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相

「外婆～」

項曾甜膩膩地叫了一聲，只是他的內心早就無地自容了。

但是看到那老邁的婦人，頭髮花白，佝僂著迎接自己，怎麼說也得表現好些！

在來時路上，項曾想起自己似乎很少來到外婆家，本來大家都住在一個縣城，而且這時的縣城那麼小，兩家又這麼近，這邊作為母親陸瑤最親近的家人，她怎麼會不常帶自己過來玩耍呢？

天倫之樂！

在有能力的情況下（不遠，或者遠的話能夠拿到驗傳），這時候的風氣，可是倡導子女們父母膝前盡孝的。

後來的大漢，甚至以孝道作為國策之一！

再說，這時候的女子，可是有著獨當一面的地位，可不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記得這時候，巴蜀有一個寡婦清，依靠著夫家賣硃砂，成為了有名的商人。

聽說她和始皇帝有一腿，不過我是不大相信的！

但是，始皇陵的水銀河，好像都是她籌集的。

看自己這母親和外祖父，似乎有著什麼矛盾啊？這才導致了兩家很少串門？

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啊！

這最後，還要靠自己這五歲的小屁孩，來「勾連」親情！

唉～難啊！！！

這讓項曾那裝著二十多歲靈魂的身軀，有些許社死的感覺！

堂前老嫗放下拐杖，看著一路蹣跚著，朝自己走來的項曾，連忙張開雙手迎接這個大外孫，好像想要馬上抱住他一般。

項曾也鬆開母親的手，急忙跑過去，撲到了老人懷裡；項曾其實稍稍有些抗拒，終究是前世的記憶在作怪，只是擔心顫顫巍巍的外婆，見她扔開了拐杖，又擔心她老人家摔倒，也順勢撲到懷裡扶住老人家。

「玉兒！慢點……」陸瑤驚呼……

陸漮看到外孫不知輕重的動作，也著急了；疾步上前，一手拎著項曾的后領，一手扶著自己的妻子。

「呼~」

還好沒有發生不可預料的事，陸漮不由得鬆了口氣！

不過項曾的動作可嚇到了後面的陸瑤。

「玉兒你……」

啪~

陸瑤見母親沒事，拉過項曾，反手將他靠在蹆邊，抬起手、對著項曾的屁股就是一巴掌，這小子做事太不知輕重了！

項曾年近五十的外婆，可不像外祖父陸漮那樣矍鑠；可能是因為懷孕時年紀較大，所以近年來小病不斷，腿腳都不大利索了。

我！我！我去！！！！

項曾也被打懵了，隔著厚厚的錦袍，這巴掌打下來根本就不疼，只是自己多少年沒被打過了，這熟悉的感覺，讓這二十歲的靈魂無處安放啊……

陸漮一開始也沒注意，小外孫才被自己女兒陸瑤拉了過去。

歸根於陸漮太在意自己妻子，想當初，自己妻子為自己生兩個女兒丟了半條命，才導致如今的妻子這將行就木的模樣。

或許，老太太對於大女兒兩次出嫁不順，而且婚後不幸，感到虧欠難過，所以，近年來，老人家愈發蒼老了。

陸瑤驚急而怒，下手又比較重，頗大的聲響也驚動了兩位老人。

「哎！瑤兒，你幹什麼！」

老太太拉過一臉獃滯的項曾，護在懷裡，心疼地撫摸這小外孫的臉蛋，焦急的模樣，好似擔心小外孫被打傻了一樣。

「玉兒，沒事兒吧！」看著項曾一動不動的模樣，老太太更著急了！

陸漮見狀也趕緊半蹲下來，著急地搓揉著項曾的手，這可是自己親孫子！一時間也失去了平時的穩重。

陸瑤看著相依為命的兒子眼神發直，陸瑤伸出雙手，又有些不知所措，那被項羽拋棄五年來的傷悲，再也扛不住了！

眼淚點滴落下，濕潤了那楞在半空中的衣袖。

她不恨項羽，只覺得這是自己的過錯。只是如今，兒子就是自己的一切了，若有個什麼好歹……陸瑤感覺天都快塌了！

「欸～怎麼了？」

一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從後院竄出來，才看見項曾，眼睛就猛然一亮，撲過來，就開始蹂躪項曾那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

