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亂天京四凶謀逆 定大都子劍登基
詩云:
女干佞妄言亂聖聽,
君庸臣潰妖孽行。
忠臣良將徒無奈,
待到霹靂震九重。
話說自從盤古開天,伏羲定世以後,三皇五帝禪讓,卻傳到虞舜手上。當時有那四個部族,各有一不肖子,舜帝便把他斥逐四方,卻化作四隻凶獸。一曰饕餮,二曰混沌,三曰檮杌,四曰窮奇。而後這天下分分合合,三代輪轉,周分七雄,秦匡六合,兩漢一統,三國紛爭,晉吞蜀吳,南北並立,隋唐繼之,正不知過去多少年來。
其時這中原九州共主卻謂之天朝,原來大唐因安史之亂中衰,本與我等熟知歷史相同,然至唐懿宗咸通年間,卻出了一位異人,喚作姚獨闇。這姚獨闇協同天下第一大幫派獅王莊橫掃四境,代唐而立,嘗對人言道:「一甲子后,大唐分崩,北方胡患大盛,先有遼金,後有蒙古,令華夏數百年受盡折辱。吾非欲篡唐,實為中華社稷故。以天為號,非敢無禮,乃欲令蠻夷識天朝上國神威也。」遂立國號為天朝,發兵攘夷,北則契丹,西則吐蕃,南則大理,東則倭國,四夷稱服。
且說天朝自姚家太祖威武帝姚獨闇一統天下,定大都以來,四海無事歌舞昇平,傳到其玄孫明帝姚伯光之時已三百年矣。天朝祖訓,每朝天子必親統大軍北伐胡族,姚伯光年輕之時亦是個厲害帝王,聞北胡部族女真與契丹不睦,便煽動其首領完顏阿骨打反叛契丹。自家卻大興中原兵馬八十萬,與女真裡應外合滅了契丹,後者殘部只得狼狽西遷,無力為患,姚伯光遂改年號為靖康。
不料那女真虎狼之性,滅契丹以後不過於靖康三年便撕毀和約,以宗室大將完顏兀朮為首侵犯天朝。那完顏兀朮雖是蠻夷之屬,用兵卻甚是厲害,天朝又是無備,被他連奪數鎮,更有一路兵馬直侵入河南腹地汴梁,大掠而歸。姚伯光甚怒,當即發天下軍馬討逆,大破女真,使其數十年再不敢有侵犯之心。
然則姚伯光既連破契丹女真,除了天朝三百年的心腹北患,不免狂妄自大,剛愎自用,老來又逐漸自負暴虐。卻是在祭天之時喝得酩酊大醉,道:「天地人本並列三才,朕自是千古人皇,位列至尊,何故要稱天子,屈膝以君父事天帝?」
這番話卻是惱怒了天帝,令人往四荒之地取來了四凶魔獸,投往人間要去壞他江山。舜帝聞知,誠恐那四凶就此亂了人間,令華夏生靈絕種,故而奏准了天帝,叫取太陽、破軍、天同三位星君降世除魔,又譴三十六天罡相助。囑咐他三十九員星宿只可亂了天朝江山,卻不可滅了中華社稷。
不久明帝姚伯光病死,次弟東王弒其幼子,僭位稱帝,史稱東王之亂。伯光幼弟伯雲借那獅王莊之手,引軍襲殺東王,獅王莊遂扶立姚伯云為帝。伯雲繼位未久,女真狼主完顏迪古乃引軍又犯,亦是獅王莊出力擊退,此後獅王莊權勢更盛。
轉瞬間,這姚伯雲也坐了二十年江山。其得位本是不正,便大肆猜忌懷疑,害死了無數忠志大臣,信用阿諛小人。當時女干佞在朝,以致朝紀崩壞,重臣離心,各郡縣不遵中央號令,各自為政。又逢天帝降罪,連年大旱,百木凋零,民不聊生。關中地震,黃河逆流,日食山崩,二十年間天災不絕,凡一十八次之多。
那姚伯雲之太子名龍,字子劍,身高八尺七寸,面白唇紅,滿腹韜略,更兼勇力絕倫,生的正是: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語話軒昂,吐千丈凌雲之志氣。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若非天上降神主,人間豈有此英傑?原來卻是其母夢感太陽星有孕而生。
那姚子劍自幼在獅王莊中作質子長大,聰明機靈,不以出身為誇,為全莊上下喜愛,故而習得一身本事。后自獅王莊出歸朝,姚伯雲又令名儒教以經史子集,授以仁德愛民之道,俱各通曉。后奉父命巡行天下,剿除四夷、盜賊大者十八,小者三十,名動海內。
姚子劍不忍江山崩壞,因見四方盜賊盡起、百姓流離,卻道治標尚需治本,故而屢次進言與其父,指望姚伯雲親賢遠佞,重整河山。奈何姚伯雲沉迷酒色,無心朝政,卻把這家國都交到那四凶女干臣手裡。
哪四凶女干臣?
