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從此無心愛良夜（27）
白葉此時的目光卻看向了司空闌，「如今你既已殺了妖王，那我存在於世的任務也完成了。等我將力量給你之後，希望你可以盡量幫幫小蓮。」
本來光亮的天空突然變得暗沉下來，大地都好像陷入了黑暗，白葉身體中的黑氣朝著司空闌的方向涌去，瞬息萬變之間，剛出琉璃谷的殷子鈺感受到了這股不明的氣息，立刻朝著妖殿的方向趕來。
司空闌還是想錯了，他以為現在的自己有足夠的意志可以壓制住這股黑氣，可是當這股熟悉的氣息湧入他的身體，他清明的氣息便蕩然無存，那雙眼中的紅光日盛，胸口的火焰在心中熱烈的燃燒著，血液也好像在他身體中遊走，他輕盈好像就要飛起來了。
白葉釋然的笑了，她的身體不會再被魔鬼脅迫，她得到了真正的自由，這一次的笑是由內而外，不加掩飾的笑。
淡淡的眉毛下那長長的眼睫發射出的強烈的喜悅的光芒，在她的眼睛快閉上的一剎那，她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奔來，一如當日在琉璃谷內，她在亭中撫琴，他在空中揮灑著劍花，仿若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那是她人生之中最心悸的時刻。
看著已經闔目的女子，安少卿也不管不顧身旁還有那個成魔的司空闌，將女子攬在了懷中，一遍一遍輕柔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快醒過來呀，白葉，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說呢，白葉，不要睡，再等一等我好不好？」安少卿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女子的臉頰，在一路尋找她的過程中，他已經察覺到了她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無害，或許她還有其他的一面他沒有見過，他想要她給他一個解釋，可是如今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承認，當他想了解她的時候，他就已經動心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無聲的在她的頸間嗚咽著，一直不曾離手的劍也被他丟在了一邊。第一次感受到痛徹心扉的滋味，這渺茫的愛情如泡影般消失了。
司空闌發紅的眼睛掃視了他們一眼，小狼和狼牙他們都覺得他如此的陌生，就如一如往昔沒有表情的白葉，不敢輕易靠近他。
看著泣不成聲的安少卿，他冷聲道，「其實她早就死了，如果不是我支撐著她，你以為你還能遇見她？不過看在她幫我那麼多的份上，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只要你願意幫我做事，說不定我可以給她一個復活的機會呢。」
還不等安少清說話，殷子鈺就出現在了門口，「司空闌，少妖言惑眾。跟我回琉璃谷，以後都不要再出來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qδ
司空闌挑眉望著他，「我的好師兄，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不過這一次我會聽話的。但是我答應了別人要救一個人，你可不可以幫我？」
此時的司空闌亦正亦邪，誰也不知道他此時說的話是真是假，看在師父的面上，殷子鈺還是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狐仙也感受到那股巨大的魔氣，他看著坐立不安的花蕊，問，「不如我帶你去看看吧，也許這一次我能幫上忙。」
畢竟他在妖界住了這麼久，如果妖界變得不再太平，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呀。
花蕊早就等不及了，「那還等什麼呢？乾爹，我們快走。」
安少卿抱著白葉的屍體和司空闌他們一起去了小蓮埋屍的地方。
空氣中的陰氣很重，但屍體卻被保存的完好，小狼小心翼翼地將小蓮抱起來，他像看著救命稻草般看著司空闌，畢竟他在這個世界上對他重要的人真的不多了。
司空闌開口，「現下有一個難題，小蓮和白葉，我只能救其中一個。小蓮死去時日無多，而白夜曾經深中魔氣因此身體也保存完好。你們要想好了，這已經是第三日了，沒有時間耽誤了。」
小狼和安少卿詫異看著司空闌，又同時看了一眼對方。他們都不想讓懷中的女子死去，這並不是選擇題，而是送命題。
小狼抿著唇瓣，他想起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模樣，那麼的生氣有活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一動不動的躺著。
安少卿的雙唇抖動著，說不出那一句相讓的話，如果有機會可以讓白葉醒來，如果有機會讓白葉知道自己的心意，即使他去死他都無所謂，可是白葉應該會不高興的吧。
