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曹警佐神兵天降 徐淑婉絕處逢生
王彪定睛一看來人,二人年齡不大,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看起來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當下氣勢就盛了幾分,大聲說道:「你管我們是什麼人,你們不好好趕路,來追趕我們幹什麼?是不是吃飽了撐得?真是多管閑事。」
白衫男子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氣,大白天的你們綁著兩名女子趕路,還敢如此囂張,我看你們非匪即盜。趕緊交代清楚,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的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王彪不屑的說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大爺的閑事你也敢管?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大爺的名號說出來嚇死你。」
徐淑婉看著馬上的白衫男子,十分面熟,慌亂中的她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見有人攔住去路,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活命的機會,就死命地掙扎著,嗓子里嗚嗚的叫著。
拉著她的「老鴰」使勁的扯著她,不讓她亂動,罵罵咧咧的在她身上踢踹了幾下。
白衫男子沖這邊看了一眼,不看便罷,一看之下頓時驚呆了,他認出來了,這被捆綁結實,塞住嘴巴的女子正是徐世賢家的徐淑婉小姐,另外一個女子是她的貼身丫鬟。
你道這白衫男子是誰?原來正是察哈爾公署的警佐曹旋。他們接到線報有地下組織在中都縣秘密接頭,他帶了十幾個便衣前去圍剿,剛到接頭地點,就被地下黨的同志給發覺了,這些人四散奔逃,曹旋指揮人分別去追,他和一個便衣追著幾個人一直跑到城外的樹林里,就不見了蹤影,正當他們四處搜尋不著時,竟然在林子里看到幾個人在奔跑,就打馬追了過來。誰知不是地下黨,遇到了被綁票的徐淑婉。
曹旋看著被綁的徐家大小姐,心下拿定主意,準備對眼前的事一探究竟,解救這主僕二人,就對王彪說道:「那你說說你是什麼來頭?」
王彪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把這個白面年輕人給鎮住了,當下一揚脖子,大聲說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們當家是壩上大杆子(土匪)小五點。我是小隊長王彪,江湖人稱「草原狼」。」
曹旋一聽來人是小五點的部下,心下頓時升起一股厭惡之情。原來他大哥曹凱和小五點有過一段過節,當時他還沒有跟隨大哥來到警隊謀職,但是那段往事經常被大哥和弟兄們提起。
小五點是中都的大杆子,手下養著百十號人,一直盤踞在壩上一帶打家劫舍,為害鄉里。這小五點本名宋殿元,四十齣頭,出生在中都縣的一個貧民家庭,在家裡排行老五,自幼被人稱作小五點,在家裡被父母兄長嬌慣溺愛,到處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到十幾歲的時候就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經常偷拿家裡的東西變賣充當賭資,再大些就混跡成了無賴,輸打贏要,惡名在外,鄰里都躲的他遠遠的,家裡的父兄也難以管教。到十八九歲的時候父親送他去部隊當了兵,沒到一年的時間,吃不了軍營的苦,竟攜帶槍支逃離了部隊。回來后變賣了槍支,繼續賭博為生,生活難以為繼的時候就敲詐勒索。在一九四一年的時候,被日本人抓了勞工,拉到華山去挖山洞,誰知竟然在山洞裡挖出了槍支,詭計多端的小五點組織了幾個信得過的勞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帶著幾十支槍逃跑了。逃出來的小五點帶著這幾個人憑著手裡的槍杆子到處招兵買馬,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組建了一支幾十人的隊伍,活躍在壩上一帶,以打家劫舍,敲詐勒索為生。此人生性好色,到處女干Yin良家婦女,膽大包天的小五點有一次竟然劫了日偽政府官員的家眷,將官員的姨太太帶回去女干Yin致死。該官員去日本人處哭訴,讓日本人給做主,日本人一時大怒,安排曹凱部隊前去圍剿。
