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他的去向（5）

千吾賀一直很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與大家坦誠布公的。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有所牽挂的人，也是他最關心、最為之煩憂的人。機械人不是沒有心，這些天他總是在想這個問題，總是在想，自己不是人類這件事，是否在他與他們之間產生了巨大的隔閡。

他之前想錯了，直到今日，直到今日松田陣平他們帶著外邊的雨雪風霜推開門進來，千吾賀恍然意識到，或許那些問題的答案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他們內心所真正接受的，是千吾賀，是不帶任何前綴的他——不論是人類還是機械人，不論是紅方還是黑方。

只要他還是他自己，是那個與他們擁有同一段回憶的自己，便足夠了。

機械人本該足夠理智，不輕易被情感驅動，可今天太特殊力量——他重視的人齊聚一堂，滿面笑容地吃著壽喜鍋，空氣里瀰漫的都是一股快樂的因子。

松田陣平走到另一張桌子前，正在給千吾賀弄調料和倒飲料，他還不知道千吾賀是個機械人，只是按照記憶里「人類千吾賀」的喜好準備著一切。

他喜歡酸甜口，但必須又要帶一點辣——花生醬和芝麻醬混合來一份——番茄醬也給他再帶一點吧——至於飲料的話，他好像從來不愛喝，但今天高興又喝不了酒，給他杯可樂好了，畢竟沒有小孩不喜歡這個——誒，那是誰買來的香蕉牛奶？乾的漂亮！就它了！

松田陣平喜氣洋洋地準備著一切，屁股後邊像是有條尾巴在不住地甩動，都快甩成螺旋槳升天了。而當松田陣平回頭，便見到千吾賀盯著自己，目光里是一種松田陣平隱約能夠讀懂的悲傷。

松田陣平愣住了，他手裡端著七八個盤子，上邊還有好多水果。他就這樣怔愣在那裡，而盤子頂端的水果在嘩啦啦往下掉落。

「陣平，怎麼啦？」正在切開臘腸的諸伏景光不知道松田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抬眸時，看見的便是對方一副見鬼了的神情。

諸伏景光知道平日里松田陣平愛耍寶，今天不知道又是抽了哪根神經，本來想無視過去的，但驟然發覺不對勁。

他順著松田陣平的眼睛看過去，正是站起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千吾賀。

他放下了手中的臘腸，因為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盤繞在心頭。

「怎麼了景光？」降谷零問，然後也跟隨著看到了這邊的動靜。

再接著是萩原研二、伊達航、阿笠博士和柯南。

「小千，你怎麼還不過來吃呀，菜要涼了。」萩原研二開口，語氣卻有些說不出的慌張，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吧唧吧唧，這時身邊傳來極為不和諧的動靜，眾人紛紛扭頭看去，見到了那個只有一兩面之緣的達皮埃。

達皮埃疑惑地對上了這些人的眼睛——他們為什麼要一個個這樣看著我？略有些緊張之餘，達皮埃啃掉了一整個雞爪。

畢竟和千吾賀不同，他的胃還屬於自己。

「我……想和大家說件事。」千吾賀微微低頭，銀灰色的腦袋瓜勾起了松田陣平一陣陣的回憶，曾經他是多麼愛抱著這顆小腦袋rua。

松田陣平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放回了身後的桌子，雖然不知道千吾賀準備說些什麼，但松田陣平有預感，絕對是個能嚇傻他的信息。

畢竟從未見過阿賀這樣忸怩！

往好處想，說不定是要宣布有女朋友了呢？短短几秒鐘間，松田陣平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淡忘那種不祥的感覺，轉而朝著另一條離譜之路狂奔。

他剛打算張口打趣千吾賀，別墅外不遠處不知哪兒升騰起數朵煙花，絢爛的煙火從窗子外透進來，將千吾賀的面孔映襯得格外虛幻，同時，也止住了松田陣平的話語。

銀灰色頭髮的青年站在大廳正中，他的身姿一如往昔挺拔，只是磨滅了18歲的溫柔和驕傲后，23歲的他只剩下一種暴風雨裡頭的寧靜，沉默如潭，寂寂如黑夜，包容著一切。

他的面容是這樣精緻帥氣，在這夜晚的燈光與煙火的交替映照下，反而多了一種易碎的脆弱，彷彿下一秒他便將消失在原地。

松田陣平的手不由得攥緊。

「我……我不是人類。」

千吾賀思考了好久要怎麼把這件事說出口，畢竟如果說的不鄭重不恰當，反而會有一種開玩笑的感覺。可話到嘴邊，望著松田陣平眼裡深深的希冀，他卻連任何修飾性的東西都講不出了。

只有坦誠布公。

「哈？」身後的降谷零反應最大，竟然比松田陣平還要驚訝和難以接受。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揪住了千吾賀的領子——並非是帶著怒氣的那種，而是完完全全的不敢相信，以至於他必須和千吾賀靠的足夠近來確認他話語的真實性。

太近了，近到呼吸都隱約吹在了千吾賀的面孔上。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立馬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先把降谷零扒拉下來——無他，降谷零的動作實在太像是要揍千吾賀一頓了。

而降谷零此時宛如秋日裡僵硬了的蟬，明明手腳還黏著樹，被人一扯倒也順利脫離了樹榦。他的表情全然獃滯，混雜著與松田陣平同樣的不可置信。

諸伏景光緊蹙著眉頭，他望向千吾賀：「小千，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不是人類？」

「就是字面意思啦~~」達皮埃看不下去了，一邊啃雞腿一邊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真相，「真是看不慣你們拖拖拉拉的，小千其實是機械人，和你們不一樣的。」

在場其他人，除了已經知道真相柯南和阿笠博士，一個個都感覺靈魂受到了重創——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樣離譜的東西呢？

是了，一定是我耳朵出問題了。四人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這種想法。只要我沒聽到，就不算知道，而即使我聽到了，也很有可能聽錯的嘛……

剛剛小千和達皮埃說什麼來著？哦，耳朵堵住了聽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