部,我依然在我的二團。我倆一起打過多少仗,合作過多少戰役,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的是什麼屁,你在我這還裝呢?」
歐陽老爺子沉默。
顧長鳴道:「這份電報上說,歐陽雪去了四明山,她去四明山幹什麼?說是教育局讓她去的四明山,但是歐陽,這話你信嗎?」
歐陽老爺子依然沉默。
顧長鳴道:「她都在家呆了十年了,突然就被派去了四明山,這裡就透著蹊蹺。歐陽,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懷疑過歐陽雪了?
咱們是老戰友了,我不想歐陽家被人毀了,不想老夥計你的一世英名,毀在了女兒身上。你這麼多年從戰爭中風風雨雨走過來,不容易,家裡被鬼子給殺了,就剩下歐陽雪一個孩子了,如果她也背叛了你,背叛了這個國家,那……」
後面的話,他沒有往下說。
他沒說的是,如果真這樣,那歐陽就真的毀了,怎麼被放出來,依然會被怎麼抓進去。
國家對叛徒,對間諜的懲罰力度是極大的,不允許任何的迴轉的餘地。
那這些年,歐陽這些的功勞,都不及他女兒這一罪名的,都未必能撈得出來。
歐陽老爺子的手指緊緊地絞著。
他始終都沉默著,從顧長鳴拿出那份電報至今,一直都是保持著這個姿勢。
看得顧長鳴心裡一緊,作為老戰友的顧長鳴,也看不得歐陽老爺子這個樣子。
他道:「歐陽,你說句話。」
歐陽老爺子終於回過神來,雙手捂著臉,好久才道:「我曾經懷疑過,只是沒有確定。」
顧長鳴挑了眉,就聽歐陽老爺子接著道:「你也知道,我重視親情,我閨女跟我相依為命,她在四歲那年遭到屠殺,當時家裡人都死了,她是被我老妻護著,才能夠逃過一命。」
顧長鳴默默聽著,並沒有打斷他的話。歐陽家的一切,他自然明白,也知道當年歐陽雪是怎麼逃過的。那年抗戰就快要勝利,算是真正的黎明前的黑暗吧,歐陽家所在的村子,遭遇了鬼子瘋狂的報復。當時他們得到的消息就是歐陽一家都死在屠刀下了。
「我以為雪兒也死了,當時我發誓要殺盡鬼子,替家人報仇。」淚水從他捂著臉的指縫中流了出來,歐陽老爺子再想起當年的慘案,依然心痛如絞。
「但是老天看不得我這麼慘,又把閨女給我送回來了。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感謝老天爺,我閨女沒有死,我何其不幸,又何其幸?」
歐陽老爺子道:「三個月前,有人給我的住處塞了一封信,信上說我閨女歐陽雪是個間諜。」
顧長鳴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已經瞪大。
歐陽老爺子道:「我怎麼可能相信,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相信。但是信里說我這個閨女是假的,是日本特務從小收養的孤兒,跟我閨女像極了,再把人送到我身邊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竊取我的作戰情報。只有自己的親人,我才不會懷疑,才有可能被竊取到情報。可是……」
顧長鳴抿緊嘴唇,想也沒想地否定:「這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這時,歐陽老爺子抬起頭來,「老顧,你還記得嗎?當時把人送回來的人,是你妻子明霞。」
顧長鳴點頭,他正是想到了這個,才肯定歐陽雪不可能被替換。
當時明霞匆匆把人送過來,跟他和歐陽說了歐陽雪當時遭遇到的情況,還有她怎麼把人救下的,然後又匆匆奔赴戰場了。
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她那麼謹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冒牌貨送到歐陽的身邊來?
