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糕番外五
小奶糰子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看到路澤叔叔在外頭跟人道歉。
對方好像是……鶴遠遠的爸爸媽媽來著。
她抱著喝完的奶瓶從巨大公主床上爬下去,揉揉眼睛走出房間,軟噠噠地抱住了路澤叔叔的大腿坐下來,暈暈道:「齊棲阿姨和蔣晟叔叔和好了嘛?」
大眼睛懵懵懂懂的。
漾著一汪清泉。
看起來單純又無辜。
路澤真是頭疼得要命。
這小公主呀,居然將蔣家這二位關在醫院樓下的餐廳包廂里整整一天一夜。
若不是蔣家兩位老爺夫人找上門來,說兒子和孫子都不見了,他這才從小小姐房間角落裡揪出來個蔣鶴遠。
一問之下,知道兩個小壞蛋居然把人給關起來了。
趕緊喊了保鏢去救。
那包廂隔音好,老闆佛系,餐廳關門得很早,客人也少,用不著包廂。
第二天也是下午才開門,因此一直沒注意到。
他們過去的時候,老闆還剛準備開店。
蔣少爺和蔣少奶奶被關得明顯憔悴了很多。
而且他有所耳聞,兩人已經五年沒見過面了,分手原因也很尷尬,第一次見面就被單獨關在一起這麼久,還是這麼小的密閉空間。
小小姐真是……幹得漂亮啊。
他最喜歡看這種狗血劇了。
兩人並沒有責怪小奶糰子的意思,這一趟是來接蔣鶴遠的。
他們離得極遠,中間好像隔了條銀河。
蔣鶴遠一手被一個人牽著。
雙臂撐得很直,面色漲紅,感覺快被扯斷了。
小奶糰子轉過腦袋,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著齊棲爬過去,換了條腿抱,軟軟道:"齊棲阿姨不要離開鶴遠遠,齊棲阿姨給鶴遠遠去開家長會好不好,這樣別的小朋友就知道鶴遠遠有媽媽了。"
"小小姐......"
路澤尷尬地喊了聲,想將人抱開。
一抬頭,卻發現蔣家父子倆一副看恩人的眼神看著小奶糰子,充滿期待,毫不避諱。
路澤:"......"
算了。
齊棲半蹲下來,眉眼溫柔地摸了摸小奶糰子的腦袋,將她抱起來。
輕聲道:"小雪糕,你和你媽媽真像呀。"
一樣的可愛漂亮,一樣的單純善良,一樣的對所有事物充滿好奇。
是個很乖很乖的寶寶。
"鶴遠遠和齊棲阿姨也很像!"小奶糰子喜歡齊棲阿姨。
她抱著齊棲的脖子,小臉蛋蹭蹭她:"齊棲阿姨要開開心心的。"
蔣鶴遠又羨慕又感激。
小雪糕真是個好人。
小雪糕對自己真好。
他以後不能再對小雪糕這麼冷漠了。
齊棲阿姨和蔣晟叔叔牽著鶴遠遠走了。
小奶糰子就一個人坐在水池邊晃著腳丫子,小魚兒游過來游過去,癢得她咯咯笑。
突然,小魚兒全跑了。
小奶糰子不開心地別過腦袋,看見身後的顧左,氣呼呼道:"壞左左,你又嚇跑他們,他們說你和爹地太像了,好可怕!"
顧左點點她的腦門:"小笨蛋,動物是不會說人話的。"
"他們會!"
