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六十章
「目前有兩種可能,綁羅涔的是一批人,昨晚偷襲你們的是另一批人。」
姜早一邊用刀劃開草昭被蟄的地方,小刀收斂力氣,輕輕的傷口處劃了個十字,語氣有些不忍心:「你忍著些,現在沒辦法用止痛的,會延緩體內血液流通。」
草昭額頭滿是濕汗,臉色蒼白得很,如同一張破碎的白紙,她咬著下嘴唇,眼神已然有些渙散:「無事...」
也不知怎的,注意力再難集中,昏昏睡了過去。
這是何處?
有人在前方領路,穿著一身粉嫩的衣衫,背影窈窕多姿,走起路來亭亭玉立,跟草昭約莫差不多高,一步一步路子踩得很穩,也不回頭。
也不知為何,草昭跟著她走。
走了片刻,眼前突然暗了許多,草昭抬頭一看,好不壯闊地山勢麗景。九座山峰接連一起,峰巒疊峙,山間密林,每座山谷處都有小溪,清水卻不知道從何而來。
二人是背山向,見不到光,自然覺得黯淡。且雄偉的高山似有壓倒之意,光是看上去,都有些心緊。這裡也不知是哪裡,草昭四眼望去,雖然光線不充足,但也大抵見得四周矮處的大概。中間的山峰最高,因為靠得近,所以溪水流淌的聲音直接擦著耳朵,令人都覺得心裡涼透的。
再往中間那座山走去,腳步卻不自覺地放慢了些。
這是一個巨大的陵墓,她竟然有這樣的猜想,氣壓極低,有些涼涼的。這是夢境,為何她會在此地,又為何夢中會出現一個陵墓。
畢竟是一個人的陵墓,就算在夢中,冒昧打擾已是不禮,如此只能小心翼翼,盡量莫要驚動了墓主人。
此山底下有一個極大的山洞,邊上立著塊大石,刻了些字,但夢中朦朧,草昭無法看清石頭上的大字,只依稀看到最後一個字,——峰。料想這是這座山峰的名字,卻未見墓主人的墓碑。
山洞內里卻比山外還要光些,雖然不是日頭那種明亮,但是可以看得更清。草昭一步步跟著前方的這個人,她還是未曾回過頭,但也不急不慢,似乎肯定草昭會跟著她。草昭每一步都很小心的走著,步伐輕輕地,心中一直都在神神叨叨地,冒犯了冒犯了。
她雖原本在明教當久了小霸王,性子大膽得很,可這回見了世面,知道比自己厲害的人數都數不清,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恐怕連自己都護不周全。而且現在面對的還是一座陵墓,就算是在夢中,饒是有些心慌。
山洞深處有淡淡的光滲出,草昭現在站的地方四周都點著長明燈,不知是用什麼做的燭,似是一直未曾熄滅過。火焰隨著微風輕輕地扭動著身子,映著這四圍的石壁。草昭走近一處牆壁看了看,便見到這石壁都刻滿了壁畫,壁畫線條細膩都不失磅礴,色彩斑斕,壁畫中的任務活靈活現。她再走幾步,便大致得出,這是將某件之前的事迹用壁畫給表現了出來。
畫中是十分普通的畫面,一群慈航派的女孩子正在練功,個個面容姣好,體態婀娜,互相切磋,畫面栩栩如生,似乎就在眼前演示著一舉一動。.五
這裡一直都是一條筆直的路,畫面變化不大,是慈航派的各個招式的圖示,草昭從未見過慈航派的秘籍,更別提看過慈航派的出招,怎的腦海會如此清晰的浮現慈航派的招式。
她心裡默默念叨:「這是劍破虛空...」
「劍氣長江...」
「這是蕭余婧曾經出過的招,」她認得出,剛剛還在思考其中夢中的招式不過是自己想象,根本不是真的存在的招式,可是眼前這兩招,根本就是她可以確定的是慈航派的招式,「沒錯...這真的是慈航派的招式。」
太詭異了,整個夢,都透著一股不可思議。
前面的那個人突然沒有要等草昭仔細看壁畫的準備,步伐略略加快,好像前方有她急著要見到的東西,或是急著要帶草昭去看的地方。
現在順著壁畫向內走,卻有了許多的分支。有一條格外寬敞,內里的燈火也通亮許多。草昭想著可能是墓主人棺木的地方,前方的人選了條光線最為暗淡的路,帶著草昭而過。這是一條只能過一人的通道,雖然這條通道並未見到有燭,但也並非全是黑暗,想是外面透了光進來。
草昭摸著牆壁,生怕有些什麼東西突然冒了出來。借著微弱的光,卻發現這洞的深處十分的漆黑,一點光都沒。只是既然走了這條路,那人似乎在前方猶豫了片刻,好像費事再出去,繼續往前走著。
