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客棧外走來一個身材高挑的人,裹著淺金色的頭紗,周圍幾桌的人繼續談笑著,只有少數幾個抬眼看了看,一頭亮眼的金髮,是個西域人。
中原人看到西域人在此地見怪不怪,許多西域人甚至漢語說的極好,不過大家看到西域人卻有著少許的緊張。
來此的西域人大多只有兩種,一是與中原互通貿易的,這種商人一看便很明顯,他們往往穿著奢侈,看人的眼神都是和善的,他們知道在一個並非故土的地方要生存下來,好的臉色是一定要帶著的。
而另一種,就是刺客了。
和西域商人一樣,他們精於裝扮,有時候看似是個西域商人,轉頭一不注意,旁邊的某位可能就被抹了脖子。
要找刺客做生意,有專門的門道,他們會根據你給的多少,和要刺殺的難度來派出不同的刺客。西域人之所以能在中原做這個,是因為對如今武林來說,西域人擁有一項最便於刺殺,但也很為武林不恥的門派絕技--他們能隱身。
西域人天生很是好看,比起許多中原人來說,這種娘胎裡面賦予的好姿色,要吃香很多。
小二一看是個西域人,便笑著迎了上來,大大咧咧的叫喝著:「客官,要點什麼?」
來者掀開頭紗,耳朵上的月亮耳飾隨著抬頭晃動。今日是個明艷的好日子,反射的陽光映在那人的眼眸上,竟是比綠洲還要清涼。
「找你們掌柜的。」說完他便亮出手中一塊綠色的寶石,外行人只知這寶石價值或許不菲,看似光澤飽滿,個頭還不小,像一個貓爪。
可是那小二的臉色倏地變得格外恭敬,歪腰道:「您等著,我去喚掌柜的咧。」
小二撩開二樓尾間的窗帘,急急走進去,看到正在低頭數錢的掌柜,緊張道:「掌柜的,來了個西域人,我原以為是個商人,那身上的衣服頭飾料子別提多精美。」
他咽了口口水:「可他看著我的眼神,我肯定他是個刺客啊!原本遠看那身形以為是個小姑娘,結果他一開口,嘿,是個公子哥。」
掌柜的撩起額前的碎發,眼都未抬,不咸不淡的說:「你第一天招待刺客?至於這麼緊張呢!男的女的有什麼打緊的,能做生意就好了。」
「不是的掌柜!他點了名找你,還帶了爪玉印。」小二走近一步,顯然被嚇得不行。
掌柜的聽見爪玉印時,數錢的手一停,終於抬頭正眼瞧那說話都在抖的小二,似乎思考了一下:「這爪玉印只有他們六個首徒才有,整個西域就六枚,你看清了是什麼顏色的嗎?罷了,我出去見他...」
話還未說完,門被大力撞開,那西域人冷冷的說:「不用看了,綠的。」
小二直接給嚇暈了,這人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整個二樓木板說好了過幾個月要修繕,就因為連身材極其輕的小姐們走過去都會吱吱呀呀的響得一樓的人罵罵咧咧,這西域人卻半點沒有聲音,他差點以為西域人是飛上來的。
雖然西域人在中原往來,但是中原人一直都不敢小看了那些西域人,不管是他們做生意的頭腦,還是他們刺殺人的技術,都足以令中原人不敢對西域人太過囂張。
而且在此地做生意的掌柜們都知道,但凡有人亮出爪玉印,便是代表他們客棧裡面有血光之災,往後一個月生意都會十分慘淡,西域人會盯緊了這間客棧,直到他們的目標完成。
此地乃西域和中原的交界,自然是刺客們最好就近接生意的點了。
而持綠爪玉印的只有一位,他師從明教教主,卻是唯一一位女徒弟。
雖手法比其餘五位少些心狠手辣,但只要見到綠爪玉印的,都不敢說一句不字,因為她沒完成的任務,她師兄會完成的更可怕。
掌柜的雖然有些驚訝,但到底在這動亂的江湖支撐著這家小客棧這麼多年,不至於這點膽識都沒有。
他站起身來,略微高過面前這位,眼眸低下,語氣有些輕佻:「怎的,這麼多年,想起有我這麼一人了嗎,草昭?」
草昭看著面前的人,身材微微有些胖,想必這人日子過的滋潤,連早些年眼睛常駐的陰暗都徹底沒了,笑意吟吟的,眼神都是暖的。
「我這次不殺人。」草昭從懷中掏出一副畫。
畫卷周圍已經有些起邊了,估摸著用的人經常撫摸它,但因為紙張材料不錯,上面印著的人仍然清晰。