謂之光祿大夫濤鐵、揚威將軍葷頓、中常侍陶吳、武庫令瓊齊。
這濤鐵乃是上古凶獸饕餮投胎。其幼時與鄰舍少年玩耍,鄰舍翁出三錢,左執其一,右執其二,任這濤鐵挑選。濤鐵思慮良久,乃取其左掌中一錢,笑曰:「此錢多也。」鄰家少年皆以為其不識多寡,乃大笑之而言於鄉里。鄉人聞之,多有不信者,乃出錢往試之,濤鐵皆取其少者,鄉人引為笑談。其父喚濤鐵問其緣故,濤鐵乃笑曰:「取其多者不過二錢,豈復有乎?今取其少者,已得百錢矣。」其父大奇之。
后濤鐵入朝為官,卻最善以巧言惑上,甚為姚伯雲寵信,用作光祿大夫,權傾朝野。其仗姚伯雲之寵把持朝政,上蒙聖聰,中結私黨,下虐黎民,貪得無厭,斂財無已,時人皆謂之「金銀大夫」。
那葷頓乃是上古凶獸混沌投胎,自幼便生的十分雄武,性情暴躁。十五歲因與同鄉少年爭鬥,失手殺之,乃亡命邊疆。卻因軍功遭際了濤鐵,便得其一路提拔至揚威將軍,引為心腹。那葷頓素來殘暴好殺,引軍出戰,必以獲首為務,不論降卒邊民,盡驅兵馬殺之,築京觀以為誇耀。邊民外族聞葷頓軍至,皆旦暮舍家而奔,遂有「白地將軍」之名。
內侍陶吳,乃是上古凶獸檮杌投胎,官居中常侍,專一探聽內廷聲息,阻隔外臣忠言。或有言於姚伯雲者,伯雲乃笑曰:「陶吳無子宮人,無私則當存公,豈有負朕之理!」陶吳聞之,愈發囂狂,外臣若有所奏,無賄則皆寢之,莫有能聞於聖聰者。其與濤鐵內外勾結,正不知害了多少忠志大臣,時人皆以秦之趙高、漢之張讓比之。
另有武庫令瓊齊,乃是上古凶獸窮奇投胎。其為人貪詐而狡,最好禍事,常夜行鄉間,見村舍大火,乃令從人取油數桶潑之,而詐言曰:「夜暮昏暗,油水不分,吾本好心救火也。」其後因機緣巧合巴結了濤鐵,便以其為京城武庫令之職,所有兵馬調遣支取兵械,俱各一一記錄,報聞濤鐵。
這四凶因見姚子劍十分本事,嫉惡如仇,誠恐將來為其所害,故而一面排擠朝中忠志大臣,一面多進酒色讒言,以遠伯雲子劍父子,一面又與姚子劍之弟濟北王姚子萌私自交通,多豎私黨,只待日後奪位。其時濤鐵把持朝政,葷頓把持兵馬,陶吳把持宮禁,瓊齊把持甲械,早存了廢立之心,只是礙著姚子劍府中亦多能人異士,故隱而未發。
這四凶之中,濤鐵、葷頓、陶吳俱各官居要職,唯瓊齊只任小小武庫令之職。瓊齊口中不言,然心中頗不平之,常有怨懟之意。一日瓊齊無事,恰在那裡整點兵械,見有長戟五十不合規格,乃使人查其支取,卻是曾派往太子府中。
瓊齊心覺此事蹊蹺,乃秘訪之。原來卻是太子見四凶為禍,誠恐為其所害,故而在府中私造兵械,暗緒死士以防不測。不料府中衛士大意,誤將私造長戟還歸武庫。瓊齊秘訪數日,頗得此事,心中大喜,便欲往言濤鐵。
其正欲出門,卻又轉念道:「我雖將此事報與濤鐵,扳倒了太子亦只是他的功勞。何不徑將此事去要挾太子,亦可得其富貴。」當下思慮已定,便往太子府中而去,欲以此事挾之。
不料姚子劍素來瞧不起瓊齊為人,故而推稱外出,不見瓊齊。瓊齊自卯時等至日暮,姚子劍只是不見。門吏因見他在外守候良久,心中苦之,乃不合將實情以告。瓊齊聞之大怒道:「今日之事,蓋汝欲求我,非我求汝耳!」乃拂袖而去,徑投濤鐵處,備言太子私造軍械之事。比及門吏異其言語,報知姚子劍要去趕時,早已不及了。