令草昭驚訝的是,這山洞竟也有壁畫,而且壁畫風格分外古怪,畫風凄哀,每個人的臉色都掛滿悲傷惋惜。整體的色彩暗淡許多,不知是原本就沒用鮮艷的色彩,還是這沒甚燭光造成的。
這些壁畫和剛剛那個地方的完全不同風格,剛剛的是一群快樂的慈航派弟子,尋常練功的場景,個個面帶喜色,有疲憊的,有興緻勃勃的,但是見不到半點哀傷和惋惜的弟子。
這裡壁畫顯然不是記載慈航派的招式了,草昭盯著這壁畫看了起來。
這好像就是前方那個人想要草昭看的東西,她在前方停了下來,偏偏就是不轉頭,留個背影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了,畫面的確有些詭異。
這裡尚有些餘光,只有右邊的石壁刻著壁畫,左邊和洞頂都是坑坑窪窪的普通石頭。
靠近進來的那邊壁畫,是一個男子站在一個空的田野地上,手裡拿著個羅盤,身邊站著一個面色蒼白,神情空洞的男子,身上盤滿了蛇,但同今日來找秘寶的那個女孩子不一樣,這個男子身上盤著的蛇,個個有兩拳粗,蛇頭倒三角,蛇信子非常之長,碧綠色的瞳孔中細長的一根黑線,個個都盯著草昭。
這只是一幅壁畫,卻讓草昭覺得這些蛇好像是活的一樣,且眼神恐怖,讓她背後一涼。
那個男子手上的羅盤上面用著壁畫中難以見到的鮮紅色點綴,就似人的血液。羅盤的指針不知因為潮濕還是其他原因,不知實際指的是什麼方向。
下一幅壁畫中,接著那片田野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很多低矮的房子,有耕作過的天地,就是一個人都未曾見到,諾大的土地上空無一人,如同死城。
緊接著、那個男人帶著自己一眾士兵,拆了房子,踐踏土地,仍然是就是沒有一個人影出現。畫中並不知男子在找些什麼,不過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畫中他的表情眉頭緊皺,嘴巴閉得嚴實,穿著一身暗色系的衣服,更加襯得他森氣逼人,就連站在畫前的草昭,都覺得有一股陰森氣自周圍然起。
畫面到這裡就結束了,前面的人也不知如何得知草昭已經看完了,又往前走了起來。
越往裡走,光線就越來越差。草昭只能勉強地看個情節大概,人物的臉蛋都看不太清,只能從著裝和動作來判別此人的性別身份。
那男子在接下來的壁畫中沒有換裝,所以從頭到尾都辨認得出。到了後面,草昭為了能看清楚一點,想要拿彎刀點一些魂靈來借光看清楚壁畫。伸手往後一摸,竟然真的摸到了一把武器。
這是一把非常完美的武器,左右彎刀顏色大相捷徑,左手這把是藍色,而右邊是橙色,竟然剛剛好和日月魂靈的本身魂火顏色一致,刀柄有些粗,應當是男子的武器,刀上還掛著一把掛穗,刀尖略彎,鋒利異常。
雙手拿起刀時,很明顯感覺得出這刀非常的沉重,這把刀的主人估計是個力氣很大且武功很強的人。
因為明教招式走的是輕,速的路子,又要一邊耍起這笨重的彎刀,一邊要運功,對武器主人的要求極高。
壁畫中的男人似乎尋到了那個村子的尾部,有一棟格外不同的以竹子造成的房屋。下一幕就直接變成了男子在與人打鬥,草昭費力的想要看清那與男子對敵的人,隱約見到是兩個女子,兩人皆是一身粉色長衣,頗有一番颯爽之意,仔細一看,其中一人穿著外白里紅的絲質唐羅外掛,料子輕薄,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另一人拖著外紅里紫的長裳裾,邊邊用著青色的絲線所綉。可惜見不到具體的臉部,只是衣著淡雅,聊想著也是兩個漂亮的女子。
這兩人身姿雖似纖弱無力的女子,可是使出的幾乎是招招斃命。兩人手中皆持雙兵,使的是慈航派的招式,料想應該都是慈航派中人。
因為不出一幅畫,那男子已是毫無反手之力,全身是血,倒在地上瞪大了雙眼。那兩個女子毫不留情,將壁畫中大部分男子帶來的士兵幾乎全給殺了。
從最後一幅壁畫的角度來看,是個躲在暗處的人的視角,那男子背後帶著的那個毫無表情的男人估計就是作畫的人或者他經歷過那件事情,且剛好躲在某處避過了被殺,然後逃出來將這男子敗死在此地的事情畫在此地。
那這究竟是誰的墓地?