小奶糰子抬起手,就有一隻小鳥撲棱著翅膀飛過來,站在她的胳膊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她撅了撅嘴:"媽咪也聽得到小動物說話噠!她還帶我去山上看過狼婆婆呢。"
顧左敷衍地應了聲,看著小魚往下撒糧食。
爹地說過,小雪糕和媽媽一樣好像有特異功能,他們猜測,這是因為媽媽和小雪糕太笨了,上天給她們的補償。
…
兩個月後過完暑假,小奶糰子去上幼兒園的時候碰到鶴遠遠了。
他和以前不太一樣。
穿著板正的小西裝,頭髮抹著髮膠,看起來很緊張。
最重要的是,齊棲牽著他。
素來不愛說話,沉默淡定的鶴遠遠目光里充滿了盼望。
輕聲讓齊棲送他進教室。
碰到幼兒園老師,他微微緊繃,就聽到齊棲說:"老師好,我是小鶴遠媽媽,之前有事在外面,一直以來麻煩您照顧了。"
他無形之中鬆了口氣。
太好啦。
別人都知道他有個很漂亮很溫柔的媽媽啦。
小奶糰子剛想要去找齊棲阿姨抱抱,就看見兩個人背後很遠的地方,鬼鬼祟祟藏著個蔣晟叔叔。
朝這邊探頭探腦,看著有點像人販子。
在家的時候,聽路澤叔叔說齊棲阿姨已經決定在南州市定居了,為了鶴遠遠,也為了她自己。
於是蔣晟叔叔就一直纏著齊棲阿姨,總用蔣鶴遠當借口去找人家。
路澤叔叔說他就跟個變態一樣,還讓小奶糰子離他遠遠的。
把蔣鶴遠和小奶糰子送進教室里,齊棲朝兩個崽崽擺擺手,溫柔地說了再見,才不緊不慢地朝外走去。
走到空曠處,才微擰了眉頭說:「今天說好是我接送鶴遠,你來幹什麼?」
車后的蔣晟這才悻悻走出來,順其自然地接過她的包:「媽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想喊你回去看看,她又不好意思親口跟你說。」
「是嗎?」
齊棲質疑地抿了下唇角。
這兩個月以來,蔣晟常常以蔣家二老為借口,把她哄回家。
或是拿小鶴遠當擋箭牌,讓她陪這陪那的。
她心有愧疚,只要是小鶴遠想要的都會答應。
同樣的,小鶴遠希望她和蔣晟好好的,她也會儘力在他面前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而且五年前那件事,她其實知道是個誤會。
知道蔣晟心裡並沒有那個女人。
但她那時候幼稚衝動,不相信蔣晟。
總覺得有第一個白月光的出現,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蔣晟風流,而她動了心,惶恐又不安地覺得自己玩不過這個男人。
所以她逃了。
逃得遠遠的。
她是個不負責,任性又愚蠢的女人。
剛出國的時候她過得也不開心,很想素未謀面的寶寶,很想蔣晟。
吃了兩年抗抑鬱的藥物才好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一意孤行成這樣,只是覺得這段感情里她不能輸。
表面溫柔任人擺布的齊家大小姐,還是第一次強硬起來,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再後來,她成熟許多。
也後悔過哭過,但卻沒想過挽回。
她這樣的人,沒資格去給孩子當媽媽,也沒資格為人妻。
沒有誰會去隨隨便便包容一個離開了五年的女人。
此次回國,她想過要去偷偷看看孩子,偷偷看看蔣晟,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
但是又怕有所眷戀,日後就再難脫開身。
誰知……
小嬌嬌的寶寶引著她見到了自己的寶寶。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棲棲。」
蔣晟突然又開口了,喊她的名字。
齊棲從回憶中脫身,清淺地回眸看他一眼,突然有些發愣。
一直沒好好觀察過他。
這個男人似乎變了很多。
變得不再幼稚,不再像當年那個鬧遍南州市的紈絝子弟。
他變得成熟穩重,變成了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的成年人。
但唯獨在自己面前。
仍舊小心翼翼,舉步維艱。
那天被小雪糕和小鶴遠關在包廂里的時候,因為包廂的電燈開關在外面,所以他們一整夜都沒有看清對方的模樣。
只有狹窄窗框里透出微弱月光。
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慌亂緊張過,整個包廂似乎都回蕩著自己的心跳聲。
蔣晟也是。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待在各自角落裡。
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慢到他們可以冰釋前嫌。
卻又不甘心這樣的獨處不能給兩人留下任何回憶。
他們靜默著,等太陽升起。
光線充斥房間。
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好笑。
卻又笑不出口。
最後還是蔣晟輕聲說了句:"齊棲,我很想你。"
這句話她聽見了。
當作沒聽見,偏過頭,說有些餓了。
那時她仍舊以為,蔣晟已經有了自己新的家世。
但很顯然她誤會了。
蔣晟這五年來清清白白,幾乎不同女人交流,儼然浪子回頭。
等著她的不只有蔣晟,還有蔣家二位父母。
第一次去的時候,老人拍著她的手紅了眼眶,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自己將自己困在過去的牢籠里,不肯直面現實。
她輕喘了口氣,終於放柔了視線問他:"怎麼?"
