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從此廟堂添故事（17）

紫蘇想回去找自家的主子，小和尚無能就在後面遠遠的跟著，他擔心她一個姑娘家回去有危險，實在是放心不下。

沒走多久，紫蘇就在林子里迷了路，她找了一顆大石頭坐下，垂著有些泛酸的腿，便聽到後面突然哎喲一聲，回頭一看，竟是一個光著頭的腦袋垂在地上，她嚇了一大跳，跑上前去關懷的問道，「你，你怎麼了？沒事吧？」

小和尚羞囧的爬起了身，他只注意前方的她，生怕把她跟丟了，卻忘記看自己腳下的一根攔截的樹枝，讓他吃了個大馬趴。

無能連忙擺手，隨手擦了擦身上蹭到的泥土，紫蘇這才看清他有些灰撲撲的臉蛋，輕聲笑了起來，「是你啊，小和尚。沒想到咱們這麼有緣分，在這荒山野嶺的也能遇到。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是靜安寺著火了，我已經沒有了容身之處，所以就四處漂泊，」無能不願提起那傷心的往事，只大概說了一下。

紫蘇看了他半晌，提步去河邊，將自己的手帕浸在水中。小和尚亦步亦趨的跟著她，「你這是要做什麼？」

「你的臉都髒了，當然是要把你的臉擦乾淨了，」紫蘇干慣了這樣伺候人的活，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小和尚無能就不一樣了，平常都是他打掃著大廳和庭院，做的也都是些粗活，從來也不曾想過會有人這麼關心他，照顧他，注意到這麼細枝末節的小事情。

「姑娘，施主，我受之有愧，」無能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受寵若驚。

「別推辭了，我可不想身邊跟著一個大花貓，」她將浸了水的手絹遞到他的手裡，示意他對著溪水自己擦臉。

無能有些狼狽的接過手絹，手絹上有女子淡淡的清香，他感覺到臉上的熱氣噌噌的往上漲，一直延伸到了耳朵尖。

「可是這樣會把你的手絹弄髒的，」這麼漂亮的手絹，無能有些不敢使用。

「你怎麼這麼啰嗦？既然給你用了，我就沒打算再要回去，」紫蘇跟在公主身邊久了，自然用的綾羅綢緞也是極好的，雖沒有公主奢侈浪費，但平日里的香粉絹帕用之不盡，取之不竭，自然也不會在乎這一方小小的帕子。

無能卻固執地搖搖頭道，「等我用完了，把它洗乾淨了再還給你。」

「隨你吧，」紫蘇坐在青草地上，想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先是一頂小轎，她被抬進了駙馬府，成了個只有空名頭的小妾，之後跟隨公主入江州，路上遭人打劫，被人擄走，本以為會發生可怕的事情，卻峰迴路轉，遇到了曾經的太子殿下，再然後回去的路上竟然就遇到了曾經相識的小和尚，竟然還能夠平心靜氣的和他聊聊天，真真是不可思議。

「你在想什麼呢？」小和尚無能擦好了臉，轉頭便看見紫蘇臉上掛滿了笑容，這樣前所未有的快樂也感染了小和尚，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小和尚，我突然有點兒不想回去了呢，」紫蘇突然萌生的念頭就這樣說了出來。

「佛家說了，隨心所欲，方是本心，」無能想幫幫她。

紫蘇輕嘆了一口氣，「我想的太簡單了，就算有一天我想離開，也要光明正大的離開。而不是只能像街頭老鼠，人人喊打。我的賣身契，我的官藉都在公主那裡，就算我想走又能走到哪裡去，總不能真的落草為寇吧。即使我不在乎，那我的後代呢？讓他們跟著我受罪嗎？」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這一路上我都會保護你的，」小和尚脫口而出，自己也有些驚訝。

傍晚時分，花蕊穿著夜行衣趕回了京城，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被逮住了尾巴。

「大晚上的，瞎跑什麼？」予凡提著輕功拎住了她的后衣領，語氣雖是責備，但卻透露著關心。

「我，我只是想打幾隻野雞吃，」花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這些天都粗茶淡飯的，你是個出家人，已經戒了酒肉，可憐我跟著你也不能吃，你沒看到我的口水嗎？」

花蕊自是不能跟他提她想去公主府的事，只好跟他打著哈哈。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不過花妖不都應該喝花露的嗎？」予凡不太清楚花妖的習性，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是謬傳，好嗎？誰說花妖就只能喝花露啊，那兔妖是不是就只能吃草啊？」花蕊被嗆了一下，沒好氣的懟道。