而且當時她救下歐陽雪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自己的女兒,怎麼可能會認錯。雖然我一年過不去幾趟,但是父女之間是有血脈牽絆的,那種感覺是錯不了的。」
歐陽老爺子道:「就像當年顧華……」
顧長鳴糾正他:「他現在已經改回范姓了。」
歐陽老爺子又道:「就像當年阿華來到你身邊,黃霞怕你認出孩子,怕父子倆人沒有血脈牽絆,不停地給你搞事,不讓你的目光注意到他身上。」
顧長鳴沉默,因為歐陽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當年他一直在外面打仗,跟孩子見不了幾次面,等戰爭結束,又整出了那許多事,開始針對顧家的計劃一出又一出。
歐陽老爺子道:「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做沒做間諜,我還能不清楚?她的家人幾乎被鬼子殺光了,當初連她自己都差點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又怎麼可能會去做那樣的事情?四歲的年齡,也不小了,記事了。」
顧長鳴也在心裡問:是啊,那一年歐陽雪已經四歲了。如果說黃斌那個時候遭遇不測的時候才兩歲多,還能說不記事,但歐陽那雪那年已經四歲了。
跟鬼子有著深仇大恨,又怎麼可能會去做間諜?
顧長鳴又低頭看向了那份電報。
電報是黃斌發過來的,他把自己的懷疑說了,但也沒有肯定就懷疑歐陽雪就是特務,只是覺得很奇怪。
歐陽老爺子的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何處,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那日他被捕前的一幕。
那天他收到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后,沒有馬上找歐陽雪。而是把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全部在腦海里過濾了一遍。
又開始近距離觀察自己的女兒,倒不是說不相信,而是換作誰接到這樣的信,都會在心裡產生疑慮。
那天歐陽雪突然對他說:「爸,我要離婚。」
是的,那天歐陽雪很明確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她想要跟顧華離婚。
歐陽老爺子收回了目光,「真真假假,似是而非,老顧,咱們是經歷過戰爭的,戰爭中的陰謀與陽謀,比這個還厲害。」
顧長鳴嘆了一聲,是啊!戰爭時,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間諜層出不窮,爾虞我詐的事還少嗎?
不說別人,當年明霞的事不就鬧得風風雨雨。
歐陽老爺子道:「我相信自己的女兒,至於你說她突然去四明山,這事是真的,這是教育局公布的,假不了。」
顧長鳴道:「我沒有說教育局的通知作假,只是太巧了。」
歐陽老爺子道:「雪兒恨鬼子的心,如我。」
顧長鳴沉默,也沒有再反駁。
恨鬼子的,又何嘗只有歐陽父女,誰不恨呢?
他的恨一點也不比歐陽家少。
他的妻子就是死在了日諜手中。
歐陽老爺子道:「老顧,你別把這事捅出去,允許我調查,就當幫我。」
顧長鳴不說話,他沒有說的是,他早就已經讓小王調查了。但是小王的身份是保密的,哪怕是自己的老夥計,他也沒有告訴。
「歐陽,我可以給你時間,但如果我這邊調查出來,歐陽雪確實做了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事,我不會顧念你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顧念她曾經是我的兒媳婦。」
歐陽老爺子感激地看向他:「老顧,謝謝你,我不會讓組織為難的。如果真的查出來雪兒是特務,不用你出手,我會親自結果了她。」
老朋友之間的話,就此結束。
歐陽老爺子最近一直都住在顧家,也只能住在顧家。
顧長鳴當然不會讓他出去,置身於危險中。
……
黃斌取下了耳機,關掉了電報機,拿著手裡記下來的電報內容。
正查詢密碼本,開始往紙上寫,突然感覺到腳邊有人拽了拽他的褲腿。低頭,卻發現是首長家的孫女。
顧寧寧抬著小腦袋,伸手攥著黃斌的褲腿,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黃斌一下子就被萌翻了。
他一下子就抱起了她,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再一次在心裡想要結婚,生一個可愛的女兒,就像寧寧那樣可愛的女兒。
「叔叔寫一段密碼,等下陪你玩,好不好?」他說著,抱著她,一手卻開始往紙上寫查詢到的內容。
顧寧寧低頭,就看到紙上寫著——調查歐陽雪。
歐陽雪是誰,顧寧寧當然認識了。
那不就是顧華的妻子嗎?
