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子傾談
「娘，您醒了？」
齊羽坐在床前，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的女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這一刻，似乎一身失去的修為，都算不得什麼了一般，只要眼前的母親還在，他就不會有任何遺憾。
沈秋枚緩緩地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床前的兒子，當他看到兒子臉帶笑容坐在床前時，臉上終於是舒了口氣，「羽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娘之前聽說你被雷電劈到，真的擔心你也要離開娘了……」
「娘，我在呢。」
齊羽俯下身，緊緊地抱住自己的母親，略顯稚嫩的臉頰擠出一絲笑容。
沈秋枚也伸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兒子，沈秋枚道：「羽兒，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不然，等以後你爹回來，若是見不到你，你讓娘怎麼去解釋。」
「娘，能不能別提他……」
齊羽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身體直起道。
沈秋枚，靠著枕頭半躺起來，看著齊羽，臉上多了幾分嚴肅和不滿，「羽兒，你不能這樣，他是你爹！」
「我爹？」
齊羽身體一震，臉上突然露出一絲乾澀的笑容，一對眸子不自覺地竟然開始濕潤了起來，「我沒爹！我是娘您一個人的兒子……」
「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啊，你這是大不孝！」沈秋枚的臉sè，完全變了。
「娘！」
齊羽的臉上，滿是憤怒，「這些年，您是怎麼過來的？我們娘倆是怎麼過來的？難道這一切，您都完全忘記了嗎？」
「從小，看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父親的關懷，我只能默默地在一邊看著，您知道我的心裡有多傷感么？我知道，或許他是有自己的原因才離開家裡，正如您十多年來一次次在我面前闡述的那般……可是，在我的眼裡，他不稱職，他不配當娘您的丈夫，也不配做我爹！」
「當我五歲那年發高燒加中風，差點死去，他在哪裡？」
「當娘您為了我深入那連家主都不敢輕易進入的寒潭抓出『鱈魚』治療我的病痛，累得娘您自己一身修為盡失，甚至於從此染下了寒毒惡疾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當娘您這些年身負寒毒導致體弱，終rì卧病在床，卻還要堅持每天教導我修鍊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
齊羽的臉上，越說就越是露出仇恨的憤怒，「就是現在，我丹田破損，修為盡失，甚至於無法擔起家中責任，保證母親你的用藥時，他又在哪裡？」
「從小到大，我多麼希望能有個爹，如果我有個爹，當年的許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娘您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您應該像龍嬸那樣過正常的生活……我恨他！我恨他！」
「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承認他是我爹！」
齊羽那略顯稚嫩的臉頰，此時兩行清淚流下，一雙拳頭更是握得繃緊，不長的指甲完全陷入了掌心。
「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你……」
沈秋枚聽著自己兒子憤怒的言語，臉上的蒼白更是加深了幾分，最後甚至於直接雙眼一閉，昏迷了過去。
「娘，娘！」
齊羽見此，臉sè大變，旋即看到自己母親沒有什麼大礙，才舒了口氣，不過也靜靜地守在床前。
「十二年了，他都離開十二年了，」齊羽看著床上的母親，臉上的苦笑更增，「若是他能回來，早就回來了啊……娘，十二年過去了，你為何還這麼執著呢？或許現在，他已經在外面又另外成家立業了呢？」
正如齊羽剛才的抱怨，齊羽的心裡對於那未曾謀面的父親，沒有多大的感情，自他記事以來，他就是母親一個人拉扯大的。
他的一切，都是母親給的。
他要用他的一生，去報答自己的母親……
不知何時，沈秋枚已經再次醒轉了過來，只是那臉sè似乎更是蒼白了幾分。
看到母親醒來，齊羽的臉上露出歉疚，直接站起『噗通』一聲跪在了床前，「娘，我錯了。」
「你真的，知錯了嗎？」沈秋枚緩緩地偏頭，看著跪倒在床前的兒子，淡淡問道。