「琰兒！」

陸漮威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嚇得小女孩很自覺地縮了縮手。

我去，身上怎麼一哆嗦啊！！！

項曾沉浸在前世，自己逃學被媽媽揍的回憶中，那似乎是最後一次挨揍，之後連在一起的時間都很少了。

項曾感到臉部的抗爭，又被外祖父的斥責驚醒，看到眼前的小女孩，似乎有什麼不好的回憶襲來！

回過神就看到一個十歲出頭模樣的小丫頭在自己面前，粉粉嫩嫩的模樣還很可愛，小臉有些胖乎乎的，卻十分精緻，就像漂亮小蘿莉一樣！

呃……人家本來也就是蘿莉！

「外翁，我沒事，小姨這是想我了。」看到眼前縮成鵪鶉的蘿莉小姨，項曾下意識就為她開脫。

項曾伸手使勁捏了捏小姨的臉蛋，同時，項曾那小小的臉上，還露出老父親那慈愛的笑容。

看你把我這身體禍害的，見到你都怕，看我不把仇都給報了，嘿嘿嘿！！！

陸琰的臉都快變形了，十一歲那肉嘟嘟的臉蛋，不僅好看，手感著實也不錯啊！

雖然陸琰大著項曾五六歲，但是她也只比項曾高出半個頭而已。

陸琰：陸瑤一母同胞的妹妹，項曾的小姨；比陸瑤小十歲，反而只比陸瑤的兒子項曾大六歲。

或許是小女兒，陸漮年紀也比較大了，所以對她的寵溺更甚於陸瑤，也就讓陸琰有些調皮搗蛋。

其他大戶氏族裡，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已經開始注意德行，甚至不少都已經定親了。

而陸琰更像小子一樣，沒心沒肺、還在到處瘋玩，和賢雅的姐姐完全相反。

「玉兒，你沒事吧？」老太太有些著急地問道。

「沒事，沒事！我剛剛只是在想好像少了一個人，才想起原是小姨還沒來。」項曾趕緊解釋道，同時對著陸琰挑釁的挑挑眉。

陸琰還在剛才被項曾偷襲的驚訝中，沒有緩過神。心想：這小子膽大了，以前欺負他，他都只會哭著找大姐，今天居然敢揉我的臉，還那麼大力！！！

項曾轉過頭，看見母親那有些通紅的眼眶，第一次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年輕的母親是多麼重要！

似乎被感染了，還是自己這具身體的原因，項曾又想起了前世。

或許在前世，那個總不說話，一直默默關心自己的母親，在自己離開后，不知道有多傷心……

記得自己每次回家那疏遠的感覺，這是自己的錯吧！或許那位母親也會偷偷抹著眼淚，永遠給兒子一個堅強的背影。

還有那一直拼搏在外的父親，他只是想給我們一個好的生活，然而他們都不太善於表達自己……

想著想著，項曾的眼淚也忍不住的流下來，繼而轉身埋在陸瑤懷裡大哭起來。

老太太本想拉過項曾安慰，只是項曾死死抓住陸瑤的衣袍，於是她安慰道：

「玉兒，是打疼了嗎？」

「沒…沒有，嗚嗚～我…我只是看到母親流淚了，我忍…忍不住……」

項曾依舊埋首嗚咽，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

三日後，項宅後院。

「你是說，項羽他前年還在吳縣縣城？」項曾臉色不由有些陰沉。

「是的，公子。」

正在回話的是陸傷。

陸丙站在項曾身後，張了張嘴，他感覺小公子這樣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有些不合適，想提出來卻又有些心虛。

這也是這三天來，項曾刻意的改變，造成了二人如今的態度。

前日早間，項曾招來兩人，臉色一嚴，便直接對二人問道：

你們是誰的人，我項曾自己的？還是自己母親的？亦或者是陸家的？

陸丙傻乎乎的抓著頭。

陸傷卻有些驚訝，沒想到小公子不僅身體早熟，心智也那麼早熟；陸傷自然知曉這個時候代表著什麼！

他立馬單膝跪地回到：

「家主讓我來侍候公子，那麼我就是公子的人了，與陸家再無瓜葛！」

陸丙不清楚是什麼意思，只是接著說到：

「我也是！」

項曾不由得捂著臉，看著陸丙，心說：你怕不是張飛，再給我整個

「俺也一樣！」

項曾轉頭看向陸丙，心頭實在有些無奈。

「陸丙，你去找主母拿些錢，給我們仨買三柄木劍。」

項曾算是明了了陸丙是有些呆的，後面的事情就不和他說了，故而順勢支開了他。

「是！」陸丙樂呵呵地走了，畢竟沒有哪個半大小子不喜歡舞刀弄槍！

陸傷心裏面咯噔了一聲，已經有些稜角的臉上露出難色，又有些失望；這…小公子說的是這個，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這心跡白表露了！