她聽爺爺說起過。
書里卻並沒有歐陽雪這個人,她並不是女主。
顧華出場的時候,歐陽雪已經去世。
因為對顧華的不喜歡,對有關他的一切人與事,顧寧寧都不喜歡。
但是這會,看到歐陽雪這個並不存在的人物,心裡突然有所觸動。
見她視線眨也不眨地盯著紙上,黃斌可不認為小寧寧會認字,只以為她好奇,笑了笑,把紙條用打火機點燃了起來。
直到紙條在火中化為了灰燼。
點完之後,他就抱著顧寧寧出了自己的房間。
外面並沒有寧芝的身影,她不知道在哪裡。
他問顧寧寧:「寧寧是不是想要出去?」
顧寧寧眼睛發亮,朝著外面一指:走!
黃斌笑了,小寧寧指著外面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也像極了首長的樣子,心裡想:不愧是真祖孫。
這是黃斌第一次抱著顧寧寧出去,以前他都沒有好好抱過她。
外面那些大爺大媽們正在院子里溜達。
「寧寧!」突然有個尖銳的聲音喊。
黃斌望了過去。
顧寧寧也在同時望了過去,發現竟然還是個熟人。
就是那天想壓著她身子要親親,被爸爸丟了出去的安小朋友。
此時他正光著屁股蛋子,一臉驚喜地望著她。
顧寧寧就皺了皺眉頭,怎麼會這裡遇到他?
本來顧寧寧還挺喜歡跟他玩的,她能玩的小夥伴並沒有多少。
在北京的時候,一開始因為在二號首長去世的事情,大家都鮮少在外面呆。後來終於解除了管制了,她卻要回來了,爺爺也不讓她再在外面亂玩了。
回到縣裡,她也一直都呆在屋子裡,沒有怎麼出去玩。
而認識的第一個小夥伴就是安小朋友。
如果不是安小朋友霸道了點,又熊了點,她還是挺喜歡跟他一起玩的。
「寧寧,真的是你啊。」安小朋友上上下下地跳動。
因為跳動,屁股蛋子上下動著。
顧寧寧沒眼看,拿個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挺傷眼睛的。
竟然會有人不穿褲子,現在才四月初啊,不冷嗎?
顧寧寧看著自己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再看安小朋友沒穿褲子,好看的眉頭就給皺起來了。
皺起眉頭的,可不只有顧寧寧一個人,還有黃斌。
黃斌皺眉是因為這小傢伙那上下跳動的樣子,丑極了。
他抱著顧寧寧就往旁邊去了,後面安小朋友喊著:「寧寧,等我。」
似乎要追上來。
黃斌大長腿一邁,就給邁出去好遠,後面的安小朋友追得吃力,氣得跳腳。
顧寧寧看著有點兒好笑,一雙眼睛因為笑而彎起,眉眼間突然更加好看了。
黃斌道:「寧寧,這種人咱要少理,看著長大后就是個渣男,是個大變態。」
顧寧寧雖然不知道黃斌說得渣男和大變態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但不妨礙她聽話地點頭。
主要是她也不喜歡安小朋友了。
在安小朋友跟爸爸吵上的時候,她就已經單方面和他絕交了。
怎麼可以任由外人來欺負魚魚的爸爸。
喬大媽正好也是抱著孫子出來,正好看到了安小朋友在那時追著抱著顧寧寧的黃斌。
她道:「你是顧明華的兄弟?」這會也是知道了,顧明華竟然不姓范,竟然是姓顧。
想到了幾個月前院子里出現的那些女人男人們,多少猜到一些,又好奇八卦,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會看到了黃斌,那是知道黃斌是跟在以前那位老先生身邊的,好像是叫警衛員的。
喬大媽並不知道警衛員是幹嗎的,但是從字面解釋,那應該是類似保全方面的人。
她不相信顧明華是那位老先生的兒子,她更加傾向於顧明華是老先生警衛員的兄弟。
否則她就得罪了顧明華了,還有她好果子嗎?
