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曲肝腸斷,何人只手挽狂瀾?
朔方,紫袍王者孤身站在琴谷之外。
呼嘯的山風,撩起崔寧衣袍,獵獵作響。
「前輩,中原大地的火已經燃起來了,神州沸騰,孤……決定舉東北六十萬大軍,西出玉門關!」
「還請前輩出山,為中原兒郎壓陣!」
幽幽琴谷,傳來一聲嘆息。
「沒有希望的……你回去吧!」
崔寧握緊手中的長槍,青筋暴露,雙眼通紅。
「前輩,孤城英雄喚醒華夏兒郎,朔方霜雪漫天,卻難涼我沸騰的熱血。」
「大唐若不戰,孤替他們戰!華夏神州,非蠻夷豢豚之地!孤雖一介武夫,不忍看山河破碎!」
「前輩乃中原五聖之一,沒有前輩壓陣,六十萬兒郎不知折損幾多,朔方沒根了。」
嘀嗒。
水滴落入山谷幽潭,在空靈的山谷間清晰的回蕩。
「你若東出玉門關,大唐是否借道?北方回鶻突襲朔方,又當如何?」
崔寧痛苦的閉上眼睛,熱淚盈眶。
「孤……明白了!」
「不過孤心意已決,縱然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我!」
「當下神州沸騰,誰他么不出兵,誰就是烏龜王八蛋,他以為躲在烏龜殼裡,敵人就殺不死他嗎?」
「前輩,孤……告辭!」
朔方,不過是華夏一隅罷了。華夏英雄,應當天下共尊,而不該分什麼唐吳燕。
我脫離大唐,非是我不認華夏身份,而是唐室中道崩殂,朝堂晦暗,那才是整個神州大地的絕望啊!
崔寧走後,琴谷中年男子卻是淚灑幽潭,剛毅的面龐上,卻有一縷不協調的白髮垂落下來。
「百姓都道神州出了蓋世英雄,可又有誰知中原五聖,已無劍聖。」
「天道垂臨蠻夷,棄我神州,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太讓人絕望了!」
他顫抖著手,撫摸著斷弦的長琴,手指輕輕撥弄,長琴發出斷斷續續的音調。
一曲肝腸斷,何人只手挽狂瀾?
一曲肝腸斷,難涼熱血何處濺?
「我非不願助你,實不忍看萬千兒郎,葬身異國他鄉啊!」
中原聖人不出,中原縱然百萬雄兵,在蠻夷聖人手下,也不過如芻狗一般,任人宰割。
劍聖李淳風故去,誰能扛鼎中原,力戰聖淵?
錚!
心情激蕩之下,琴弦再斷一根,琴公面色一片灰敗!
陝州。
大銘宮金鑾殿上。
李婉一襲紅衣,英姿勃勃站在朝堂中央,仰望皇位上的堂皇李適。
薛飛跪在李婉身後,雖身體瘦弱,卻精神抖擻。
「皇兄,可否記得安西軍?」
唐皇靜靜凝視堂下兩人,內心天翻地覆。
「朕……當然記得!李唐社稷,愧對安西!」
數日來,安西軍的故事早就傳得滿城風雨,唐皇自然聽得耳朵都起繭巴了。
李婉轉身,讓薛飛進入唐皇的視線,與之一個鼓勵的眼神。
迎著無數的目光,薛飛有些緊張,可轉念想到,孤城鎮守六十年,不能堂堂正正站在大唐中樞,豈不是給兩萬安西軍丟臉?
他猛然挺直腰桿,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紙張,隨後將手指放在牙齒之間,猛的咬破。
金鑾殿一片死寂,連殿內漏刻的滴滴聲都清晰可聞。
群臣禁聲,似乎都在期待著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迹。
當著百官的面,
薛飛手指在紙張上飛速的書寫,一行行觸目驚心的鮮紅字跡躍然紙上。
有太監早已來到薛飛身旁,用尖銳的聲音大聲念道:
「大唐天威,震懾蠻夷;安西鐵軍,不辱使命,無一乞降,寸土未丟!」
老太監聲音嘶啞了,文武百官身體僵硬,雙眼緊閉,卻好似堤壩決堤,江河奔騰洶湧而來。
原來華夏的傳言是真的!
孤懸西域的一塊飛地,連大唐史書都寫作「不知存亡」四字。
但那群白髮軍,六十年沒有得到任何增援,荒涼的沙漠看不到任何希望。無盡的黑暗籠罩,卻仍然履行著大唐鼎盛時期,給他們下達的「開疆拓土」的使命。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唐皇靜靜抓著龍椅扶手,指節捏得啪啪作響,顫聲道:「氣節磅礴,凜冽萬古!」
「朕……」
他如鯁在喉,似乎想表達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文武百官眼眶通紅,久經沙場的老將更是不停抹淚,只有真正上過戰場,才會懂得,比戰死更絕望的就是看不到任何希望。
宰相楊綰當庭哽咽:「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孤城一磚一瓦皆是奇迹,是堅不可摧的信仰!
一個白髮蒼蒼的官員忽然嚎啕大哭:「六十年前,我還是孩童稚子,先父愷愷出征踏出長安還歷歷在目……」
父親,終於有安西軍的消息了!
滿堂悲愴,在無比壓抑的氣氛中,老太監淚目念道:
「孤城還餘一人,他叫李東來!」
群臣呼吸窒息,再難壓抑情緒,紛紛慟哭低泣。
最絕望的事情,不是一戰死了兩萬人,而是死一人這種事情,發生了兩萬次。
那種情況下,活著比死去會更加痛苦萬分。
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從兩萬到兩千兩百,再到兩人,最後連最後的戰友,也倒在自己身旁。
李東來當時是有多麼的痛苦,多麼的無助?
但那人仍然沒有放棄,堅持著前輩們的信念,一人一劍斬殺來犯之敵,捍衛著大唐的疆土,更是華夏的脊樑!
「你是盛唐最後的榮耀!」唐皇聲音顫抖,嘴角的一絲咸苦,才意識到他早已熱淚盈眶!
「朕……要封賞安西英魂,在華夏為他們建立一座忠烈祠。」
群臣俯首請願,高聲道:「吾皇英明!恭迎王師凱旋!」
李婉忽然上前叩首,沉沉說道:
「皇兄,在此之前,大唐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做!」
「那就是——帶最後一個守卒,回家!」
正在此時,殿外一人飛奔入殿,跪下叩首道:「啟稟吾皇,巴蜀蠻軍松贊長戈請求覲見!」
文武百官拭去眼角淚痕,頓時氣憤填膺!
蠻夷竟然來到了陝州?
松贊長戈乃是聖城裁決者,相當於大唐的三品封疆大吏,怎麼會來到陝州?
此人來得正好,如此悲憤的氣氛,不殺蠻狗,不足以泄憤!
「宣!」
唐皇李適咬牙切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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