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官場詭譎
劉師言正往外走,巡撫阿隆和按察使洪順已經進了大門,大家在中庭見了禮。劉師言道:「二位大人駕臨,真是讓敝舍蓬蓽生輝啊。」
阿隆說:「劉大人言重了,你我同省為官,府上的大喜事,我們怎麼能不來湊個熱鬧啊!」
劉師言趕緊請他們進了正廳。
阿隆是滿人,已經是五十往上的年紀,原是跟康熙平過三藩的功臣,在京做了幾年副都統以後,忽然被外放為河南巡撫。河南這個地方沒有總督管轄,巡撫就是最大的地方官,可見他現在在官場炙手可熱。
阿隆先問了問劉母的情況,然後問道:「劉大人,你後面這兩位是什麼人啊?怎麼如此眼生?」
劉師言回頭看了一眼,說:「巡撫大人有所不知,這兩位並非官場上的人物,而是兩位圍棋高手,我剛才正在和他們討論壽宴上下表演棋的事。這位梁百川六品,是汴梁道場掌門,開封圍棋界的頭號棋手。」
「喔,雖沒見過,但也有些耳聞。」
按察使洪順也搭言道:「我跟梁先生可是老交情了。」梁百川趕緊抱了抱拳。
劉師言又說:「至於這位嘛,是白雲道場棋士,顧墨白八品。」
阿隆還沒做聲,洪順倒先吃了一驚,問道:「莫不是前不久直升八品的顧墨白。」
顧墨白沒想到連按察使都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陣得意,趕緊道:「晚生正是。」
洪順一聲冷笑,反衝著張炳輝說:「教授,不是我說你,這次的事情也做得忒以莽撞了些。業餘棋手直接授予八品的事,別說河南從沒出過,就是外省也沒聽人提過。你這先例破的可真是出人意表。」
聽他出言諷刺,劉師言趕緊說:「洪大人說的是,不過這不能怪炳輝,事前他也是請示過我的。好在這位顧賢侄棋藝不俗,倒也對得起八品的頭銜。」
阿隆說:「學政大人,如此說來,我倒要提醒你兩句了。此事不是棋力匹不匹配的問題。往小了說,這是你考慮不周,往大了說,那就是政治敏感度不強了。你想,棋賽每年都在白雲道場舉辦,省內考生們早就有意見,認為對白雲道場的弟子過於偏袒,讓他們佔盡了主場之利。張教授這次駐守白雲道場,又偏偏破格提拔了他們的弟子,此事就是公平,大家也會說不公。況且我們早就討論過,要讓我省的圍棋多點開花,不能只發展白雲道場一個中心。這次破格提拔的又是白雲道場,這跟我們的方針不符嘛!」
顧墨白本以為是自己出色,引起了兩位大人的注意,沒想到他們是對自己直升的事不滿。他畢竟少年心性,一股怒氣湧上心頭,當即說道:「若是大人們認為我的八品得之不武,我甘願辭去八品的頭銜,明年再考!」
劉師言厲聲道:「胡鬧,你的八品手牒上可蓋著我提督學院的大印,此事早已告示全省,那是你說辭就能辭的?莫再多言!」
顧墨白聽劉師言口氣嚴厲,便不敢再說話了。
劉師言又說:「兩位大人,此事千錯萬錯,都是師言一人的錯,若有什麼後果,師言願一力承擔。」
阿隆聽劉師言語氣不善,趕緊說:「劉大人言重了,此事能有什麼後果?無非讓人猜疑兩句。我們不過是好意提醒罷了。」這才把這件事暫且撂下。
坐不多久,阿隆和洪順便起身告辭。等到快出屋門時,阿隆裝作突然想起的樣子,回過頭對劉師言說:「對了,劉大人,你們家這麼大的喜事,
本來我和洪大人是一定要到場的。不巧他那裡有個大案,已經折騰了兩天,我們今天才抽出功夫來你這兒看看。至於壽宴那天,還能不能騰出身來,就不好說了。若真來不了,請你切莫怪罪,我先當面給你賠個不是。」
劉師言趕緊說:「那自然是公務要緊。家母的壽宴本不想大操大辦,更不敢勞動兩位大人。二位百忙之中還能抽身來此,劉某已是榮幸之至。」
阿隆和洪順連道幾聲客氣,便一起出門上轎走了。
劉師言他們又回了正廳,劉師言問:「炳輝,你看他們來這趟是何意啊?」
「以卑職看,他們說的這些話,只有最後兩句是正題。其實就是想跟您打個招呼,壽宴那天他們是不會來的。至於原因嘛,無非是怕外人把他們和您看做一黨,這樣才好放開手腳……」
劉師言哼了一聲說:「放開手腳跟我干?現在HEN省大小事務都在他們掌握之中,但科舉、圍棋兩項斷不容他們插手!」
顧墨白站起來說:「大人,都是墨白不對,惹得您受他人非議。若有墨白能出力的地方,願隨時聽大人差遣。」
劉師言道:「賢侄,你多慮了。他們不是針對你,而是沖我來的。就算沒你這次的事情,他們也能找出別的理由來生事。我與你師父交情甚厚,白雲道場又是河南圍棋的中心,他們想染指棋界,就不得不打壓你們道場,這都是免不了的。你不要自責,只要把後天的棋下好,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顧墨白估計著後面沒有自己的事,便告辭出來了。
從劉府出來,顧墨白徘徊無事,卻又難以開懷。想到今天的見聞,生怕政治上的風波會波及到道場。於是,他寫了一封信,將今天的見聞細述一遍,寄給了謝春霖,好讓他心裡有數。
第二天,顧墨白去街上買菊花。他對菊花並不了解,別人給他推薦了一個名貴品種,叫西湖柳月,花瓣比別的更厚更密,黃色十分純正,有著濃烈的富貴氣象。他便訂了二十盆,先讓人替他照管著,等到了日子再僱人來取。張炳輝說的無量壽佛像,他在街上倒是找了,卻沒有找到,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