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怪人怪才
卧曺！
李建國電話那頭忍不住尖叫。
我兄弟才去縣城多久，居然又這麼快賣了。
我馬上就給你去安排！工廠終於有救了。
行了，我不跟你多說了，電話貴，趕緊的，下午三點，供銷社門口交貨。
說著馮義勝掛了電話。
結算的時候真的肉疼，一分二秒，但收了他兩分鐘的錢。
不情不願的給了兩塊錢。
剛準備走，邊上走過來了一個中年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這哥們打通電話后，凝神屏氣，然後口如燦花的開口。
爸，你現在聽我講啊，你跟我大姨的兒子的同學的表哥講，我這工資太低了，你讓他給我
不然我覺得我沒法
嘰里呱啦，口齒十分清晰，語速非常快。
聽的老闆和後面的人一陣目瞪口呆。
最後啪的聲掛了電話。
然後指了指電話里上顯示的時間：老闆，剛剛好，一分鐘，一秒不少，一秒不多！
老闆對他豎了個大拇指：你牛逼，每次打電話都能卡准60秒！
那可不是，倒爺街金牌銷售是吹的嘛？
中年人非常得意的丟了一塊錢，然後走人。
背後的人開始各種稱奇。
馮義勝通過這些人的聊天，大概知道了這傢伙的來歷。
叫曾才洪，倒爺街賣鞋子的，哄人買鞋很有一套。
最出名的是這傢伙每次打電話卡秒上，他想打60秒就絕對不會是61或59秒，想打兩分鐘就絕不可能超過或者少一秒。
更令人有些不可思議的是，這傢伙未老先衰，看上去得有小五十。
結果一問才知道，人家才十八歲，比馮義勝還小了幾歲。
這種怪人往往都是怪才。
於是馮義勝好奇的跟在了這人後面，到了供銷社後邊的倒爺街。
倒爺街裡邊非常的混亂，鍋瓦瓢盆賣什麼的都有。
馮義勝找了很久后，終於找到了曾才洪。
不過，曾才洪正在和一個女人吵架。
女人叉腰紅臉，一看就知道平日里非常潑辣，吵架非常厲害的人。
一般男人和女人吵架，能走三個回合的絕對都是高手，可奇葩的是，這會竟然被曾才洪懟的像是憋了個陳年老屁。
愣是放不出來。
放不出來的最後結果是翻檯子。
女人罵不過之下，衝進了後邊的屋子裡，拿出來了一床被子往外面丟。
滾！老娘惹不起你，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說完扭頭進了屋子。
曾才洪氣的要吐血。
門口破口大罵：一個月！老子幫你一共賣了四百雙鞋！
按你老公當時跟我談的，一雙給我一毛錢提成，老子拼了命的干，結果你兩口子不認賬，不怕生兒子缺個丁丁嗎！
裡邊就是沒有人回應，邊上的人開始指指點點了起來。
也有人會走過去安慰幾句。
馮義勝仔細聽著邊上的討論，無一不是罵那對夫妻目光短淺。
人家一個月可以給你賺那麼多錢，你幹嘛連四十塊錢都捨不得給？
還有很多人過去拉攏曾才洪。
但曾才洪在氣頭上，一個都不搭理，背起了杯子就走。
馮義勝想了想，走了上去和他搭話：我們能聊聊？
曾才洪不耐煩的說了句：你們這些資本家都這德行！說話不算數，當別人好糊弄。
你也別來和我搭腔，老子看透人世間冷暖了，準備回家和我爸一起種田！
馮義勝笑了笑：我也是賣鞋的，作為同行，同情你的遭遇。
要不這樣，我請你吃的飯，然後給你買個車票回家，如何？
曾才洪這才正眼望著馮義勝：老哥，你這打著什麼算盤呢，平白無故請我吃飯幹嘛？
馮義勝說：你這窮的叮噹響的，有我算計的價值嗎？
曾才洪一陣火大。
但轉念一想也是，我就一農民，你能圖我啥。
白請的飯不吃白不吃，吞了吞口水：帶不帶肉菜？
馮義勝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十塊的，手指彈的老響：十塊錢吃飯，肉菜隨便點。
曾才洪數月不知肉味，胃忽然一陣難受，態度變了不少。
那，事先說好啊，別打我什麼主意！
行了行了，長得這麼催老，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走吧。
馮義勝背著手走在了前邊。
曾才洪咬了咬牙跟在了後面。
果然，馮義勝非常大氣。
進了一餐館后，十塊錢直接拍在了老闆面前。
讓老闆按十塊錢的伙食標準安排。
有魚有肉。
曾才洪一看菜上來，顧不得那麼多了，敞開了肚子一頓海吃。
一邊吃還一邊對馮義勝豎起了大拇指：兄弟仗義！你讓我對這冷漠的滄桑人間又多了一絲溫暖！
剛你說啥來著，你也是賣鞋的？
馮義勝微笑道：入行不到五天時間。
咦，新人啊，那你可找對人了！我給你傳授一點經驗啊。
這賣鞋呢，你要多方面去揣摩別人看中的點，男的喜歡看質量，女的喜歡看款式。
千萬別杵那兒王婆賣瓜自誇自賣，那是最低級的賣鞋方式。
一說起賣鞋，曾才洪開始滔滔不絕。
聽的馮義勝心頭一陣震撼。
1987年別人怎麼賣鞋的？沒人去在意顧客想什麼，可勁兒的吹自己鞋子多好多好，千篇一律，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可這傢伙竟然懂得揣摩顧客需求，而且還用一句非常精闢的話總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更令他無比詫異的是，曾才洪居然還懂得搭配男女夫妻鞋一起賣。
最令馮義勝感覺驚喜的是，他自創了一個銷售法子，每個在他這裡買了鞋的人，都可以拿走一張蓋著他名字章子的小條子。
下次你拿條子過來二次消費，可以直接抵五毛錢。
這不就是幾十年後玩爛了，但又百試不爽的贈券嗎？
馮義勝為啥要請他吃這頓飯？
因為他需要一個得力的幫手，但他又不想隨意找幫手，故而想通過這頓飯進一步了解曾才洪。
很明顯，曾才洪超前的銷售思維，已經徹底打動了他！
果然怪人怪才！
曾才洪抑揚頓挫的講完后，又忽然變得沮喪：老子在倒爺街賣了一個月皮鞋，吊打一條街。
不過，總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最近幾天時間，我一直想見一個賣鞋比我還高手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