曹凱此人老女干巨猾,也是土匪出身,當時手下有兩三百人,一直流竄在壩上和內蒙一帶禍害鄉里,時任察哈爾省主席的宋哲元為了安撫鄉里,平息匪患,幾次派兵圍剿,大大傷了曹凱的元氣。曹凱眼看著大勢已去,只好帶著幾十人的殘兵敗將隱匿山林,不敢輕易出山,蟄伏了一年後,曹凱的隊伍又擴充到一百人左右,幾經考慮后決定投靠日本人這個大靠山,時值一九三八年,日本人在察哈爾的氣勢正盛。
看著帶人帶槍主動來投的曹凱,日本人也是喜上眉梢,直接就任命曹凱做了察哈爾公署的警正,讓其維護當地治安,圍剿當地國共兩黨的抗日力量。身為巨匪的曹凱搖身一變就成了日偽政府的警正。
曹凱接到日本人的圍剿小五點的命令后,思量再三,覺得如果和小五點硬磕,很有可能是兩敗俱傷,自己這些年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力量,很可能經次一役,元氣大傷。如果不出面圍剿,日本人的命令又無法違抗。一番算計下來,曹凱想到了一個主意,覺得最理想的辦法就是將小五點收之麾下,讓他為自己所用,既不費一槍一彈,又能壯大自己的實力,何樂而不為呢。
曹凱找到了其他杆子里的老大去做說客,給小五點提出了相當優厚的收編條件,只要小五點來投,以前的舊賬一筆勾銷,並且官封警佐,手下弟兄依舊歸他管理調用,所有人丁全部吃日本人的皇糧,由日本人發放武器糧餉。
小五點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喜出望外。自從劫了官員家眷,小五點也聽到日偽公署要拿他的消息,為了躲避抓捕,小五點的人馬收斂了很多,不敢明目張胆地為非作歹。現在聽說要招安他,除了以前的斑斑劣跡既往不咎,還讓自己的杆子成了正規軍,這麼好的機會也是可遇不可求。小五點一番考量后,決定投誠而來。
小五點投誠后,曹凱給日本人擺事實講道理,不僅沒有浪費自己的一兵一卒,還擴大了自己的隊伍,穩定了地方的治安,日本人也就不再追究小五點侵害官員家眷的事,曹凱從警隊支出一千大洋賠了那個官員,讓他再納一房小妾,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誰知不到一年的功夫,小五點手下的弟兄受不了警隊的管制約束,白天穿制服辦公差,晚上依舊出去燒殺搶掠,被日本人知道后,槍斃了幾個人。天生反骨的小五點被手下兄弟一鼓動,自己也覺得在日本人手裡難有出頭之日,就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裡,打死了曹凱站崗的幾個兄弟,偷偷的又把自己的隊伍拉了出去。
小五點的出走,讓曹凱受到了日本人的嚴厲斥責,還挨了日本主子的兩個耳光,嚴令他務必消滅小五點的隊伍。本來是一箭雙鵰的曹凱,沒想到最後落了個雞飛蛋打,還損失了幾個弟兄。怒火中燒的曹凱發誓和小五點不共戴天,派出去幾撥人馬搜捕圍剿,經過幾場戰鬥后各有勝負。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曹凱心中的恨意才漸漸平息,後來忙著為日本人抓捕抗日力量,也再無精力去圍剿小五點,這才使得小五點又逐漸休養生息,慢慢壯大了些。
剛到到公署警隊不到一年的曹旋,沒有親歷這些,只是耳聞了這些過往。他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正是哥哥當年抓捕的人。便不打算放過他們。
曹旋看著眼前的王彪和「老鴰」,他不敢貿然動手,怕傷著徐淑婉和丫鬟,他和身後的「便衣」使了個眼色,一起從馬上跳了下來。雙手一拱拳,對王彪謙恭的說道:「原來是小五點杆子的人啊,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王隊長,幸會。」
王彪一看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白衫男子聽到自己報了名號就軟了下來,更是得意非凡,嘴裡大喇喇的說道:「年輕人,識相就好。這方圓百里誰敢管我們小五點杆子的閑事。這樣,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緣,我們正要進城,走得有些累了,你們把馬牽過來,待我們騎馬進城,回頭我告訴你個地址,你們進城了到那裡去取馬,到時候我不會虧待你們。」qs
曹旋連忙點頭,微笑著說道:「好說,好說,王隊長儘管騎去,我們不急著用馬,回頭去取就好。」
王彪聽到曹旋的回答,嘴裡說道:「算你懂事,等回到城裡我虧待不了你。「老鴰」,走,把馬牽過來,我們騎馬帶著徐小姐她們進城。」
徐淑婉此時稍微冷靜了些,心念動處,突然想到此人正是昨日檐下相遇的曹旋。她用急切的眼神看著曹旋,嗓子里又開始發出嗚嗚的聲音。曹旋知道她認出了自己,趕緊對著她使了個眼色,不露痕迹地輕輕搖了搖頭,這冰雪聰明的徐淑婉當下也明白了曹旋的意思,也就不再掙扎,安靜了下來。