這是她潛意識裡想要迴避掉的。
也正是因為她潛意識想要去迴避真相,所以她並不知道顧明華真實的身世。
當然了,顧明華也沒有到處去說自己是首長家的公子。如果這樣說了,那麼他在這個大雜院里可就住不安寧了。到時候誰都過來問一問,或是誰都過來好奇八卦一下,那日子就別想過了。
喬大媽更是一個嘴巴極碎的大媽,如果讓她知道真相,那麼全大院甚至全縣可能就傳遍了他家的事情。
而且,顧明華有一種報復般的快感,那就是等到將來喬大媽知道了,會是怎樣震驚,那會是一個很好玩的現象。
顧明華是有些腹黑的,扮豬吃老虎未嘗不是一件讓人內心愉悅的事情。
他挺喜歡這樣的。
也正是顧明華的這一隱瞞,讓喬大媽完美地錯過了真相。
這會她已經湊了過來,想要了解一些有關顧家的事情。實在是太無聊了,除了顧家,其他的人家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誰家有什麼事,全大院就都知道了。
黃斌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搭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平日里就都是默默地站在首長身邊,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首長有危險的時候,才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黃斌不願意搭理,不代表喬大媽就能夠放棄了。
她一點也不想放棄,跟在黃斌的身後,又問道:「我知道你的,你是跟在一個老先生身後的,那個老先生是你的誰啊?和顧明華又是什麼關係啊?」
可惜黃斌又是不搭理。
喬大媽卻是契而不舍道:「小夥子,顧明華之前不是姓范嗎?他為什麼後來又改名了啊?是不是范家……」
黃斌突然站住。而後面追著他的喬大媽卻沒有發現,就這樣一頭撞進了黃斌的後背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
這後生的後背真是硬得跟生鐵一樣,生硬生硬的。
就見黃斌已經回過了頭,冷冷地瞪著面前的大媽:「這位大媽,沒人告訴過你,不要打聽別人家的事情?」
喬大媽臉上一點尷尬的表情也沒有,就好像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存在一樣。
她道:「這有什麼?咱們不是普通人,咱們可是鄰里啊,鄰里之間相互幫忙,相互嘮嗑不是很正常嗎?」
黃斌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群人的臉皮非常的厚,他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的。
在別人覺得他們打擾了自己的正常生活了,他們卻還覺得,這樣是非常正常的。
黃斌覺得,自己沒有真的沒有辦法跟這些大媽聊在一起,乾脆就直接大腿一邁就已經出了大雜院的大門。
沒有想到,這位喬大媽的戰鬥精神這般強烈,她也同時追了出去:「同志,你給說說吧?」
黃斌大長腿已經邁出了衚衕,進入了大街上。
他並沒有在院子里多加停留,既然帶著孩子往外走,那就沒必要在院子里。
院子里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大媽,又奇怪的小朋友。
當然不是誰都不正常,大院里還是好人多,這樣奇怪的人少。
就像住在東首位的那個張大爺家,人家就特別的守規矩,也不亂打聽別人家的八卦,為人正直。還有南邊上的那位屠同志,是針織廠的保衛科長。以前當過兵,後來退伍后就到了針織長當了保衛科長。
也可能是都是當過兵的,黃斌對這個屠同志自然是多了許多的好感。
這會,黃斌已經到了巷子的盡頭,出了衚衕口。
外面有人在叫賣東西,現在已經1976年四月了,在北京看著很緊張,但是在下面,特別是縣市一級,大家有些能夠出來的人,也有人開始叫賣東西。
當然這些是偷偷進行的,萬一被巡邏隊看到了,那可是要被抓起來的。
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只要巡邏隊不來,別人也不會真舉報了人。
今天你去舉報他家,明天他家就可能去舉報了你。
倒是顧寧寧的眼睛不停地轉著,望向那些叫賣的攤子上,發現有不少賣吃的。
現在的人都是比較實在的,能夠買出來的東西,那是民眾需要的東西。
在那一條街上,還是有著不少這樣的人家。
顧寧寧看著那些吃的東西,口水就開始往下流。
九個月的孩子,是可以吃輔食了。
顧寧寧早就已經戒了奶了,她現在就是以輔食與奶粉為主。
這會看到有吃的東西,她能不饞嗎?
