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做一個彼岸之夢
畢相的視線從阿鯉消失的方向收了回來,隨後看向鳴也:「你也該回去了。」
鳴也剛咬了口饅頭,看了眼面前滿滿一桌還未動過的菜:「為什麼?我還不想回去。」
畢相微微一笑,塞了個饅頭進鳴也手裡:「行了,走吧,你再晚些回去恐怕要收拾不過來了。」
「什麼意思?」鳴也皺了皺眉,「你做什麼壞事了?」
畢相笑而不語,只這般看著鳴也。
鳴也打了個寒顫,將手中饅頭一放,化作一道白光沖了出去。
復奚看得樂呵,握了筷子給我夾菜:「不管他,我們自己吃,可別浪費了。」
他們打啞謎弄得我一頭霧水,哪裡還吃得下飯?
畢相也起身出了門,回來時捧了一筐葡萄,隨後又坐了下來,無比淡定地吃起了菜。
我心裡有事,食之無味。復奚又給我夾了些菜,勸道:「歲兒,你得多吃些,要不然等下去了冥界可沒這麼好吃的菜了。」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遂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道:「到底是什麼事?為何要去冥界?」
復奚也不避諱,大著嗓音回道:「就是畢相將冥界的三途河攪了,鳴也這回有得收拾了。」
我轉頭朝畢相看去,看見他笑了笑,說道:「鳴也確實要累一陣了,平日里三途河溢出來的怨氣都是寮乘負責凈化的。只是寮乘如今在閉關,所以今日怨氣湧出,除了寮乘便只有冥界之主能處理了」
這我便好奇了,畢相一直好端端坐在這裡,是如何攪動三途河的?而且他為何要去攪三途河?
復奚打斷了我的思緒,說道:「你不必苦思冥想,等會兒鳴也將怨氣稍微弄乾凈一些了,你便可以去冥界尋這個真相了。」
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我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剛將筷子放下,畢相便提起葡萄站了起來。
他朝遠處望了望,隨後轉過頭來看著我,說道:「走吧。」
復奚將我拉上,帶到畢相身側,隨後又退回屋中。
畢相輕輕拍了拍我頭頂:「我暫時將你周身的灼氣蓋一蓋。」
我轉頭一看,發現復奚已經端端坐好了,正夾著菜:「歲兒,此次我便是帶你來玩的,你既想去便跟著畢相,我在此處等你。」
也不知復奚是不是真如鳴也所說的膽小,所以不敢去冥界。
畢相招呼我過去,我也沒來得及細想便跟著他化為神光落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界。
低頭看去,能看見之前那塊三生石,這裡便是冥界了。
之前鳴也帶我來時,我因觸碰了三生石而陷入了召君的三世中,心情沉重,遂沒有注意到三生石旁竟還有條河。這條河呈血色,此刻正洶湧澎湃,拍上了岸來,打在了一旁開得血紅的花上。
而河上懸著一人,此人正是鳴也,他盤腿半懸在空中,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垂在水面上,水中噴涌而出的惡靈,怨氣,被他掌中白光吸了過去,在碰到白光時,又消失殆盡。
我看見鳴也愁眉苦臉,正不住地嘆氣,看起來頗為煩惱,這怨氣的體量是很大,想來他有得忙了。
畢相舉起手中的葡萄,沖鳴也揮了揮手,隨後無視鳴也的怒火,自然地坐了下來,邊吃葡萄邊沖鳴也笑。
我本想著鳴也在前方奮鬥,我是不好意思坐著的,只是實在站得久了,那怨氣還是多得數不過來,遂也不得不好意思坐了下來,坐下時畢相給我遞了葡萄,我欣然接過,果然是甜。
不知等了多久,我實在是困,遂睡了過去,醒來時,一睜眼便看見腦袋邊一片血紅,迷糊之際被嚇了一跳,待清醒一些一看,才發現是三生石上刻寫的字,刻的是「早登彼岸」。
畢相見我被嚇得抖了三抖,遂笑道:「睡得可還好?」
我擦了擦汗:「還不錯。」
畢相說道:「你可以在三生石上刻下你所愛之人的名字,如此這般你們便會在一起。」
我清醒了許多,靈機一動,趴在石頭上去尋召君的名字,結果果真尋到了,名字有:夕玉,召君,紅菱,枝雀。
此般我得到了兩個結論,其一是鳴也果真是專一且執著,其二是三生石並不靈驗,若是靈驗,鳴也早都跟她在一起了,又何必將她每一世的名字都刻下來?