當時濤鐵聽聞瓊齊進言此事,喜道:「姚子劍素來行事謹慎,不露把柄。今日合該受死,乃有還戟之事。此誠天助我也!」又恐此事未能必廢太子,密令人作木偶一,以銅釘穿其心,書姚伯雲之名,並「請西嶽慈父聖母收姚伯雲神魂,如此形狀,勿令散蕩」字樣,詐言自太子府中取得。
二人商議已定,遂連夜密奏此事與伯雲。那姚伯雲本是東王之亂之中弒兄繼位的,素來猜忌其子之能,子劍又屢次犯顏直諫,心中早有不喜。當時得了二人密奏,大驚失色,怒道:「逆子果然負朕!」即欲下令擒拿子劍。
那中常侍陶吳在後聽得分明,卻知太子素來行事小心謹慎,誠恐此乃太子之計,搜捕不得謀反實證,反坐諸人,乃進言曰:「太子多緒死士,廣結江湖亡命,又與獅王莊交結甚厚。朝中更有許多黨羽,此時已養成氣候,若是強行擒拿,只恐生變。」
姚伯雲聽了大驚道:「逆子已成如此大患,汝等何不早言?」陶吳乃哭拜其地,頓首道:「太子氣焰囂張,朝中上下盡其黨羽。光祿大夫與奴才雖欲早言於陛下,卻不忍離間陛下骨肉之情,總想太子或有懸崖勒馬之日。今日事實急矣,陛下若不早做打算,老奴與光祿大夫皆不得再侍奉陛下矣!」
姚伯雲大驚失色,卻看著那濤鐵道:「今日之事,全看愛卿做主。如何除了這逆子,匡扶社稷?」濤鐵便進言道:「朝中有一員虎將,名曰葷頓,現任揚威將軍之職。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兼忠心耿耿,不為太子所惑。今請陛下召太子入宮,令葷頓埋伏於旁,俟機刺之。太子已死,滅其餘黨可如探囊取物。」
陶吳又道:「揚威將軍雖勇,然則老奴聞太子亦頗有莽力。若被太子走脫,恐陛下有楚成、隋文之禍也!」濤鐵聞之又道:「既如此,可令南緝事廠太監浩方率南廠番子埋伏於旁。浩方此人善使一條毒蛇軟鞭,少有敵手,人稱毒刺白蝰。南廠番子又武藝高超,訓練有素,何懼太子?」
原來天朝設有南廠北廠,與明制東廠西廠相類。北廠廠督俞潤武功通神,二十載前北廠好生興旺。然後來俞潤死於東王之亂,北廠便即凋零,眼下卻以南廠為尊,常與濤鐵勾結陷害忠良,故而濤鐵推舉浩方相助。
陶吳卻因與那南廠浩方爭權,多有不睦,誠恐其得了功勞奪了寵,便進言道:「浩方此人本是江湖亡命出身,南廠又多做刺客之事,陷害忠良惡名昭著,乃是有名的見利忘義之徒。老奴誠恐其事泄露,反生禍患。」
濤鐵聽了卻道:「常侍既然信不過南廠時,臣麾下尚有力士豬天劍,有千斤力道。若得此人與葷頓聯手,饒太子有三頭六臂,也決計翻不出一點兒水花來。」
姚伯雲聽了大喜,便令陶吳傳那葷頓、豬天劍二人面聖。當時兩人領命,都來宮中見駕。姚伯雲看時,那豬天劍生的鼻高眼大,豹頭燕頷。膀闊腰圓,身長九尺。一部落腮鬍子,滿臉渾如黑漆。
再看那葷頓時:手執混鐵棍,勇如子路;身穿烈火袍,好似專諸。頭上簪鑽獅子骨,腰間絛系老龍筋。為餐虎肉雙睛赤,因刺麒麟十指青。若不是原水鎮上王彥章,必定是灞陵橋邊張翼德。
原來這葷頓乃是上古凶獸混沌投胎,豬天劍則是上界天劍星轉世,都非人間凡夫,故而生得十分雄壯。
姚伯雲看了大喜道:「有此兩人在此,何懼那逆子勢大?便依著濤鐵計較,為朕除了這逆子罷!」陶吳聽了,便點了金吾衛精銳強壯的兵丁百人,由濤鐵,陶吳,瓊齊,葷頓四人分別領著,各執刀斧埋伏左右。那豬天劍卻侍立姚伯雲身後,只是要怕姚子劍暴起發難,驚擾聖駕。
陶吳安排妥當,稟過了姚伯雲,只等次夜傳詔令姚子劍入宮請安,到時摔杯為號,四人便一齊殺出,要來害子劍性命。
