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朔方定計 天水見帥
詩云: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行人刁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這一首《古從軍行》,單道那漢家君王發兵掃北,殺得胡***離子散,狼奔兔突而逃。那捷報傳來,人人稱賀蓋世武功,卻有誰人念及道多少枯骨因此埋藏荒外?是以老子云: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且說當時許晨奇聽了汪炎霄備述朔方攻守之事,當即拍板道:「我欲承製授汪炎霄為安北將軍、三晉經略使,輔佐河東方伯、虎威將軍朱恆吉同管山西兵馬。其餘朔方生還將士,俱授都尉,依律加爵。至於戰死軍民,亦悉加撫慰,申奏朝廷。眾人可有異議?」
眾人齊聲道:「汪都督與眾將士死守朔方,忠勇無二,當受此賞。」
朱恆吉卻擔心汪炎霄恃功分權,說道:「然則河套地區初定,不可無猛將鎮守。汪都督熟悉此處情形,不宜調離。不如乾脆使汪都督作河套經略使,卻不是好?」
許晨奇道:「汪將軍征戰日久,勞累不已,不宜再多勞心。河東已有虎威將軍坐鎮,這三晉經略自然不過是個閑職,給汪將軍養傷不是正好?至於河套經略使之職,就由征北將軍劉志秀暫領好了。軍馬方面,各路都撤回長城以內,只留歸命伯朱邪策統領突厥騎輔佐征北將軍便可。克烈部數有大功,鐵木真、扎木合你們回去說知,若是克烈部汗脫斡或鄰勒有意歸順天朝,可暫與突厥騎並歸一處。待我日後奏明陛下,可保奏與歸命伯平起平坐。再調鎮北將軍太原總兵李霸為延安北地經略使,提督河西兵馬照應西方。請河北方伯龍驤將軍李昌道坐鎮九原、上郡,提督兵馬,照應北方克烈部行事。本將軍引兵先回太原,坐鎮中央。眾將可有他議?」
眾人都說沒有,許晨奇便道:「那麼如今戰時便如此安排,日後天下承平,陛下有了調動的旨意再說。」
朱恆吉聽到此處,卻瞥了張永馨一眼。張永馨微微搖手,微笑不語。朱恆吉瞧科,卻不言語。待眾人慶功宴時,眾人卻自然說起一路北來的情形。三路兵馬,各有奇聞異事,其中卻屬朱恆吉一路最為詭譎。說起蛇群蝙蝠,眾人都是咂舌。
席間劉志秀卻問起道:「虎威將軍本該坐鎮武州,卻怎地也會來此?」
朱恆吉仰天打個哈哈,卻扯開了話題道:「征北將軍,我此來路上,還遇著了一個番人傭兵。他本領十分高強,還請將軍勞心給他打造幾件兵刃。」朱恆吉卻把馬庫斯武藝說了,又叫人請他上來演示了一番,眾人都嘖嘖稱奇。劉志秀本是天造門督造大將出身,最愛鑽研機關兵器,此時見馬庫斯本事,喜上眉梢。腦中便開始設計貼身可藏,隨手可取的機關來,早把原先的問題拋在腦後。
那許晨奇卻是個見機的,情知他此處人多不便說,卻只等酒席散了,借口商議軍事,喚朱李二人入內。一到帳內,許晨奇和李昌道便不免急問朱恆吉究竟為何來此。朱恆吉先確認了四周沒有耳目,才從張永馨造訪武州說起,備說前事。許李二人聽他所說,都大吃一驚,便要喚張永馨入內。朱恆吉卻攔住道:「我本以為此人不過一介書生,然而一路沿途,處變不驚,遇險淡然,並非尋常人等。而且我竟還聽他說起飲血劍之事,想來畢竟並非凡人。」
當時許晨奇聽了也是一驚道:「飲血劍?那個在東王之亂里被剿滅的邪教高手?」
李昌道道:「東王之亂時我等都還年歲尚輕,也不知這飲血劍究竟是何人。不過此事已然過去二十餘年,卻不知這張永馨緣何提起此人?」