她用力地揪揪黃斌的手臂:想吃。
給魚魚買,魚魚要吃。
但是黃斌他不懂嬰語啊,也不懂她的肢體語氣。
但是黃斌聰明,看到她一直盯著人家的東西瞧,口水往下流的樣子,也差不多知道了,是孩子想要吃。
「同志,這個怎麼賣?」於是黃斌就上前,問住了其中一家。
那是一個賣米粉的大娘,她道:「很便宜的,只要五分錢一大碗。」
黃斌想了想,五分錢一大碗確實是便宜,他就要了一大碗。
他今天就吃了一點東西,肚子早就已經餓了的。
這會買這一大婉的米粉,正好墊下飢。
太餓了,腦子容易停止思考。
很快,那位大媽就給他盛出了一大碗米粉。在米粉上面有青菜,還有一塊肉,還是很豐富的。
這個價錢確實值得。
他拿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一手抱著顧寧寧,一手就捧著個碗。
顧寧寧看著他手裡的米粉,眼睛發亮,朝他喊:我也想吃。
給我吃嘛。
黃斌早就問了大娘,顧寧寧這個年齡,能不能吃米粉的?
大娘告訴他,少吃點是沒有事的。但是米粉容易嗆到了,他最好是好好地喂,別讓孩子嗆著了。
黃斌想了想,還是對顧寧寧道:「寧寧,不是叔叔不願意給你吃,實在是你太小了,很容易嗆著的,咱們等以後長大了些再吃好不好?」
顧寧寧卻兩眼瞪著米粉,用力地搖頭:不行,你能吃,我也能吃。
就沒有魚魚吃不了的東西。
但黃斌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就自己吃了起來。
顧寧寧看著,生氣氣。
小王叔叔怎麼可以這樣?
明明可以不買的,卻偏偏要買,買了又不給吃,這不是騙魚嘛。
太壞了。
黃斌是實在餓極了,低著頭一下子就吃完了一碗米粉了。
正要把碗還給大娘,就突然見到大娘收拾起了碗筷,還有米粉攤子。
他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大娘就已經拉著手拉車,人已經竄入了另一個路口了。
而他的手裡還拿著那個碗,沒還呢。
再往後面看,就看到了巡邏隊往這裡來,然後就吹了個哨子,朝著大娘逃走的方向追去。
黃斌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就是底下百姓的生活嗎?
因為在北京的時候,那邊管得更嚴,是看不到這麼生動的一面的。哪還有人敢在大街賣東西,這是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誰敢?
但是在鄉下,在縣裡,大家似乎已經管不著那麼多了,與其被飢餓交迫,活活的餓死了,不如拼一把,然後說不定就能夠給自己拼出一條活路來。
如果被抓了,那就當是倒霉,還能怎麼辦?
但是能被抓住嗎?這就要看自己怎麼逃出去了。
沒看到那個大娘,明明都已經六十多歲了,跑起來的速度可一點也不比他們這些年輕人慢。
這是被生活所迫,練出來的吧?