卻不料那豬天劍素來與太子有交,敬佩太子英武,當時聽聞此計,大驚失色。歸到家中思慮再三,卻密泄其謀與太子,曰如此如此,太子可速行逼禍。太子聽了大驚道:「不意這伙女幹人竟然如此狠毒。若非豬兄來說,豈不白白送了我的性命?」
正在慌亂之時,卻聽得簾響,一人搶將入來,厲聲喝道:「好好好!今日奉詔捉拿叛逆姚龍!」
姚子劍大驚失色,急忙看時,卻認得是昔日的東宮侍讀傅程鵬。那傅程鵬素有智計,韜略滿腹,只因被濤鐵進讒,發回原籍。姚子劍愛他智計,故而偷偷納在府中,聽其計策。姚子劍見是傅程鵬,其心方才稍定,問道:「傅賢弟何故作此言語?倒叫我吃這一驚。」
傅程鵬卻道:「方才之事,小生已聽多時了。今太子府中甲兵、死士俱全,當此之時奮力一搏,猶未可知。若是徑自隻身奔逃,則那女干臣畫影圖形,一亭長可致太子於階下矣!」
姚子劍聽了,卻猶疑道:「昔日諸葛孔明曾為劉琦計道:「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吾府中雖有忠勇之士,卻恐得不孝之名而受巫蠱之禍耳!」
傅程鵬聽了,乃正色道:「其時事尚未急,故晉文得徐徐外圖,今女干臣之計旦日便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何處得求秦、楚哉?況此時得蒙豬兄密泄此事,是賊在明而我在暗耳。太子既知巫蠱之禍,獨不識玄武門乎!若不趁此時圖之,恐天下為女干臣所有,欲復求貞觀之治,其可得乎!」
太子聽了傅程鵬之言,沉吟良久,方才說道:「我非為此身權位,但憂家國社稷耳。況若是此時遠遁他鄉,不僅叫父皇更添懷疑,還要叫天下好漢笑話。只是難得豬兄如此重義,何不就舍了濤鐵,在我太子府中做個門客?日後父王晏駕,卻也好提拔了豬兄,以報今日之恩。
豬天劍請辭道:「古人云:受人之祿,忠人之事。臣雖是山野莽夫,卻也知道這般道理。臣既然為濤鐵部屬,當生死以之,若太子必不速行,豬天劍唯有從濤鐵而已。」姚子劍聽了,感嘆一番,卻也不來勉強,只是再三囑咐豬天劍不可泄露了此事,自與傅程鵬計較去了。
卻說次夜太子奉詔入宮見父,心中暗暗戒備。伯雲見子劍至,笑道:「皇兒連日辛苦,今日且陪朕喝上幾杯。」姚子劍看時,豬天劍緊緊立在姚伯雲身後,卻是往一旁努嘴連連。姚子劍往一旁細細一看,果見兩側幕後隱隱有兇器之光。當時姚子劍拜過了父皇,卻道:「不知兒臣何罪,要令父皇這等大動干戈?」姚伯雲聽了一驚,情知敗露,登時大喝道:「逆子已到,給朕拿下!」
登時四方吶喊,濤鐵,陶吳,瓊齊,葷頓四人各自引兵殺出,來拿太子。姚子劍一腳踢翻酒桌,冷笑道:「父皇若要殺孩兒,只是一道詔書一瓶藥酒的事,卻何必這般舞刀弄槍?只是可嘆兒臣乃是父皇嫡長親子,那猛虎尚不食子,不意父皇倒聽信讒言,布下如此女干計害我!」
姚伯雲見四凶已領兵將將太子團團圍住,其心方才稍定,斥道:「逆子請西嶽慈父聖母之時,又可曉得姚伯雲是汝何親?」
其話音未落,四周早起喊殺之聲。太子府中數人引兵殺散皇宮禁衛,踴躍而至。為首一個太子府首席武功教師全景明,飛身越過了宮牆,一棍早把陶吳打翻在地。又有太子太傅黃家道,只一刀,把瓊齊揮做兩段。眾兵士見兩人如此勇武,各各膽寒,誰敢近前?
