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早安

星辰與皓月落下，暮色褪去，天光微亮。

清禾看著身側那人安穩的睡顏，不禁長嘆一口氣。昨夜醉了的不僅是楚念，大概也有她自己吧，許是太久沒有見過可愛乖巧的他，竟就這樣不計後果、鬼迷心竅地表白了。

但是，她後悔的不是告訴他她愛他這件事，而是在那般場合下同他說，太過於不正式了。也不知道楚念還記得多少。

「嗯」恰在這時，被惦記著的主人公小聲哼哼了一下。

清禾有些緊張地看著楚念，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

「客官！您需要早點嗎？」外面卻突然傳來小二敲門的聲音。

他們昨晚在酒樓折騰至深夜，清禾便給了店家一些銀子，借了一間客房住下。這店小二許是見她給的銀子太多，相貌出眾且衣著不凡，這才一大早來詢問需不需要吃食，不知道該說有眼力見還是沒有眼力見。

清禾沒有應答，等著店小二自行離去。

但楚念似乎被聲音驚擾，眉頭皺了皺，眼皮微微顫動，像有轉醒之跡。清禾腦子一熱，伸手捂住了楚念的耳朵。

楚念蹙著眉頭睜開眼的一刻，看到的便是面色薄紅的少女半撐在他的上方，粉潤的唇瓣微微張開，黑而長的睫毛如受驚般輕輕煽動，一雙圓潤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浸滿了細碎的星光。

耳朵被溫軟的觸感覆住，她稍顯急促的呼吸撲在他的鼻尖和臉頰上。

好近。

楚念突然閉眼，微微起身吻上了清禾的唇瓣。

清禾一愣，但很快便偏頭錯開了。

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因為

「沒、沒漱口」對方不依不饒地貼上來，她只能掙扎著小聲嘀咕道。

話音剛落，一陣冰冰涼涼的觸感掃過口腔，瞬間清爽了起來。

「好了。」楚念抬手貼上清禾的後頸，將她慢慢按向自己。

清禾感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本來就不怎麼想掙扎的心更不想掙扎了，便閉眼任由楚念仰頭索取。

先是下唇被輕輕舔舐，然後牙關被溫柔地抵開，舌尖纏入對方濃烈的氣息之中，心跳聲如雷轟鳴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輾轉繾綣的吻，沒有佔有慾，也沒有侵略性，他們就像一對普通的戀人，在醒來時為看到對方而欣然歡喜，為欣然歡喜的心情而彼此獻上一個溫存的早安吻。

大約過了一分鐘，伴隨著門外小二離開的腳步聲，他們才結束了這漫長的親吻。

清禾盯著楚念濕潤的唇與緋紅的脖頸，默默地鬆開了自己的手。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戚清禾。

「昨晚」她一開口便發現自己嗓子有些缺水。

「你說你愛我，」楚念開口打斷，像是宿醉后的理智回籠，「我不信你。」

「要怎樣你才能信我呢？」清禾頓了頓，繼續說道，「目前除了做到最後一步，我都心甘情願的。」

有些重要的東西，她還是想留給完整的他。

「但我很高興，」楚念沒有回答她的問她，「你願意騙我到這種程度。」

「我沒有。」嘶，所以她在他心裡就是個大騙子是嗎？

「你能不能一直這樣待我？在達成你的目的之後也這般待我。」他說。

什麼目的？指的是她讓他帶她去見楚或的目的嗎？

清禾決定還是同他說清楚：「阿念，我之前並非故意待你，呃，還是楚或的你不好，我有一些我不能說的苦衷。可能以後我還是會做出一些傷害『楚或』的事情，但這都並非我本意。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

「對楚或那個傻子來說，你是真心待他好還是假意待他好並不重要，甚至你待他不好也沒關係，你根本不需要多做什麼他便會服從於你」

「那你呢？」她問。

「我比較貪心，我要你一直騙我。」他說。

「」她昨晚下這麼大的決心向他表白，結果怎會如此。

「你能不能一直這樣待我？」他又問。

清禾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如實告知：「我不能給你任何百分之百的承諾。」

「這樣才對。」楚念很低地說了一聲。

「什麼？」清禾撐起身體，退開過分親密的距離。

「我討厭欺騙，但是你說真話更讓人難過。所以我還是希望你多騙我一些。」楚念這般說著，勾起清禾垂落在他身上的髮絲，纏進指間。

清禾終於忍無可忍，「我說了我沒有騙你！剛剛那句話沒有，昨晚也沒有！」

楚念沒有絲毫不耐煩地把玩著少女的黑髮，同自己的銀絲勾纏在一起，沁著薄紅的眼眸也不抬起，彎唇慢條斯理道，「那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愛我？」