黃斌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如這個大娘一樣,為了生活,為了一口吃的,甚至去偷人家的包子。
那個時候,店老闆也如那些巡邏隊一樣,會到處抓他。
被抓到了,他就會被打一頓,有傷又怎樣,能有活命更重要嗎?
沒有被抓到,那就是幸運。
記得有一次,他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偷了一家蔬菜店裡幾根蘿蔔,結果就被店主命人狠狠地打了他一頓。
那天他被打得半天下不得床,整個人疼得一點力氣也沒有。
顧寧寧感覺到了黃斌身上傳過來的,很大的情緒波動。
她伸出手去拍拍他:對不起,叔叔,我以後不亂想吃的了。
你不要難過。
顧寧寧以為黃斌是在怪她想要吃的,他不給的事。
她是一條好魚魚,一條善解人意的魚啊。
既然這件事情會讓小王叔叔為難,她就不會讓做的。
什麼東西該吃,小王叔叔肯定是比她還要知道的,就像媽媽也不會讓她亂吃東西一樣。
媽媽曾經說過,她是小孩子,腸胃弱,不能亂吃的。
黃斌回她一個「沒事」的眼神,就決定抱著她往回走呢。
目光閃處,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
是歐陽雪。
歐陽雪並沒有看到他,而是朝前面走著。
黃斌心裡一動,歐陽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是說自己是去四明山的嗎?
本應該在四明山的歐陽雪卻出現在了這裡,這讓黃斌頓時就警惕了起來,覺得這個歐陽雪絕對是有問題的。
其實黃斌和歐陽雪以前就認識的,不是後來到了顧長鳴身邊才認識的。
他們是同班同學,那個時候黃斌隱藏了自己的身世,而歐陽地是歐陽首長的獨生女,長得又漂亮,大家都很喜歡她。
黃斌因為以前的經歷,不會對任何人輕易產生感情,所以整個班級里,也就是只有黃斌是那個沒有對她動心的男孩。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非常的美妙。
緣分也是如此。
那個時候黃斌是唯一一個對她不理不睬的男孩,而歐陽雪卻對他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黃斌長得帥,但平日里話又不多,就是一直默默地學習,默默地干自己的事情,從來不參與同學之間的活動,也從來不去參與到男生中的話題中。
更不要說去參與那種,誰誰喜歡誰,誰又不喜歡誰誰這種無聊透頂的話題中。
而歐陽雪卻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好動,她喜歡幫忙同學,在同學們的心裡是像女神一樣的人物,不只男生喜歡她,就連女生都不少喜歡她,跟她交朋友。
這樣就顯得黃斌很獨特。
這不就引起了歐陽雪的注意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歐陽雪總會來找黃斌,話里話外說的,也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個時候的黃斌並不知道,但這會想起來,卻覺得有些奇怪。
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很稚嫩的,但如今他經歷過了很多殘忍的鬥爭,也就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以前是以為歐陽雪喜歡自己,但這會想起來,應該不是。
雖然他並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也知道一些,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的歐陽雪是那樣的美好,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樣。
後來歐陽雪跟顧華結了婚,還曾經有許多的少年少男們失望呢,覺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顧華在大院里的名聲可不好。
自私,又沒什麼本事。
但有一樣挺厲害,那就是挺會哄女孩子的。
黃斌那個時候就是覺得奇怪,歐陽雪那樣一個人,怎麼會被顧華的甜言蜜言給哄到了。
那個時候不懂,現在就更不懂了。
因為在他眼裡,歐陽雪不簡單。
那個單純的小姑娘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
現在的歐陽雪顯得很神秘。
黃斌就忍不住地跟了上去。
本來他就在調查歐陽雪,想知道她是不是特務的事情。
這是顧長鳴給他下的命令,也是黃斌自己想要調查的。
如果歐陽雪真是一個特務的話,那麼就一定要抓住她,否則對國家的損失就太大了。
她是歐陽首長的獨生女,能夠接觸到的機密實在太多了。
哪怕現在歐陽首長已經退下來了,但是他的勢力還在,人脈還在呢。
如果歐陽雪想要做什麼事情來,那麼這些勢力和人脈就可能變成了她達到目的的最好的助力。
黃斌只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心裡就開始關注了。
因為一旦是真的,那就不是一點點損失了。
這會看到歐陽雪,那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黃斌手裡抱著顧寧寧,悄悄地跟了上去。
顧寧寧一開始並不知道黃斌抱著她到處穿著小巷子,是想幹什麼?