「娘，我……」齊羽越是感覺到自己母親對自己的冷淡，心裡就越是害怕，自小到大，她的母親不會對他發太大什麼脾氣，但是一旦他犯了大錯，他的母親就會連續一段時間不搭理他，對他形同陌路。
齊羽自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他的母親，是一個脾氣溫和的女人，平時小錯最多喝斥他幾句，可是一旦真的生氣，就會變得沉默寡言，不理會他。
從小到大，他就母親一個親人，對於母親，他有著源自心底的依賴，他可以想象，若是沒有了母親，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將沒有任何意義。
他，很愛他的母親。
或許，這就是一個在單親家庭下長大的孩子，對母親無止盡的依賴吧。
沈秋枚蒼白的臉sè，緩和了幾分，看著齊羽道：「起來吧，來娘身邊坐下。」
齊羽聞言，頓時照做。
「羽兒，我知道，這些年累了你了……娘對不起你，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都是娘的錯，」沈秋枚看向身邊的兒子，道。
齊羽頓時搖頭，「娘，您說什麼呢，您對這個家，對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在我的心裡，您是天底下最偉大的母親。」
「羽兒，你小時候，不是很想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嗎？」沈秋枚看著自己的兒子，緩緩開口道。
「以前，我覺得你小，告訴你不合適，現在你也長大了，我就將你爹的一些事情，告訴你吧……想必，你在外面，也聽齊家的許多叔伯提起過你爹，」沈秋枚看著齊羽，慢慢說道。
齊羽聞言，目光有些飄渺了起來。
小時候，那些叔伯每每提起他父親的時候都是一臉崇敬和欽佩，讓齊羽對於自己的父親，心裡也萌生了一種莫名的崇拜。雖然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但是在幼小的他眼裡，父親是一個天才武者，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過二十七歲，就已經步入了後天大圓滿層次，實力甚至於和家主齊山相當。
他小時候，很崇拜自己的父親，雖然見不到，但是聽到一個個叔伯感嘆地說著他父親當年在家族中的一些事迹，他就感覺到興奮。
他有一個讓人羨慕的父親。
可是，隨著他一天天長大，特別是那一場大病之後，母親身中寒毒病倒，整個家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自那時候開始，他心裡對自己的父親不再崇拜，甚至於開始怨恨。
這怨恨一天天積累，到得後來，完全轉化為了仇恨。
他恨自己的父親，實力再強，天賦再好，沒有留在家裡擔當家中的一切，那又有什麼用？
「娘，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是齊家的天才，年紀輕輕就步入了後天大圓滿境界，家族中的叔伯都很敬佩他，若是他不離開齊家，他恐怕已經是齊家的家主，」齊羽看著自己的母親，道：「好了，母親，你應該也累了，還是先歇著吧……」
「羽兒，坐好，」然而，沈秋枚卻是不吃齊羽這一套，看著齊羽認真道。
齊羽看到自己母親如此，頓時也不敢再多嘴。
「確實，你爹在家族裡的人眼裡，是一個武學天才……」沈秋枚的臉上，似是充滿了緬懷，她慢慢說道：「可是，又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另外一面？你可知道，當初娘我是怎麼看上你爹，又是怎麼跟你爹成親的嗎？」
齊羽聞言，就算是心裡再仇恨自己的父親，此時也不免升起了幾分好奇。
「你爹和我認識的時候，他很沉默，若不是因為兩次偶遇和一點小意外，我們基本上就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碰在一起……是天意，讓我們認識了，讓我們彼此相愛，彼此許下了一生的承諾。」
「當年，包括你外公和幾個舅舅在內，都極力反對娘和你爹來往，可娘即便是跟家裡鬧翻，最後還是跟著你爹，來到了這偏居一方的青林鎮。」
「在懷上你的那段rì子，是娘一生中最幸福最幸福的rì子，雖然偶爾想到分開的家人時會感到傷懷，可是有你爹的陪伴，足以填補我內心的傷痕。」
「你爹一個大男人，本來什麼都不會，可是為了當初有孕在身的我，他跟你龍嬸學會了煮飯做菜，當初他的所為，在齊家裡面傳開之後，也引起了一片震動……雖然就算是學會了，他做的飯菜味道不怎麼樣，可是我還是吃得香甜，吃得開心。」
沈秋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
齊羽聞言，內心不自覺地就開始震動了起來。
自己的父親，真的有那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