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月夜

湖邊，三顆眼球在湖中浮起，在確認沒有可疑的問題之後，一個巨大的生物從湖水中出現。

水花濺起。

當其上的水珠滾落，綠色的蛞蝓狀生物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貨車般的龐大體型帶來強大的視覺衝擊；反射著火焰光澤的體表上分佈著密密麻麻的荊棘尖刺，不過那玩意十分短小，像是剛剛生長而出。

失去了水的浮力，眼球順著觸角回到它的頭部。

「吾主萬歲！」

「吾主萬歲！」

「……」

在由祇經營多年信徒們的吶喊聲中，舊日支配者·格拉基，時隔多年，祇的本體又一次踏上陸地。

祇的身軀向著祭台不斷蠕動，速度卻不像軟體動物那般緩慢，走過的地表上留下一片令人作嘔的淺綠色黏液。

「……吾主，吾等三生有幸，能見到您的神軀。」特文與其他跟在他後面的村民一路疾跑，才能勉強跟上格拉基的移動速度，「吾等死而無憾了。」

「我忠實的信徒們，不必多禮。」

「你們的付出我一直看在眼裡。」

「天國歡迎你們的到來，它必定是你們未來的終點站。」

「現在，跟隨我的行程，賜予爾等瞻仰我享用祭品的姿態。

繼續祭祀。」

主的聲音在羅摩茲湖村民們心裡響起。

「是！吾主。」

人生的最終目標終於得到主的承諾，激動不已，甚至就連老者的步伐邁動得都快了幾分。

流淌著蜜與奶的天國，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

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終於嗆出了堵在呼吸道的湖水，岸邊的少年迷茫地睜開了雙眼。

入目所見，烏雲密布。

李由夜眉頭微皺，熟練地忍住乾涸精神力這位老朋友所帶來的痛苦，觀察著周圍。

雖然說上次是來過，但沒有服用秘葯看不清周圍。

不過湖對岸的祭壇與一群小黑點似的人們還是清晰地標清楚了少年現在所在的位置。

羅摩茲湖的中心小島。

……我怎麼在這？

系統呢？說好的檢測到「精神力不足」自動退出呢？

李由夜愈發覺得系統這玩意不靠譜，天天吃書是怎麼回事？說話當放屁是吧？

【精神力：78（∞）】

哦，還有剩的，那沒事了。

李由夜欲強撐著站起來，手指卻在支撐身體的過程中碰到一個異物，撿起湊近眼前，勉強能看清嵌在上面的那顆紅色寶石，還殘留著湖水。

少年大概明白了過往的事。

……無論出於什麼心理，看來是他救了我。

君子論跡不論心。

難怪【死亡預知】沒有觸發……

現在的當要之急，還是得找個地方生火休息，恢復體力……李由夜將其收進兜里，向遠處看去，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有些激動。

樹林灌木清晰可見，在秘葯的作用下這倒是沒什麼奇怪的。

主要的問題是，它們的葉片上反照著白色的月關。

往高處尋覓，在那原本密布的烏雲中，有了一絲微弱的縫隙，讓月光得以通過，並且那縫隙還在不斷地擴大著。

速度越來越快。

月夜，在古神·鳩達根緹殘留的力量左右下，短暫地降臨於此地。

看來是老壁登醒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李由夜的錯覺，他覺得在這見到的加藤俊介與因司迪安里見到的酒保有些許區別。

估計是我還不夠了解他吧。

那麼，祭祀的人們應該停止儀式回房躲避了吧，蛞蝓的計劃至此功虧一簣。

李由夜沒有看到岸上的場景，對村民的判斷仍然停留在之前，認為雙方交流是非常和藹，並不會大打出手。

亦或者，按照已有的信息來說，有一定把握判斷出另一種情況，也能阻止格拉基……

可短暫勞作時那群人們表達的善意，讓他並不希望是這種。

……

月夜來了。

烏雲間的縫隙讓拉魯瞪大了雙眼，而他身旁的同伴和他的反應一模一樣。

此刻，就連遠處神祗正在往這邊移動的事都變得不那麼重要。

眼前的這種情況他二十餘年的廢土生活聞所未聞，可這並不影響他的判斷：

別被月光照耀到！

「月夜來了，倒是快放我們進屋！」情急之下，他對著那群僕從們大喊，「你們不走倒是讓我們走啊。」

可它們的槍械依舊盡職地瞄準外地來客們的胸口。

意思很明確，誰動誰死。

「艹！」

有人小聲怒罵。

那麼，這項艱難抉擇擺在他們的面前，選擇現在馬上死，還是選擇等月光照耀在身上，在死亡、極小几率變成怪物亦或患上月蝕症中幸福三選一。

「……」

「古神·天氣之神·鳩達根緹的力量？」

舊日支配者的一隻眼珠轉向天邊，發現滿天的烏雲快速褪去，不經讓它有些心煩意亂。

「計劃有變。」

「吾主，什麼計劃有變？」在祇身邊，累得氣喘吁吁的特文發問道。

「本來我想多次利用，你們可以世世代代為我吸引一波這樣的獵物。」格拉基的另一隻眼珠看向這群信徒，信徒察覺到祇的目光，立刻俯身下跪表示自己的虔誠，「但現在……」

祇有些不願，這些好不容易洗腦成功的信徒可遇不可求，但心中的危險預警在擊殺李由夜后並沒有消去，反而愈發強烈。

「你們，提前去天國吧。」

言罷，它的身體開始分泌綠色的體液，那些體液在空氣中揮發，很快便成為了暗綠色的霧氣，在風的作用下，朝著身後的信徒飄去。

信徒不驚反喜，在原地乖巧地等著他們主釋放霧氣，心裡想著的都是天國的美夢。

由於時間緊迫，格拉基甚至連將他們轉換為僕從的機會都沒有——那最低也要一兩天。

因為李由夜損失的精神力一下子補充了大半。

可祇並沒有喜悅。

它的眼珠已將遠處的情況反映給祇的大腦。

在那邊，綠皮僕從們沒有收到月光的影響，盡己所能的維持著圈內的秩序。

所謂的秩序之內，月光之下，有人抱著頭瘋狂哀嚎；有人以頭搶地嚎啕大哭；有人手舞足蹈，瘋癲若狂；而更多的人沒有說話，化作了一具具的冰冷屍體。

而死亡之中，有許多人的身體先後發生相同的恐怖畸變：

頭髮一根根地脫落，視野望兩側看得開闊些許；皮膚開始產生灰綠***素，變得堅硬而平滑；手指一根根地連起，像是回到了胎兒時代……

最終，月光落在前幾日大雨留在地上坑窪的積水上，反射著他們的模樣：

人頭魚身，原本的衣物支撐不住他們軀體的膨脹，露出灰綠色的鱗片；已成為四肢的手指尖產生了蹼。

一本古樸綉著金絲邊的黑色書籍不知何時出現在變化完畢的可憐蟲們身旁，如同與生俱來。

歡迎加入深潛者大家庭，混種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