突然,草昭聽到前方突然有了些微弱流水潺潺的聲音,似乎前方深處有條小溪,不知山地的小溪是否是從此處流出來的,她極小心地注意著前方這人的一舉一動。
前方流水潺潺,那人走得小心翼翼,一手再摸著牆壁,順著水聲走去,此時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半絲光點也見不到了。流水聲越發大了起來,草昭心想,前面必定有個極大的空間,不然水聲的回聲怎麼如此之大,又在想著普通人的墓地怎麼有個這樣的地方,她不懂墓地構造,自然有些好奇。
可剛剛看完壁畫心中總有些怪異的情緒,她努力地整理著思緒,在黑暗中漸漸聽清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前方的女人停下來,她也不好出聲詢問,只是一併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等待著。
突然,前面的那個女人竟然開口說了句話:「小心,這裡有個階梯。」誰知,她一路上沒有說話相安無事,這不過極小聲的一句話,突然在這空洞的溶洞造成了巨大的回聲。過了幾秒,草昭便聽到了遠處一個角落傳來了一個跟這女子同樣的聲音,卻大聲了許多:「小心,這裡有個階梯。」
可明明是是那女子自己的回聲,但還是令草昭嚇了跳。平常的回聲也必須是很大聲的前提才會有,不知這個洞的構造究竟是怎樣,只是她根本無從得知。
這女子的聲音,聽上去竟然有些年輕,恐怕才二三十歲,口音是地道的中原人,並非他們西域中人。
水聲彷彿擦耳流過般,越發清晰了,就似在故意引著她們過去。但她越往水聲走,這水漸漸地漫過腳踝,很顯然水在加深。腳下的路坑坑窪窪,估計不是人工開鑿,只是隔著布鞋踩上去時,卻覺得不似平常的石頭,草昭蹲下來摸了摸那地,卻嚇得縮了手。這地果真不是石頭,摸起來沒有想象中那麼磕手,反而能摸得出紋路,就似雕著花紋的木頭。只是此地又怎會有木地,木頭地板上怎的還有河流,難不成還住了人,如同是杭州蘇州這一派的建築構造,這是騎樓嗎?
她安慰自己說,只是天然形成的有紋路的石頭罷了,莫要嚇唬自己。
布鞋浸了水,貼著足部的肌膚,令草昭有些不適,她索性把鞋除了拎在手上。但只走了幾步,腳就被那粗糙的地板磨得很疼,剛一抬腳想穿上鞋時,整個地面突然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這個洞很顯然能將人的聲音放大很多,說話只能非常的低聲。前方的人又不說話了,而就在此時,四周突然變得十分光亮。光線的變換令兩人的眼睛都有些不適應,眯著眼快速瞧著四周的景物。待草昭確定四周沒人,先不思考這光怎麼來的,她從身上扯出一縷布將腳裹了起來。
然後她便發現,這是個天然形成的溶洞,且她所身處的這個溶洞四周,還有無數個小溶洞,最小的不過可以放個腳進去,最大的卻容得下一個人。無數個溶洞通向了這個墓穴更深的地方,但只有此處有著光。
她順著那女子的目光,轉身望過去。那個最大的溶洞口,站著一位有些年紀的長者,比辛婆婆要年輕很多,但也可以喚一聲阿婆的年紀了。
那個婆婆身著的並非中原的服飾,雙耳掛著銀色的掛飾,頭髮也是束成一髻從未見過的形,草昭辨認得出,這是五仙教的銀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