只看到他是在跟蹤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只能看到背影,除了這,什麼也沒有。
一開始顧寧寧還想著,是不是小王在追求這位女士啊?
顧寧寧也是一隻八卦的魚魚,她不會故意去探查別人的秘密,但如果秘密送到了她嘴邊,她也是會一口吞掉的。
是人也好,是魚也罷,誰的心裡沒有這種好奇因子呢?
哪怕她只是一隻九個月的魚魚。
被黃斌抱著不停地竄著,卻什麼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就是怕驚動了前面的女人。
一開始她也不知道前面的人是誰的。直到小王叔叔無意說漏了嘴,她才知道那人是誰,當然這已經是後事了。
黃斌抱著孩子,一路跟著歐陽雪,跟到了處房子前面。
他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低頭看向了顧寧寧,與寧寧的目光對上了,一大一小兩人頓時大眼對小眼。
他才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竟然把顧寧寧給抱過來了。
當時只顧著跟蹤歐陽雪,都忘了自己還抱著孩子呢?
這會是接著跟上去,還是記好了地方,等把孩子送回去后,再回來盯著。
但又怕,他現在回去了,歐陽雪那邊就會被跟丟了。
一旦跟丟了,那麼想要知道她的秘密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但還是決定繼續跟上去。
小聲對顧寧寧道:「寧寧,相信小王叔叔好不好?叔叔會保護好你的,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顧寧寧用力地眨著眼睛,然後朝著他用力地點著頭:小王叔叔你過去吧,我不怕的。
甚至她還有些興奮,終於要抓特務了嗎?
然後想,那個女人就是特務嗎?
魚魚都沒有經歷過抓特務呢,這會讓她遇上了?
以前爺爺帶著她的時候,都是有危險的時候都不帶她的。
只有沒危險的時候才會帶著她呢。
她想要經歷一下,他們都不給呢。
但是隨著黃斌抱著她越靠近那個屋子,不知道為什麼,顧寧寧對那裡生出一股可怕的感覺來。
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越靠近,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此時,歐陽雪已經進入了那個屋子了。
黃斌也已經跟了上去,然後趴到了牆根上。
那邊的門已經關上了,想要跟上去,一是敲那扇門,還有就是爬上那個牆。
但是現在他懷裡還抱著孩子呢,怎麼爬?
這是一個問題。
但如果敲門,那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黃斌最後還是放棄了。
雖然有些可惜,但不得不放棄,寧寧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他不能為了抓歐陽雪的把柄,就把寧寧置於危險當中。
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會後悔,也不會原諒自己呢。
特別是,他感覺到了,從小傢伙身上發出來的顫意,讓他更加覺得,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顧寧寧雖然也知道,小王叔叔非常想要進入那個屋子,因為有她才不得不放棄這個行動。
但是她還是拉著黃斌的衣服,不讓他進去。
就有一種感覺,進去了,小王叔叔會折在裡面。
哪怕再可惜也沒有用。
黃斌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個房子,然後把門牌號都給記下來了。
而顧寧寧也回過頭去望那個房子,只見到了那個房子很舊,此時像一張可怕的嘴一樣地,一進去就可能被吞噬。
顧寧寧有些后怕,捂著胸口:怕怕。
等到黃斌抱著她離開了那個屋子,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才消失。
身子也不抖了。
兩個離開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剛一離開,那個屋子裡走出一個人,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