眾人正在猜疑不定,許晨奇卻道:「我有一計,依你說來,他似乎極怕這個飲血劍。我們卻將計就計,假扮這飲血劍來嚇他,豈不正好?」
當時門帘響處,那張永馨大步踏入,說道:「不必猜了,只某便是賞金一千五百兩,昔日東王身邊第一的說客張永馨!」三將登時大驚,各各變色。
朱恆吉呆了半晌,卻忽然心念一轉,道:「不對。張永馨身為東王身邊的第一說客,為人必然多智,哪有來這裡自報家門的道理?況且我看先生年齒,不過三十有餘,東王之亂卻已在二十八年前,想當時先生才多大歲數?不對不對,先生休要說笑了。」
張永馨聽了,一聲冷哼道:「既然不信,便不用多疑了。來談正事如何?」
三人面面相覷,才都道:「也是,正事要緊,方先生說的那件關係到陛下的大事,究竟是什麼?」
張永馨呵呵一笑道:「陛下眼下正被大都一班女干臣幽禁。這伙女干臣把持著燕京朝廷上下,僭越偽政。」
許晨奇道:「此事我等本已猜到三分,只是事關重大,草率不得。方先生,你這話可當真么?」
張永馨笑道:「我從燕京而來,又手執大都的印信。此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千真萬確,如何有假?此處是將軍軍營之中,軍中無戲言。若是有半句虛假,方某甘領軍法處置!」
朱恆吉聽了道:「不過此事干係重大,尚不可急急發兵大都討逆,須得再三確認。」
張永馨聽了笑道:「不用小生來說,大都也已經疑點重重,三位將軍卻始終擁兵觀望,其意自明。方某既然不指望三位將軍會依著大都的旨意征討神都,自然也沒指望三位聽了小生一面之詞就會興兵燕京。」
許晨奇怒道:「張永馨,你道本將軍是什麼人!陛下安危,本將軍豈會置於不顧!此信若實,我等豈會不立馬發兵救援!」
朱恆吉連忙道:「驃騎將軍三思,陛下若是果真在大都那幫老臣掌握之中,我等貿然興兵討逆,只怕投鼠忌器,還反倒害了陛下。況且我等就算僥倖殺進燕京救出陛下,彼時大戰以後也必然元氣大傷,不再是梁王和楚逆的對手。再有胡兵南北夾攻之下,只怕難以保障陛下安全。反倒是如今群龍無首,多方制衡之下,陛下安危無恙。」
許晨奇怒哼一聲道:「依你說,便真箇坐視大都那班腐儒劫持陛下不管了?也叫我天朝男兒吃人笑話不忠不勇!縱使拼個魚死網破,也得救出了陛下!」
朱恆吉忙道:「驃騎將軍休要被這廝用言語激惱了。若是唐突冒失,救得出陛下還好,若是身死以外還反陷陛下,則為千古罪人!」
李昌道亦道:「正是如此,陛下假節鉞、托江山於驃騎將軍,將軍千萬三思!」
許晨奇余怒未歇,卻道:「然則如何,便當假裝不聞此信,擁兵自重么!陛下厚恩,假我節鉞,封侯拜將,便這等報答么!」
朱恆吉道:「將軍!陛下封將軍為武平侯,武平二字何出?上武得道,平天下也!忠義之士當以家國為念,若是一怒興兵,下不能保身,上不能救國,此乃莽夫之勇耳!」
張永馨卻在此時開言道:「虎威將軍說的也有道理,然而陛下安危豈能置於不顧?是以不僅有勇,更當有謀。我非奉梁王之命來此勸說將軍討伐大都,乃是受傅相國之託來此傳信的!」
三將聽了,一齊大驚道:「傅相國?我等只道他陷在神都了,竟然是他請先生來找我等的么?」
張永馨頷首道:「不錯,傅相國忠於陛下,如今已有救出陛下的計策了,特托某來此傳信,請三位將軍配合,共匡國難!」
許晨奇聽了大驚,連忙問道:「是何計策?」
張永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