看她不高興了，為了補償她，只好親自帶她去狩獵。他們沒帶一點工具，都是憑著自身的本領，將一些野兔野雞打來的。

「太棒了，我們可以烤了這些東西，烤出來的皮油光發亮，冒著熱氣，想想就讓人流口水，」花蕊真的是饞的不行，平日里都是跟著他吃豆腐青菜，喝些白粥裹裹腹，好不容易能嘗一次肉的香味，吞了好幾下口水。

「那你幫我把它的皮毛都扒一扒，扒乾淨了，我穿在架子上烤，」花蕊命令予凡有些得心應手。

予凡皺眉，「我陪你做這些已是犯戒了，怎麼可以再殺生呢？」

「你好煩呀，最討厭和尚那些大道理了，況且，孔子都說了，食色性也，這吃飯是人之大事，馬虎不得的，而且出家之前你一個皇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那味道食髓知味，我就不相信你不饞，你若是不幫我，那我就不讓你吃那些豆腐青菜，只給你天天喝花露……」花蕊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予凡無可奈何，只好親自動手將那些野生動物給解剖了。

花蕊心滿意足的笑了，孺子可教也。

她用妖法將柴火點燃，將清理好的食物放在架子上烤，很快林子里傳來了一陣肉味的香氣，很快也吸引來了一伙人，其中為首的便是老三。

老三領著一夥兄弟正餓得飢腸轆轆，香味飄散，很快便引得他們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跟著這股香氣來到了火光之處。

熟人相見，分外眼紅，老三本想轉身就走，卻被花蕊眼尖的看到了，招呼他道，「你們走什麼？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啊。予凡他不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正好你們來了。若是丟了可就浪費了。」

予凡看到老三，眉頭就是一皺，一向寡言的他開了口，「我剝的皮，不准他們吃。」

花蕊看到他這樣彆扭的一面，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愛。

「可是你是一個和尚啊，又不能吃肉，我一個人吃很無聊的，而且他早上已經道過歉了，相信他也不敢再犯，就邀請他們一同來吃好嗎？」花蕊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有些討好的賣著乖。

予凡雖然不再開口，默認了她的提議，但眼神卻死死地盯著老三，生怕他做出什麼不軌的行為。

老三見識過他的厲害，自然坐的離他們倆遠遠的，下一秒卻聽到予凡說，「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想吃東西，自己烤。」難道還想吃花蕊親自烤的東西嗎，他可不會同意。

老三忙點頭答應，在烤架旁添柴燒火，並獻寶似的將烤好的東西先給花蕊品嘗，卻被予凡一把擋了下來。

「你吃你自己的，不要無事獻殷勤，」予凡凌厲的目光看著他那還完好無損的胳膊，老三的手抖了抖，差點把剛烤好的肉掉在地上。

他身後的幾個兄弟也不敢吭聲，要知道，平日里老三可是他們中最咋咋呼呼的一個人，如今看到這個和尚就像老鼠看到貓似的，他們心裡雖然暗自嘲笑老三，表面上也是忌憚著這個人的。

一頓宵夜吃的是心滿意足，花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看著滿天的繁星，心想，算了，還是改日再去公主府吧，今日我是實在爬不動了。

予凡看著地上的骨頭七零八落，散了滿地都是，心裡不由得念起了經，為這些可憐的亡靈超度，願它們來世投個好胎。

老三也不是個記仇的人，有時候一頓飯可以結緣，也可以化解仇恨，他站起了身，拱拱手道，「之前是我多有得罪，往後若是有什麼事情，儘管找我就是。」

花蕊撇撇嘴，自然沒有把他的承諾當真，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你年紀大了，想找個媳婦兒，這呢，我很贊同。但是千萬不可以強搶民女，違背她們的意願，若是你以真心和尊重來對待她們，相信某一日，你喜歡的姑娘肯定也會喜歡你，這樣才是美滿的姻緣。懂了嗎？」

老三忙點點頭，「姑娘的教誨，老三銘記於心。」

「嗯，這就對了，要知道本姑娘很少為別人教學的，你且受用著吧，」花蕊擺起了老師的架子，昂起了頭，挺直了腰，手附在身後，悠哉悠哉的邁著八字步。

予凡起身，只一句走了，僧袍上的蓮花緩緩移動，花蕊忙收起了小性子，歡快的跟隨在他的身後，直到二人的身影越走越遠，老三才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那人這麼生氣，原來如此。」

身後一個兄弟問道，「什麼原來如此啊？」

老三不耐煩的揮揮手，「關你什麼事兒，吃飽了吧，吃飽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