蔣晟看著她。
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
說:"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道歉。
將很早之前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朝她邁來一步:"那時候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去醫院看別的女人,不該......"
齊棲捂住了他的嘴。
在他驚訝的目光下,緩緩搖頭:"我知道了,已經過去了。"
"你......"
蔣晟不明白。
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他害怕得要死。
齊棲卻噗嗤笑了出來,笑得眼角帶淚。
心想怎麼繞一大圈又回到原點。
笑夠了拍拍他的肩膀說:"回家吧,去看看媽的身體好一點了嗎。"
"什,什麼?"
蔣晟愣了愣。
卻見齊棲輕揚下巴問他:"不給我開車門嗎?"
巨大的狂喜湧上心頭,蔣晟幾乎失去思考能力,手忙腳亂地去開副駕駛車門,又手忙腳亂地系好自己安全帶,磕巴道:"那,那我開車了。"
齊棲剛剛說:"回家吧。"
意思是,他們是一家人?
齊棲讓他開車門。
意思是願意接受他的好意,接受他從頭開始的追求?
齊棲看著他那近乎痴傻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嘆口氣,唇角浮現一抹淺笑,罵道:"獃子。"
...
一年後。
小雪糕和小鶴遠的畢業典禮上。
西裝筆挺的小鶴遠和穿著白色小紗裙的小奶糰子坐在小朋友正中間,正在拍畢業照。
一個個看著都軟乎乎的,可愛到不行。
生疏地比著茄子。
拍完畢業照,小朋友們還要表演節目。
唱的是英文兒歌。
觀眾席上,顧左拿著相機,對著親妹妹咔嚓照了幾張,放下來,不耐煩地道:"真幼稚,蠢蠢的。"
"噓。"
一雙瑩白小手捂住他的嘴,軟綿綿的嗓音響起來,"左左,不可以這樣說妹妹,妹妹會傷心噠。"
顧左扒拉開這隻手,頭也不抬:"媽媽也很幼稚。"
林嬌嬌的自尊心被傷害到了。
一頭扎進隔壁男人的懷裡,委屈巴巴地捶了他一下:"哼,都怪你。"
顧書錦輕咳一聲,眸光寵溺地落在她身上,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磁性低沉:"怎麼就怪我了。"
"都怪你太聰明了,把左左生得這麼聰明,他都看不起我啦!"林嬌嬌撅撅嘴,張嘴要咬他。
"臟。"顧書錦伸手躲開,捏著她的小臉,"乖,聰明點好,聰明點以後可以跟我一起保護你。"
說罷,威脅地看了眼親兒子:"是吧顧左。"
顧左誰都看不上,唯獨怕這親爹。
不情不願地應了聲。
林嬌嬌這才開心起來,一把將顧左摟進懷裡:"我就知道左左最乖啦。"
顧左:"......"
他無奈地在她懷裡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
是親媽。
"嬌嬌,吃不吃西瓜?"
一個插著西瓜的叉子從後排遞過來。
齊棲輕笑著問道,"左左呢,左左吃不吃?"
顧左禮貌地搖搖頭:"不用了齊棲阿姨,謝謝您。"
林嬌嬌一口將西瓜叼走,含糊不清地開口:"蔣晟吶?你一個人來噠?"
"他出去給小雪糕和小鶴遠買花去了。"齊棲眼底多了幾分幸福,"還有他爸媽和我爸媽也來了。"
林嬌嬌輕哇一聲,指著最前排舉著照相機爭先恐後拍照的老年觀光團:"是他們嘛?"
不僅有蔣家長輩,她顧家長輩和林家長輩也來齊了。
當然還有些別的小孩的家長,只不過沒他們這麼誇張罷了。
"嗯,是他們。"齊棲微彎了眉眼。
歷時五年,第一次體會到歲月靜好是什麼感覺。
也是第一次不羨慕嬌嬌,不羨慕任何人,只想安安生生過好自己的日子。
畢業典禮結束。
蔣晟將一大捧花送給兩個小崽崽,回去途中,卻又變戲法似的變出枝玫瑰來遞給齊棲,緊張地問她:"棲棲,要不要吃城南的糖炒栗子?"
齊棲微滯,忽而笑了。
點頭說好。
原來過了這麼久,糖炒栗子還沒有關門。
原來兜兜轉轉,心上人又回到了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