「怎麼了？你以為我只是找你們玩耍嗎？」

項曾看到陸傷為難的臉色，大概也知曉他在想什麼。

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又怎麼會掩飾自己的表情！

「陸丙有些呆，接下來的事他不好參與。」項曾解釋道，也間接告訴陸傷事情要保密。

陸傷心頭一松、又一緊，不愧是公子，自己都沒想到；看來這次賭對了，而且公子那麼聰明，陸傷不由得有些緊張。

「不用緊張！接下來幾天，你給我打聽一下我父親的事，尤其是關於他和陸家以及我母親的事。」

項曾有些茫然地看著遠方的天空，輕聲說道。

自己不是擔心關於項羽的事兒，而是感覺自己似乎很難融入這個時代，思想上的不同！我是該改變？還是……

「是！」

陸傷單膝跪地，他感覺小公子的話有些冷冽，讓他有些害怕的感覺，就像當初的家主陸漮一樣。

陸傷記得：當初家主派出自己來侍候公子時，就已經交代過自己，自己這輩子就已經是小公子的人了！

所以，他剛才才表現的那麼果決。

項曾自然也能大概猜測得到，所以他才問了陸傷是誰的人；順便看看陸傷夠不夠機靈，要是他沒有直接表態，那麼自己也會讓他去打聽，只是未來的信重可能就少了許多。

總不能讓我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虎軀一震、就收服一個十幾歲的叛逆小子吧！

人心是慢慢收服的，人性也是經不起考驗的。

只要自己能給他們想要的、恩威並施，那麼在思維的慣性下，他們一般不會背叛自己。

至於為了自己，捨生忘死、於家不顧？

項曾不敢奢望，只要不主動背叛自己，項曾就滿足了，要是保護不住下屬的家人，以及其人身安全，那也活該讓人背叛了！

「不用如此，你我從小一起…呃長大，從此便是兄弟了。」項曾拍了拍陸傷肩頭，將他扶起。

雖然他們的年紀做起來有些可笑，但是這一扶，誰知道會激起怎樣的波瀾。

兩日後……

陸傷回話時，項曾並沒有背著陸丙，項曾發現這傢伙雖然傻乎乎的，但是自己交代的事情也從不往外說。

就像前天讓他去買兩把木劍，搞得他賊兮兮的，連自己母親都不說，張口就問陸瑤要錢，只說公子要的，一點兒也不透露是幹什麼用。

非得一家子公審項曾，然後項曾給交代了，還賣了一波萌，想起自己當時的情形，項曾還有些牙痛。

自己鼓起小臉，甜膩膩地說：

「我要練好劍法，保護母親，再也不讓她流淚了！」

說罷還揮了揮粉嘟嘟的拳頭。

越想，自己就越臊得慌。所以之後兩天，項曾不僅自己練劍法，還給陸丙好好訓練了一下。

至於有沒有公報私仇，那就不知道了！

也就在今日午間，陸傷回來后就告訴項曾，他交代給自己的事情已經打聽到了。

據陸傷的描述：

當初項曾的父親項羽隨其叔父到吳縣避難，似乎是陸家家主陸漮，用計讓項羽取了陸瑤。

只是如此就算了，陸瑤是有名的吳縣淑人，就算是心氣再高的落魄貴族，白得一個閉月羞花的妻子，不說多高興，也不至於拋妻棄子。

最關鍵的是陸瑤定過婚，雖說未過門，夫家就亡了。

可當時，項羽是在不知道這件事的情況下，才與陸瑤定了親。

這似乎讓項羽覺得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

當初他項羽甚至想直接退親；只是在其叔父的強硬促使下，他才與陸瑤完婚。

成親之後，項羽幾乎不歸家，待到項曾出生，也是被項梁強拉著回來的。

最後連項曾這個名字，也是如同應付一般，直接扔回一張寫著名字薄絹，便再也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