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那年那天那人

很多所謂的遠方其實並不遠，沒有比車輪更遠的的路了，

在過去，西野七瀨也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昨天，

才發現自己可能有些錯了，她第一次覺得把手中的紙巾遞給別人，再說上一句「請關照我們乃木坂46」，是一段永遠無法面對的夢魘挑戰。

或許，不同於漸漸熟悉的團內成員，與陌生人的隔閡才是最遠的路。

處在訓練室的她，思緒又回到了昨日——

橫跨京都鴨川的四條大橋，是一座位於京都人流量較大的古橋。

渡過這座橋，朝著對面的山步行，就能到達在祇園祭中很有名的八坂神社，

在她們又一次搜尋網路意見后，乃木坂的眾人是從山區反方向抵達這裡。

川流不息的鴨川流過這座城市的邊緣，把偏向現代的古樸建築和偏向古樸的現代寺廟一分為二，

作為名橋之一的四條大橋，當成京都宣傳自我的最後一站，最好不過了。

由於河邊靠近祇園四條站，四位乃木坂少女看見了發完半箱紙巾的希望，只不過令她們遺憾的是，櫻島真希剛才的取巧方法被士大夫給禁止了，

一包一包發才能起到最大的宣傳效果，還想偷偷模仿這招的其他三人發出不滿的抗議聲，抗議無效，結局就是現在一次性塞兩包給路人都不被士大夫允許，

美好的計劃在強權面前，顯得格外軟弱無力。

一下車，遠處紫色繁冗和服，梳著高高髮髻的白膚女子，在橋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顰一笑充滿平安時代濃郁風情，剎那間就帶她們回到百年之前的平安京。

「花魁！快看誒，是花——」齋藤優里興奮大喊道，還沒說完話便沖了上去，她知道這種有花魁的鏡頭，絕對不會被後期cut掉！

競爭其實從一開始就默默進行著，

其他人緊隨其後，花魁旁邊的隨從們看到攝像機，識趣的避開了鏡頭，畢竟現在沒有什麼祭典，也不是巡遊期間，小小的施予方便也未嘗不可。

「我們是乃木坂46，一定要關注我們！」高山一実搶答道。

穿著高高木屐，個頭高出她們許多的花魁姐姐靦腆一笑，從容的收下了高山手中印有乃木坂的紙巾，

齋藤優里獃獃的看著旁邊，眼珠瞪得滾圓，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明明是她先發現的，卻沒跑過旁邊這個長腿隊友，被人搶先一步，好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

其實從一開始，

除了娜醬，其他三人若隱若無地在鏡頭前搶到具有亮點的場景，躍躍欲試進行中。偶像可不是過家家，幾個月前一單選拔的殘酷，給足了的警示，

遺留在最後，默然無聲的落選組，那十六人並沒有看到，或許是意識中不想去面對，除了最後被選上的櫻島真希，十六人中的大部分並不知道各自走後發生了什麼，

但是真希知道，那次為什麼她由於手機無法接通的問題被士大夫批評後果斷開溜，平時這種社死的時刻可不會讓她的步伐加快，

因為身後，

無言的眾人，凝固的空氣，低聲的綴泣...讓她一刻都不想在那兒待下去了。

長大這個詞，過去很遠，

那次，卻離大家很近。

這個道理，櫻島真希知道，高山一実知道，齋藤優里知道，只有西野七瀨懵懵懂懂，或許她還沒有做好覺悟，

拋棄廉恥，拋棄臉皮，拋棄怯懦的覺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眾人的宣傳活動加快了速度，運營早就知道在這個信息時代，高效實用的媒體宣發完全依靠不上這寥寥無幾的紙巾，

心存鍛煉的心思才是運營的目的，選拔與非選拔就是像養蠱，安逸的大鍋飯模式是培育不出合格的AKB公式對手。

「滾開~不要妨礙我！」「不要不要，你們擋著我路了。」即使聽到這樣的謾罵，大家依然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

即使是最面癱的修羅雪姬，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雖然看起來有點搞笑罷了，絕大多數路人還是接過了這群元氣營業少女的紙巾，算是對勇敢者小小的褒獎。

而在東北角，

給予支持，零星幾位京都市民偶爾會主動的去拿走娜醬手上的東西，不同於其他三人的主動出擊，

無法邁出那步的她更像是一隻弱小無助的小鹿，被裹挾在團隊中前進，

人始終要踏出那一步，士大夫的不停催促下，鼓足勇氣帶著笑容的她把手中的紙巾遞給了一對快步走來的情侶，

「吶個，我們是——」微弱的聲音還沒出口，迎接她是對面不耐煩的表情和果決的揮手，連看都沒看娜娜賽一眼，

完全忽視的二人，頭也不回的經過她的身側，

笑容依舊，眼眶慢慢紅了。

站在遠處正在賣力工作的櫻島真希無意中注意到了橋的另一側，肘哥正在安慰著娜娜賽，被安慰的人似乎有些許的不對勁，

趕忙發完手中最後一包的她，穿過橋中間，朝向她們走了過去...

另一邊，

西野七瀨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為了掩飾自己此刻的失態，穿著白色的防寒服頭套被拉得很低，

精心打扮的頭髮披了下來，掠過彎彎的眉梢和長長的睫毛，不甘的嗚咽聲在強忍中釋放開來，伴隨著滴落的淚珠。

她恨自己的無用與懦弱，眼睜睜看著隊友快完成了任務，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僅僅在拖乃木坂這一組的後腿。

從一開始就這樣，她甚至不知道秋元老師他們選擇她的原因，一單選拔后的驚喜勁過後，在見識到不同人各種各樣的超強天賦后，留給自己的只有濃濃的不自信，

平時靠著她自己臆想出的神明——豆一樣桑，強撐著去抵禦作為偶像的壓力，此時此刻，她的哭泣，

快要完全止不住了...

「沒關係的，只要伸出手，總會有人伸手的。」肘哥也帶著哭腔對她說道，邊說邊輕輕拍著娜娜賽的肩膀。

她清楚知道這位大阪姑娘的性格，永遠躲在人群中，永遠對人溫柔的笑著，永遠小聲地說著話，永遠不會生氣。

她又接著說到：「冷靜下來，我這邊發完了就來幫你！不要擔心，先從擅長的事情做起吧！」

先一步站在旁邊的齋藤優里只能尷尬的笑著，話都讓高山搶先了，她一句也插不上嘴。

「我也想安慰娜醬呢」——齋藤優里心想。

鴨川的溪流不會因為某人停滯不前，也不會向後倒流，它穿過四條大橋的橋拱之下，穿過怪石嶙峋的河道石灘，平緩流淌著，

恰似此刻西野七瀨止不住的眼淚，

突然，她感受到自己的後背被人拍了一下，有點小重。

意識到是誰的她羞惱的擦著眼淚，淚眼婆娑中抬起頭，

被髮絲微微遮蔽的朦朧中，只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外加一個對著她豎起的大拇指。

無言，卻勝有聲，

頭頂，

厚重的雲層漏開了一條小縫，午後難得有一束慵懶愜意的陽光打在身上，帶上了一絲聖潔和璀璨，

像是書中擁有山川河流的神明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微風吹過那濃密的黑髮，乾淨透亮、閃閃發亮的眸子，在人群中熠熠生輝，

已經度過了小半生的西野七瀨，本該止於秋水的寂寞人生，漾起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