我惋惜地搖了搖頭,扭頭朝三途河看去,發現怨氣確實少了許多,鳴也還勤勤懇懇地懸在半空,只是此時正黑著一張臉,沖畢相指了指,然後又沖畢相懷中的葡萄指了指,最後又指了指自己。
畢相衝鳴也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明白了。隨後他起身走到了我身邊,將葡萄遞給了我:「初歲,得勞煩你將葡萄給鳴也送去,此時我不宜靠近。」
至於他為何不能靠近他也沒說,只將葡萄塞進我手中,又給我指了指路:「旁邊那條花路你看見了嗎?走那裡過去。」
我抱著葡萄點了點頭,轉身尋著畢相說的花路走去。按理來說,我橫穿花路便能到鳴也所在的地方,只是不知為何,這條花路看起來不寬,我卻走了許久。
身邊的花紅得發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便是古籍中記載的彼岸花了,開滿彼岸花的是黃泉路。是以,我好奇地扭頭看了看,結果看見好些鬼差正攔著要走黃泉路的魂魄,秩序維持得挺不錯,若是這些魂魄被三途河裡的怨氣撲到,恐怕便沒這麼容易輪迴了。
鼻尖始終縈繞著香氣,我走著走著,突然覺得兩腿有些發軟,眼皮很重,遂停了停,揉了揉眼睛。
睜開眼時,我躺在羲和宮我的寢殿里,一時有些懵,屬實是弄不清情況。我是又碰到三生石了嗎?難道是又進了誰的三世里?
我在床上躺了許久,只是始終沒見到人,若是進了別人的三世,這會兒三世的主人應該已經出現了才對。
***脆起身坐了起來,想了半晌,又覺得去了冥界才是夢,實在是糊塗得緊,想也想不清楚。
我推門想出去,結果剛抬起手,竟看來我身上披著祖神留給我的毯子,除此之外並未著一衫。
至此,我腦子更糊塗了。
寢殿內很熱,熱得像我還是團火球的時候。身體里突然滾燙了起來,我又開始***了。也許我從始至終都還只是一團火球,並未修成仙身,也並未出過羲和宮,之前的種種都是我做的真實的夢。
我躺回床上,蜷縮成一團,***難受的感覺又回來了,要是有誰能救救我就好了。
身體彷彿被撕裂,被反覆炙烤,只是我永遠也無法在最疼痛的時候暈過去,只能無比清醒地感受這份絕望。
突然,一道藍光自窗戶飄了進來,溫柔地將我裹住,安撫著我體內躁動的混沌之火。
我嘴唇顫抖,鼻子發酸,乾乾嗚咽了兩聲,只是我沒有眼淚可以流下來,滿心的酸楚只有那道藍光可以安撫。
「也不知你此時可好受一些?」是寮乘的聲音,他的聲音自羲和宮外傳了進來,是那樣的熟悉,只是我好像好久沒聽見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不必害怕,我一直在此處。」
這些話真的好生熟悉,這種感覺也好生熟悉,是我忘記了什麼嗎?
晝夜更替,第二日寮乘也守在羲和宮門口,我能透過羲和宮看見他。
他坐在宮門口的一塊石頭上,正低頭看著書,隨後抬起頭來朝羲和宮看了一眼:「你今日狀態不錯,恰好我也得去閉關了,這幾日我過不來,待我出關了再給你補讀這本書的後面幾頁。」
說完,他將手中書合上,踩上一朵祥雲離開了。
我不知又睡了多久,醒來時已不在羲和宮內,而是在一人的懷中。
我被嚇一跳,扭頭看去,看見的是寮乘。
他正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隨後說道:「讓你看書你都能坐在樹下睡著,若是實在困了便回屋睡。」
眼前的寮乘無比真實,眼前的場景也無比真實。我之前不是還在羲和宮裡***嗎?怎麼此刻便到了瀚雲宮?
看著眼前的寮乘,我便想起之前守在羲和宮門口陪著我,給我讀書的寮乘。我覺得我應該是忘記了很多東西,只是任憑我如何想也總是想不清楚。
我躺在寮乘懷裡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也不知我在緊張什麼。
寮乘將我放在床上,竟無比自然地親了親我的額頭,隨後沖我笑了笑:「困了便睡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我被驚得無法呼吸,只得微微張著嘴喘著氣。兩頰開始發燙,並且越來越燙,實在是弄不明白,寮乘為何親我?
我們之前的關係不是停滯了嗎?因為他去閉關了,所以我並未將想問的話問出來。
到底是現在是夢,還是之前發生的種種才是夢?
寮乘疑惑地看著我,隨後抬手摸了摸我的臉:「初歲,你怎麼了?」
我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不是去閉關了嗎?我……我也隨復奚去了人界……遇真說你喜歡彌真,是不是……」
寮乘坐在床榻邊,拉著我的手:「你方才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