「」憑什麼？她不知道。

一直以來楚或都太過乖巧，她說什麼他便去做什麼，她以為這是出於對她的信賴，以至於從未認真去思考過——他到底信不信她。

清禾靜默了一會兒，看著他，「其實，無論我說什麼，只要不符合你對我的預期，你都不會信吧？」

她終於意識到，他根本不信她。

一直以來她都囹圄於傷害楚或的愧疚感中，忽略了楚或毫不反抗甚至委身討好行徑中的怪異感。

倘若一個一直對你好、陪伴著你的人，因為到達了更高的位置便拋棄你，傷害你，正常人的反應

會是什麼樣子？

憤怒、不甘？難過、惋惜？無論如何，都不會像楚或這般接受良好並且努力挽回的吧。除非，他從一開始便不相信那個人會一直對他好、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因為不相信她的好屬於他，所以毫不意外她的背叛，所以努力來到她身邊是為了讓她再「騙他五分鐘」，所以對她言聽計從只是想要得到繼續「被騙」的資格。

明明很久以前，他便同她說過不介意她騙他，只是要一直騙。她那時只是當作是他對她捏造身世以及一些無法說出口的欺瞞的包容，從未想過他把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好也當作一種「騙」。

她早該意識到的——一直以來她和楚或的關係都搖搖欲墜，充斥著各種謊言與各種不安定因素。

「我想信你的。」楚念這樣回答她。

她也更加確定了，楚或不信她，從來都不信。

清禾有些難過，更多的卻是心疼。

難過是她對他的好竟未被發自內心地相信過，心疼的是明明他都這般不信任她，還是甘之若飴地被她「欺騙」和「利用」。

「對不起。」雖然知道這樣說並沒有實質性作用，但她還是想說。

對不起，是她不夠關心他。對不起，是她讓他這般沒有安全感。

「為什麼道歉？」二人的頭髮終於在楚念的手中纏成了一個漂亮的結，他也終於抬眼看她。

「沒什麼，」清禾這般說著，突然埋進對方的懷裡，還蹭了蹭，「抱抱。」

「你」楚念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緊繃了起來，「你不必這樣證明。」

「我才不管你怎麼想呢，」清禾故作輕鬆語氣，「我想抱就抱了。」

他不是想讓她一直「騙」他嗎？如他所願。

楚念抬手攬住她，更深更用力按向自己，「我帶你去找他。」

「我」清禾開口便想說「我這麼主動不是為了讓你帶我去找楚或」，但是話到嘴邊卻止住了。

她說了，他也不會信。況且，她昨晚喝酒表白前，本就一直帶著這個目的。

清禾突然有種百口難辨的感覺，但是她確實是想去見楚或的，便小小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她又紅著臉道：「親親——」

自以為已經達成了「交易」的楚念面對對方突然的「加碼」，楚念楚念招架不住了。

溫軟的身體，親昵的磨蹭，略顯生疏卻充滿耐心吮咬，帶來不受控制的熱度與戰慄。

他的喘息聲漸重。

「晚上便帶你去。」他咬牙切齒，卻又似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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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又來了。

他似乎特別樂於看楚或一身落魄的模樣。

「喂，你一直維持這個姿勢坐著，不累么？」楚翊今日換了一身玄黑色常服，站在燭火旁映襯出一層模糊的金邊。

「」楚或緊閉的眼皮動了動，但並未理會他。

楚翊也不惱，自顧自地說著：「阿姐和他未辦儀式便急匆匆地入了洞房，昨日還一同出去遊玩，宿夜未歸。」

「我都能察覺到你和他的不同，阿姐定是也能的。但她還是同他成婚了，你說為什麼？」

「阿姐還是太心軟了啊，」楚翊一步一步走近，帶著笑的眼睛蘊藏深不見底的冷意，「這麼久的相處，她還是捨不得和你一刀兩斷。所以，孤給了她一個『替代品』。」

「只要她乖乖地，和『替代品』好好相處，孤不會動她，孤甚至可以陪她表演姊弟情深的戲碼」

「你到底想說什麼？」楚或終於開口打斷對方的自言自語。

他睜開布著血絲雙眼，目光移至楚翊身上。

楚翊十分滿意楚或終於有反應了，語氣變得輕快起來，「孤只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阿姐一定會離開你的。」

在話本里，「白月光」的使命終結於西楚。雖然話本中未提及「白月光」為何離開，但是交代了楚或冊封為王后，便再也找不到「白月光」。

算算時間，楚或現在征伐歸來，雖然由於楚翊本人意志的「插手」未被冊封為王，但是也差不多是「白月光」該離開的時候。

因此，即便他不做什麼，所謂「男主」也無法挽回他的「白月光」。

半晌，楚或開口：「與你何干？」

「孤只是好心提醒你，她不屬於你，你就別想了。」楚翊在明目張胆地挑釁他。

「與你無關。」楚或重新闔上了眼。

即便是這樣說，他心中有些本有把握的事情，突然變得不確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