葷頓恃勇,大步上前,卻早被東宮勇士朱恆吉、李昌道截住。葷頓一身武藝,以一敵二,全然不落下風。戰到二十合,黃家道亦舞刀夾擊葷頓,葷頓見不能勝,爆喝一聲,奮盡全力震開三股兵器,回頭就走,一路擋者披靡,哪裡攔得下。
濤鐵見不是頭,撇了姚伯雲,拔腿往外便逃。姚子劍遠遠望見,怒從心起,拔佩劍在手,叫一聲:「女干臣哪裡走!」拔步趕上,一劍刺去。卻只聽得一聲:「休傷我主公!」一柄巨劍從旁掠過,姚子劍猝不及防,急退三步方才站穩,一眼看去,一條黑黝黝的大漢,正是豬天劍。
姚子劍橫眉怒道:「豬兄一定要攔我?」豬天劍微微躬身為禮:「豬天劍食祿于濤公,不敢相負!」姚子劍道:「既然如此,休要怪我無情!」兩人各起神威,那場好殺:
一個說我家主人汝休傷,一個道亂臣賊子豈容生。一個一心護主不惜命,一個欲報大仇心似火。兩劍相擊,聲如巨雷。一個是萬夫不當之勇,一個是國家棟樑之才。打到三十餘合,一人畢竟氣力不加。
原來太子不過欲擒反賊,又愛惜豬天劍剛勇,不下殺手,豬天劍卻是拚命護主,捨棄了防守,將一身千斤蠻力都聚在進攻之上,巨劍橫掃直劈,的確是萬人難當。太子後退五步,止住道:「豬天劍!再戰無益!速速束手就擒!」豬天劍回首看時,原來濤鐵早被全景明拿住,和陶吳綁在一處。
豬天劍一見大怒,揮劍砍向全景明,黃家道攔刀封住,豬天劍未及再出手,早被全景明於小腹之上重擊一拳,肚腹欲破。黃家道順勢一刀,斬下了豬天劍的一根小指。姚子劍愛惜豬天劍忠義,止住眾人,再問:「豬天劍,你降是不降?」
豬天劍見大勢已去,只得說道:「太子若要臣死,臣今日必死,太子若要臣降,卻要依臣三件事。第一,臣主公叛逆犯上,為太子所擒,已無生理,太子殺臣主公而臣再降太子,是為將不義,願能恕他自裁,留一全屍,更赦其九族,以全臣義;第二,臣奉王命殺太子而不力戰,是謀事不忠,願太子能受臣三劍,以全臣忠;第三,太子敗臣而臣降,是作戰不勇,願太子能假血於臣之劍,以全臣勇!」
姚子劍聽了,哈哈大笑道:「這有何難?依你便是。」那黃家道接了豬天劍一劍,此時仍然氣血翻湧,諫道:「此人蠻力天下無雙,三劍之下,難有生理。濤鐵謀逆,禍及太子,當夷滅九族,千刀萬剮,豈能輕裁?又兼以君血潤臣劍,有違綱常,萬萬不可!」
太子一笑:「這濤鐵既然必死,又何必計較死法。君者,為國而生,將者,國之棟樑,能得棟樑,何惜滴血!至於這三劍,本是我欠他的。若無豬兄事先提醒,泄賊人女干計,我已是濤鐵逆賊刀下亡魂矣。豬兄請了!」
姚子劍說罷,把手中長劍一翻,眾人登時都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太子手中之劍色作漆黑,黑夜之中更是不泛起一絲光芒,世人都贊寶劍曰鋒芒畢露,可是這柄長劍卻是絲毫不露鋒芒,然而視之猶如萬丈深淵,又像酆都地獄,使人不寒而慄,劍上唯有「湛盧」二字翻起一絲微光,更增詭異。
然而在場眾人大多早見過這柄寶劍,使其吃驚者,乃是這持劍之人。只見太子持劍而立,雖然一動不動,眾人卻覺有一股排天倒海般壓抑之感,比之陣戰之中千軍萬馬的殺氣也不遑多讓。饒是在場眾多武林高手、百戰驍將,一時也被這煞氣壓得心煩意亂。豬天劍贊道:「不愧是太子殿下,好膽識,好寶劍,好氣勢!小心了!」
