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亂風吹杏出東牆
聖德宮養心殿。
「皇帝哥哥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抬起頭,呵呵一笑:「安然啊,又有什麼事求朕來了?朕還是那句話,若是不合法理,有違朝綱的事,朕絕不能隨便答應──起來吧!」
安然也笑道:「皇帝哥哥說哪裡話來,難道沒事安然就不能進宮來跟皇帝哥哥說說閑話兒嗎?」
皇帝知她言不由衷,吩咐宮女替安然設了座,布了茶,便說:「湊巧朕今天國事都處理完了,眼下正閑得慌,安然有什麼閑話兒就說吧!朕聽著呢!」
安然一時語塞,抓耳撓腮了一會,才說,:「安然是想請問太後娘娘貴體康健……」
皇帝冷笑:「給太後娘娘請安,不去慈寧宮,卻來養心殿找朕,安然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走錯路了?」
安然連忙辯解:「皇帝哥哥是個大孝子,每天一日三時都去跟太後娘娘請安,人家來問皇帝哥哥也一樣的嘛!」
皇帝笑笑:「巧舌如簧!」
「哦,對了,皇帝哥哥,安然最近做了兩首詞,不知合不合格律,請皇帝哥哥給品評品評。」
皇帝顯然被「嚇」到了:「呵呵,從小到大,朕都未曾聽說過安然會吟詩作賦,這倒奇哉怪也!今天日頭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安然撅起嘴:「皇帝哥哥以前總嘲笑人家是吳下阿蒙,連詩詞格律都不懂,如今人家想學點詩詞入門,皇帝哥哥不鼓勵人家倒還罷了,反倒潑起冷水來……」
「好啦好啦,把你的「大作」亮出來吧!讓朕「欣賞欣賞。」皇帝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安然郡主:「西江月.……」
皇帝不淡定了:「什麼?西江月?安然你學會填詞了?不是打油詩的么?」
安然郡主以手撫額:「皇帝哥哥,請不要從門縫裡看人好不好?」
「好好好,咱們安然今天走路怎麼不小心,掉到荷花池裡去了?」
「沒有哇!」
「沒有?朕怎麼看著安然突然之間,就成了個大「濕人」了呢!」
安然無語,這皇帝,怎麼總是埋汰人啊!
「說吧,說出來可別嚇著朕啊!」
皇帝仍然是一副看笑話的神情。
安然從袖攏里摸出一張紙片,惶惶然的雙手遞給皇帝。
康順皇帝接過,瞥了她一眼,展開紙片,兩首小令赫然在目:
西江月.暮春即事
往昔蜂環蝶繞,
今時雨霽風涼。
孤芳零落不聞香,
疏落離披苑上。
終日詞疏賦懶,
無心韻奏琴張。
情茶恨酒蹙眉嘗,
一任憑欄惆悵。
皇帝剛看了第一首,便不客氣地評論開了:「不算上乘,但對初學者來說還算可以;平仄基本合拍。只不過……」
「不過什麼?」…
「詞風過於抑鬱、沉悶,甚至還有些閨怨的味道。這不符合你安然平時的風格。再者,詞句還不夠凝練,意境還不夠雋永。」
安然心服口服:「皇帝哥哥,下面還有一首呢,到底行不行啊?」
皇帝接著看下去──
不見鳥鳴蟬唱,
可憐紫盡紅殤。
芳菲無有舊時香,
雨劍風刀相向。
回首倚窗念想,
捲簾望月思量。
亂風吹杏出東牆,
誰識當初模樣。
皇帝抬起頭:「兩首都一樣,勉勉強強。」
「勉勉強強是什麼意思?」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后一首還有些殺伐之氣。」皇帝說著,看到安然臉上欣欣然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別忘乎所以,朕只是不潑你的冷水而已。」
安然不忘拍馬屁:「多謝皇帝哥哥,安然受益匪淺!」
接著又說:「皇帝哥哥,安然還有一事不明──三國時曹植的七步詩是律詩還是絕句啊?」
「曹植?七步詩?那得看你說的是哪個版本了。」
「七步詩還有幾個版本?安然真是孤陋寡聞了。」
皇帝今天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不但好為人師,還諄諄善誘:「「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釡下燃,豆在釡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應是五言古詩,算不得律詩。
「另有「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勉強算是五言絕句。說它勉強,是因為它的平仄與唐宋以後正體的五言絕句有所不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有些學士認為,後面那首應該是經過後人整理改編的,未必是曹植原作……
「甚至有人懷疑兩首詩都非曹植所作,是後人為了貶損,抹黑曹氏朝廷假借曹植之口杜撰出來的。
「因為曹丕要殺他的弟弟曹植,自會有一百種理由嫁禍於他做得乾淨徹底,沒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採用這種明顯低智商的辦法為難他……
「其實,這首詩還有第三個版本,即剛才第一首第二句之「漉菽以為汁,一作「漉豉以為汁」,只改了一個字。搞得後來都不知道哪個才是正版。
「不過意思都是一樣的。……唉,也真是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你……」
康順皇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忽然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想了想,不覺一怔,臉上寒霜驟起,手在龍案上狠狠一拍,喝道:「安然,你好大的膽子!」
安然一驚,手中茶杯應聲落地,整個人誠惶誠恐:「皇……皇帝哥哥……」
「安然,你今天來見朕究竟有什麼目的?有什麼企圖,有什麼陰謀?為什麼指桑罵槐,借古諷今?快說!」
皇帝站起來,手指著安然一連串的發問,發飆。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惱怒至極。
安然郡主嚇得魂不附體,匍伏在地,不住的叩頭:「皇帝哥哥息怒……安然不敢……」
「來人!」皇上大喝一聲。
兩個御前侍衛如響斯應,瞬息而至,在皇帝座前躬身行禮:「皇上!」
皇帝怒髮衝冠,指著安然郡主吼道:「把她給朕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