白葉生前的願望就是讓小蓮復活，如果她活過來後知道自己奪走了小蓮的生機，恐怕她此生都不會活得快樂。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司空闌真是個狡詐的人，不動聲色的就將他們的心房擊潰的一敗塗地。
安少卿釋懷了，既然如此，那就成全白葉的遺願吧。擁有和白葉的那份短暫的記憶，他的餘生也該知足了。
「白葉生前說了，儘可能的救活小蓮，我聽她的話，」安少卿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說出的這番話，他將白葉抱起，邊走邊說道，「至此以後，我和她再也不分開，也不必再尋我了。」
司空闌看著他洒脫的離開，無聊的撇了撇嘴，還以為他們倆會幹場架呢，沒想到白葉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
「真無趣，」司空闌咂了咂舌。
殷子鈺淡聲道，「你當然不會懂，如果你懂了，師父也不會就這麼離開。」
仿若被戳中了死穴，司空闌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冷冽起來。
「師父，阿野哥哥，你們都在呀，」花蕊被狐仙帶到這兒，卻看到他們倆在針鋒相對，頓時有些頭大，忙上前打著圓場。
「不是讓你待在那嗎？怎麼過來了？」殷子鈺看到她，一向淡定的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
司空闌好笑的看著這一幕，「好妹妹，如今卻輪到你做選擇了。」
花蕊不解，她站在他們倆中間，卻無意識的擋在師父面前，這種呈保護姿態的模樣逗笑了司空闌。
司空闌的眼神有些陰翳，口口聲聲叫他哥哥，卻胳膊肘往外拐，難道就因為他是魔尊，是別人口中的大惡魔，是如今身中魔氣的魔鬼，他按住了胸口那處隱隱躁動的不安感覺。
「阿野哥哥，你們當年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嗎，為什麼還要這麼針對師父？」她白玉般的臉蛋有些鼓鼓的，像是生氣的河豚，細長的眼睛是那樣天真純潔的望著他，好像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污臟，黑夜看見她也會繞路的。
司空闌一向討厭純潔無瑕的事物，他用著最惡劣的語氣說道，「當然說清楚了，不過我的傻妹妹，我從來都不是你的什麼阿野哥哥，我認下你，不過是要利用你罷了。你怎麼會這麼天真呢？真心和假意都看不出來，真是愚蠢。」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黑氣便向她噴來，那股駭人的氣勢仿若是翻天倒海的波浪，又像是從火山口冒出的熔岩，直直的朝著她的面門撲去。
她嚇呆了，眼中都是司空闌的陌生的眼神，身子彷彿被定住了般動彈不得。
殷子鈺一把將她抓到身後，用力與他對抗，卻被司空闌嘲笑道，「你的無雪劍呢？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場？我還真的是很期待呢。」
從前師父還在的時候，他們兄弟倆就經常比武，可是從來分不出勝負，師父說殷子鈺他天分高，可是他偏不信這個邪，他不喜歡師父誇別人。每次殷子鈺練功結束，他都會比他多練一個時辰，希望能在師父的眼中看到他的存在，讓他成為她的驕傲。有的時候他甚至想，若是他勝了師兄，師父會不會就只要他一個徒弟呢。
如今他們又一次正面對決，這一次他不想相讓，他也不想殷子鈺故意放水，他希望能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酣暢淋漓的與師兄對打一場。
果然，殷子鈺讀懂了他的眼神，亮出了他的無雪劍，他一向很少用這把劍的，只因為這把劍曾經傷了他的師父，他的內心也深受煎熬，如今他不需要偽裝，他想放下曾經那段過往，用盡全身力氣與師弟做最後的告別。
花蕊和狼牙他們緊張的看著他們在空中對打，又飛到水面上濺起無數的水花，這一場對決是昏天黑地，不知過了多少高招，兩人皆是大汗淋漓。
司空闌勾起嘴角，故意露出一個破綻讓他擊中，卻不知何時鑽到了他的身後，蓄積薄發，做出最後一擊。
殷子鈺看出了他的意圖，沒有反身躲過，卻只是劍往後一指，做了個漂亮的后旋，司空闌卻不躲不讓，徑直讓他戳中他的胸腹，正是那團黑氣所在。
黑氣發出嘶吼的鳴叫，咬牙切齒的說，「你瘋了嗎？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快把我放出去，我幫你吸收力量。」
司空闌的眼神從沒有這麼清明過，他將那無雪劍又往裡插了一分，鮮血外涌，黑氣漸漸散去。
殷子鈺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是故意這麼做的，他自認為他能躲過那一劍，卻在那一刻明白了司空闌的用意，他早已抱著必死的決心，結束那一場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