豬天劍說畢,踏上一步,第一劍當頭劈至,呼呼有聲,姚子劍雙手持劍,高舉過頭一封,火星四濺,姚子劍只微微一晃,隨即站穩,贊道:「好劍!」豬天劍見太子穩穩接住這第一劍,心下也暗暗佩服,喝一聲:「第二劍!小心了!」用盡全力橫掃而至。
姚子劍再次封住,后挫五步,仍是穩穩站定,又贊道:「好劍!」姚子劍臉上雖不動聲色,但豬天劍天生神力,他這兩劍硬接之下,早已兩臂發麻,胸中氣血翻湧,竟似要破胸而出。姚子劍自知第三劍來勢必定更甚於前,心念一轉,左手拔出金剛刺,先向豬天劍刺去。豬天劍橫劍一封,順勢上略,姚子劍將右手劍在豬天劍巨劍之上一撘,順勢飛出,穩穩落地,不待豬天劍再行出手,就贊道:「好第三劍!」
豬天劍雖然必殺之劍未曾發出,但也佩服姚子劍智勇,又是天命星宿,自然意氣相投,當時將巨劍往地上一插,跪下道:「罪臣心服口服,請太子處置!」遂降姚子劍。
那姚伯雲本就耽於酒色,此日又受驚嚇,當夜遂崩,謚為靈帝。太子自責過甚,哭得暈厥三次,主喪登基,改年號致元。姚子劍又道:「朕既為天子,海內避諱。龍字常用,不便。聞古人云:山氣巃巃,觸石興雲。巃字可也。」遂更名巃,天下稱善。
且說姚子劍繼位,將那陶吳以下眾反賊盡數斬首,更梟陶、瓊首懸於城上,唯有濤鐵留予自裁。豬天劍有報信之功,赦從亂之罪。姚子劍愛豬天劍忠勇,用為蕩寇將軍。又因豬姓不雅,難為上將,故以其字形,賜姓為褚,后曰褚天劍。
姚子劍在位,勵精圖治,整肅朝綱,親賢遠佞,任用那青年才俊傅程鵬為相。因朝中未定,又將三朝元老凱鑫、寇磊啟用。其門生阮雅文、王綿陽、邱宇允、梅怡慶、陳研坤五人,皆謙和有才之士,並稱京左五賢。姚子劍因凱寇之薦,俱厚禮聘來,令其官居要職,以為傅程鵬之輔。
又封了東宮一應功臣,太子太傅黃家道為大將軍,總領天下兵馬。全景明為撫軍將軍,欽點為天下兵馬總教頭。朱恆吉為虎威將軍,總管天子親軍,李昌道為龍驤將軍,同管天子親軍。當時朝中文則凱寇,武則黃褚,文臣武將各司其所,又有興興向榮之勢。
姚子劍自正月繼位,數月間雷厲風行,大整朝綱。卻說那建業太守符剩文,乃是上天天敗星降世,平素與濤鐵勾結,目無朝廷,橫行一方,聽聞濤鐵已死,姚子劍又要整頓各路軍閥,生怕受到牽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起兵反叛,批姚子劍弒父篡位之罪,以為姚伯雲及濤鐵復仇為名,整頓兵馬,攻城略地。
那姚伯雲死的蹊蹺,又有濤鐵餘黨與濟北王姚子萌心腹四處散布謠言,禍亂人心。是以符剩文一時間兵勢極盛,三月之間,幾乎盡收江南一帶。徐州守將告急文書如雪花般飛至大都,姚子劍急忙聚集眾將商議對策。卻有一條大漢閃出,豪言欲往。
姚子劍定睛一看,正是新任蕩寇將軍褚天劍:「臣獲罪於陛下,而受封為將軍之職,並無寸功,問心有愧。請予以精兵五千,我當一鼓打破建業,擒得匪首符剩文獻於階下!」
姚子劍嘉其言,遂許之,任其揀選長狀軍卒,就於武庫支取器械刀仗,統兵直撲建業,有道是:要圖定國安邦計,預備擒龍捉虎人。畢竟此戰如何,還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