那是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童,笑的很純真,穿著紫色的長裙,領口處有隻燕子紋,綉功十分了得,好似要從衣服上飛了出去一般,連鞋子都綉著一隻小燕子。
草昭將畫攤開,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女童,眼睛有些發紅:「李貢,幫我找她。」
李貢仔細看了下這副畫,似乎有些記憶,但模糊不清,開口問:「我好像見過他的,幾年前你和她在江南那場比試中出現過,我當時想過去和你討回我的刀,只聽到你笑著和她說了什麼,突然就不見了。」
他皺眉彷彿有些困擾:「我只隱約聽到你叫她,阿早。那時她同這畫中的人一樣,也是著這件紫色的衣裳,是她么?」
草昭點了點頭,將畫塞進懷中:「嗯,幫我找找,找到了就寫信寄到我師傅那,我會知道的。」
她轉頭踏過門口的坎,頭還未轉過去,衣袖便被李貢拉住。
草昭皺眉剛想甩掉他的手,李貢壓低了聲音柔聲道:「別用那個葯,用你原本的聲音也沒人懷疑的,用多了,太傷身了。」
「嗯。」草昭沒有如李貢想象中那樣甩開他的手,他點了點頭同意,李貢這才不舍的鬆開他的衣袖。
草昭走過那破爛的木板,消失在二樓的樓階處。
小二醒了后,看見的依舊是自家掌柜坐在凳子上數錢的景象,彷彿剛才那位進來客棧的人只是他的一個噩夢。
他趕緊湊過去問:「掌柜的,怎麼了?」
李貢笑著將錢捆起來,收進一旁的柜子,上了把有些銹的銅鎖,才笑著回頭道:「沒什麼事,她原本想要咔咔咔了解了你家掌柜的,結果我略一施美男技,她就暈頭轉向,被我丟到外面去了。怎麼樣,你家掌柜的我,是不是比他要好看?」
小二搖了搖頭,誠實的說道:「差的很遠。」說完拿著肩上的抹布往樓下繼續招呼客人去了。
等到黃昏逐漸到來,天色暗了許多,客棧的生意依然很好,來吃晚餐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在一樓前台幫著算錢時,突然腳下一聲喵嗚,低頭一看,是只只有幾個月大的喵崽。
李貢彎腰將那喵崽抱起來檢查有沒有踩傷他,發現它並不像是野外的貓,看這花紋,應當是明教弟子特有的波斯貓。
怎麼回事,草昭不是走了嗎,貓怎麼還在這。
李貢目光在四周尋去,但並未看到草昭的身影。
他在貓身上搜了一圈,發現前爪綁著個小布條,上面寫著:「有人在跟蹤我,我的貓被上了葯香,走不了多遠,只能在城裡面跟他們兜圈,也出不去玉門關,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我在哪。」
李貢馬上明白,抱著貓往二樓走去。
哪知剛一推開門,草昭早已坐在他床上。
他把衣袖挽上去,看到一道很深的血淋淋的傷口,李貢一眼就認出那是大劍滑傷的,是藏劍山莊的人。
「你怎麼如此不小心!是藏劍山莊那位三少爺嗎?」李貢拿來傷葯遞給草昭,轉身將房子的窗帘全部拉下,聲音也放輕了不少。
草昭接過葯,一點點撒在傷口處,傷口很深。
這葯撒上去的瞬間,疼痛感從手臂開始蔓延,她好看的眉眼皺在一塊,看得李貢心中一緊。
她低著頭,一圈圈包住傷口,最後放下衣袖,輕呼一口氣:「我這回帶的是家中小貓,它還未訓好,一時貪吃,中了技。」
草昭看著李貢,手上雖然痛的她有些頭暈,可目光堅定:「我只是來尋個人,可不能再多呆了,李貢,你尋人時,口風緊點。」
隨即從李貢懷中抱走那隻貓,動作有些粗魯,小貓小聲嗚咽也絲毫沒有讓草昭心軟,李貢看著草昭又突然從後窗消失,還未來得及送別,一幫人來勢洶洶地在下面鬧了起來,他連忙走出房門往一樓看去。
樓下站著位身著金色長袍的茂年男子,頭頂的頭髮紮成髻,用金色的絲帶好看的繫緊,而髮髻垂下的兩條絲帶上,隱約看得見是一個家族的徽章。
他身後跟著一群人,有幾個人牽著一條大狗,那狗在一樓嗅個沒停。
這群人每個都面色兇狠,一些客人嚇得飯都不敢吃,紛紛跑出客棧。
少年抬頭看著掌柜,冷笑道:「把人給我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