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民意即天意
月明星稀，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御書房中燈火通明。
李適坐在龍騎上，不住的咳嗽。侍者輕輕幫他捶背，輕聲說道：「陛下日理萬機，要保重龍體啊！」
李適擺了擺手，示意侍者停下，淡淡說道：「影子，你……靠得住啊？」
侍者心一驚，急忙跪倒在地：「陛下明鑒。老奴自七歲入宮，至今已經六十多年。一直勤勤懇懇，忠貞不二，為皇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適咳了一聲，用手將侍者扶起，輕聲道：「別緊張，你雖然出現在朕身邊不過半年，朕還是信你的。朕要你立刻去做一件事，可能……會要你的命！」
侍衛躬身施禮：「陛下但有所命，老奴萬死不辭！」
李適站起身來，踱步窗口，背負雙手：「朕知道你，你一直潛伏在歷代先皇身邊，保護歷代先皇的安危。但如今，朕的安危已經無足輕重，朕要你形影不離，保護武清公主的安危。」
「陛下，那您……」
李適擺了擺手，示意侍者不必再說，即刻去找李婉。
中原五聖，傳言棋聖就潛伏在皇宮中。只是沒有人見過棋聖其人，不過李適作為前兵馬大元帥，乃是九品武者，他看不透影子的實力，那麼棋聖，只能是影子！
作為李婉的大哥，李適多少還是知道這丫頭的秉性的，雖是女子，卻是外柔內剛，一旦做了某種決定，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自己不出兵西域，她必然孤身前往，代表大唐的顏面，慰問孤城的英雄。
孤城英雄喚醒了華夏的靈魂，讓這個民族重新煥發活力和希望，大家都希望即刻迎回大唐的英雄，趕走侵佔華夏領土的韃靼。
但……
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是李適作為一個政治家，冷靜思考後得出的結論。
東有吳越，割據一方；南有舊楚，正在醞釀著死灰復燃；北方幽燕盤踞朔方，崔寧本就是一尊猛將，脾氣暴躁得很。
此時大唐出兵西域，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陝州根本招架不住。
如果皇室沒了，那麼大唐……就真的沒了！
明面上不能出兵，而自己也攔不住小妹。那麼，就讓影子護送小妹，遠赴西域，盡到自己作為大唐皇帝的一份心意吧。
只是，此去西域，關隘重重，縱然有聖人相助，也是凶多吉少。
「誒，小妹……你才情蓋世，風華無雙，可為何就是不理解朕啊！」
「大唐英雄，朕欠他的，大唐欠他的，朕一定會加倍封賞！」
正在這時，宰相楊綰在門外稟報：「陛下，河西急報！」
李適騰的一下從站起，道：「進！」
楊綰推門而入，將手中加急信件交給李適。
唐皇急忙展開書信，眉頭高高蹙起，看完將羊皮紙狠狠拍在桌上，不住的喘氣。
「好膽崔寧！動作倒是真快。舉國三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崤山，這是要將我大唐皇室逼到絕路啊！」
「說什麼借道玉門關，直撲西域，接華夏英雄回家。你三十萬大軍，自大唐皇室數十里經過，朕就不信你這麼高尚，途徑陝州而不取！」
「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御駕親征，看那崔寧為何如此猖狂！」
楊綰急忙躬身一禮，痛心疾首的說道：「使不得啊，皇上！」
「楊愛卿，連你也要攔著朕嗎？」
楊綰起身，搖頭道：「臣……不敢！」
「不過，
陛下有所不知，幾位將軍披甲執劍，齊聚大銘宮外，準備死諫，請吾皇出兵西域啊！」
李適狠狠拍打桌子，怒道：「豈有此理，他們這是想造反嗎？」
楊綰道：「皇上明察，幾位將軍並非兵諫，這……這是民心啊！」
「孤城英雄的故事傳遍大街小巷，群情激憤，無不盼望我皇出兵西域，迎回大唐英雄。」
「將軍們很多便是安西軍的後代，此時若出兵崤山，將毫無戰意，違背民心啊！」
「而今華夏大勢，在我大唐。至少大唐乃是名義上的華夏共主，誰在這個當口公然反唐？」
「縱然崔寧拿下陝州又如何？他將會被七千萬華夏子民口誅筆伐，眾矢之的，就算逞一時威風，也註定是過眼雲煙，不會長久。」
「相反，此時若是陛下牽頭出兵西域，做所有華夏子民都想做的事情，天下必雲集響應，說不定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收復東吳朔方。」
「民心所向即是天意啊！還請陛下三思！」
楊綰雖不是房玄齡魏徵這等乾坤大才，然而在這種民族大義上，卻是幾十年的老江湖，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
李適望向窗外的明月，陷入了沉思，心中各種衡量。
「楊卿，容朕……再思索一陣，你先退下吧！」
……
大漠孤城。
孤影坐在城頭，雙腿隨意擺在城垛上，任憑清風撩起衣袍。
「東來哥哥，吃糖。」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微笑著將一個糖放到李東來口中。
「甜嗎？」小丫頭的笑容很可愛，天真浪漫。
李東來點點頭，神色卻有些空洞無神。
距離上次聖淵派出的強者獨臂劍魔，已經過去一月有餘。
下一次，來的敵人只會更強。
中原不會再有一個李淳風，來幫他守住孤城。
他雖然劍道大漲，但境界是他的硬傷。
說不定下次，就是孤城的絕響，沙漠中再也不會有一塊綠洲。
綠洲是信念，是中原人沒有放棄安西軍的證明，是老師留給弟子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
李東來沒想到後退，既然如此，要就讓自己，也埋葬在這塊綠洲之下吧！
「躲起來，乖！」
李東來摸了摸小丫頭的額頭，縱身一躍，跳下城頭。
三百裡外，一隻黑色禿鷲迎面俯衝，一雙翅膀后翼層層褶皺，像一株海棠花。
「萬里一孤城，就像一座里程碑，當真是壯觀！」
來者一襲黑袍，褐目濃胡，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沒有一根雜亂。
聖淵惡之海棠，十年前踏入「武道神話」境，較之獨臂劍魔還早上幾年。
他盯著這個一己之力，讓聖城雞飛狗跳，讓冕下盛怒的青年，微微眯起了眼睛，表示強烈的興趣。
「你要毀了我的家嗎？」李東來拄劍聳立，距離禿鷲百丈開來。
「你的家？」惡之海棠帶著得體的微笑，自上而下呈現出一種優雅。
「凡日光照耀之地，皆是聖土。我只是來行使聖城的權力罷了。」
說完輕撫禿鷹，身形浮落在地，五指緩緩張開，武道神話之威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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