王彪和「老鴰」也不多想,走了半天已是渾身疲憊,現在能夠有馬騎著進城,心下也是大喜過望。兩人放開徐淑婉和丫鬟,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就往曹旋他們這邊走了過來,曹旋左手抓馬韁,作勢要給王彪,王彪伸手來接,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曹旋的右手伸向腰后,抽出插在後腰的王八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王彪連開兩槍,王彪嘴角的微笑還沒來的及散去,就在驚懼的目光里躺在了血泊中。王彪右邊的「老鴰」也正要去接「便衣」手裡的馬韁,聽到槍聲,剛要轉頭去看,已被「便衣」連開兩槍擊中胸部,「老鴰」滿臉錯愕,張著嘴,倒在了地上。
曹旋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走上前去用腳踢了踢,看他們只有出的氣再沒了進的氣,就讓「便衣」在邊上警戒,他走到徐淑婉面前,把她和丫鬟口裡的布條掏出來。徐淑婉和丫鬟大口地喘著氣,徐淑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驚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受到嚴重驚嚇的丫鬟嚎啕大哭起來。
曹旋盡量放輕手上的力道,小心地把綁在徐淑婉身上的繩索解脫下來。眼裡愛憐的看著眼前這個受到驚嚇的嬌小姐,他輕輕地拍了拍徐淑婉的肩頭,溫柔的說道:「徐小姐,別怕,都過去了,有我在沒人會傷害到你。」
呆立在地上的徐淑婉這時才醒悟過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和眼前的曹旋,「哇」的一聲,撲在曹旋懷裡痛哭了起來,這半天她經歷了眼花繚亂的變故,自己已是兩世為人,真是生死兩重天,在最危險的時候竟然遇到曹旋相救。雖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可是相逢在這樣一個場合也是令人唏噓。
曹旋輕撫著徐淑婉的肩膀,為她驅趕著受到的驚嚇。半晌,徐淑婉才止住哭聲,定了定神的她看到自己伏在曹旋懷裡,不禁又羞紅了臉,趕緊掙脫,向後閃了開來。曹旋也臉色微紅,下意識地後退幾步。這時曹旋才想到身邊的丫鬟還綁著呢,趕緊過來給她解開繩索。此時的丫鬟已是涕淚橫流,還在呼天搶地地發泄著心裡的恐懼。
曹旋抬頭看看,空中已是紅日西墜,晚霞盡染,對徐淑婉說道:「徐小姐,天色已晚,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送你回去,我還有公務在身。」
徐淑婉和丫鬟止住悲聲,連連致謝,感謝曹旋和「便衣」的救命之恩。
曹旋不再客氣,牽馬過來,先讓徐淑婉踩鐙上馬,隨後自己翻身一躍跳到馬上,緊緊的貼在徐淑婉的身後。丫鬟和「便衣」也如法炮製,翻身上馬。
此時的徐淑婉早就把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拋在了腦後,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體面,任由曹旋把她緊緊的夾在胸前,曹旋胸腔火熱的溫度很快就傳遍了她的身體。曹旋夾緊馬腹,心無旁騖,策馬揚鞭,衣袂飄飄,馳騁在廣闊的官道上。
自幼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徐淑婉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人生,騎在馬上飛馳的她,看著從眼前不斷劃過的廣闊天地,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和急促的馬蹄聲,輕嗅著曹旋身上散發出男性特有的雄性氣息。這些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也是充滿好奇的,受到驚嚇的陰影在她心裡開始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對這金戈鐵馬江湖生活的喜愛,也或許是對身後這躍馬提槍救自己於危難人的喜愛。徐淑婉的心有點亂了,她覺得自己開始有點渴望這樣充滿刺激的生活方式。雖然身為女流,可徐淑婉身上流淌的是徐家縱橫商道遊走邊疆的豪邁血液。
正當徐淑婉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時,身後的曹旋勒住馬韁,胯下的白馬放慢了速度,神色嚴峻的曹旋從后腰拔出手槍,緊緊的握在手裡。徐淑婉抬眼望去,前方的地面上塵土飛揚,一支十幾個人的隊伍正騎著快馬向他們飛馳而來。徐淑婉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嘴裡大叫「不好,土匪來了」。曹旋冷靜地安慰道:「別慌,一切有我呢,等下他們走近了你趴在馬背上,聽我指令行事。」接著又對身側的「便衣」喊道:「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