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紙上人，心上人
畫紙展開，眼前之人，絲絲秀髮低垂，頭上還戴著當初葉翊贈她的芷蘭發簪。
黛眉秀目，卻眼神如絲；瓊鼻朱唇，只對葉翊展露萬千風情。
這既是葉翊熟悉的模樣，也是永遠都看不夠的模樣。
葉翊筆下絲絲勾勒，琳琅的端莊，優雅與眼神中飽含的思念都躍然紙上。
未及葉翊畫完，葉翊掃過畫中人，自己先愣了愣，眼前的琳琅，彷彿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他很少作畫，所以並不指望自己畫得能有多好。
但相對而坐，卻思念無比的感覺，令他備受煎熬的同時，也不自覺將琳琅一顰一笑的細節都畫進了畫里。
情愈真，畫愈真。
一筆，兩筆，每落下一筆，葉翊的心就更痛一分。
不知不覺間，他捏著筆的力道越來越大，就連指節都開始發白。
當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啪」的一聲，毛筆直接斷成了兩截。
葉翊心中壓抑良久的情緒突然間爆發，他瞬間紅了眼眶，痴痴地看著琳琅。
他一把抓住琳琅的手，然後堅定地看著她說道：「等我，就一個冬天的時間。」
「來年春天，南越必定還要進犯，屆時我將率大軍重返，等我。」
琳琅雙眼含淚，卻開心地笑了。她這一笑，如同嚴冬里，枯黃的大地上突然冒出的一抹嫩綠。
……
大炎武烈三十七年，皇帝李禎突發風涎，不省人事。
此事發生的第一時間，便被大炎宰相周采之秘密壓了下來，朝臣之中，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此事。
太子李景煜在周采之、韓文遠與葉關的支持下，臨時監國，處理朝政。
龍丘如同一潭表面上平靜如舊的池水，但實際內里暗流涌動，不知多少人在打著各自的算盤。
雲嵐城外，除去曹彰麾下帶領的北境守軍，所有雲嵐城中的炎軍全都集結完畢。
當初入城的時候，八萬炎軍的威武之師，此時能凱旋而歸的只有五萬人馬。
原本葉翊的想法是怎麼也要休整幾日，畢竟經歷了一個多月的大戰，全軍將士太過疲憊。
但龍丘傳來的消息不容樂觀，他必須儘快回到神都。
將士們雖然疲憊，但這是回家的路啊，又怎能不歡欣鼓舞呢？
全軍整裝待發，坐鎮中軍的葉翊抬頭看著飄揚的大炎軍旗，他最後回過頭看了一眼雲嵐城。
城頭上依稀可見有幾道人影，在透過遙遠的距離朝這邊眺望。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好好告別後，回家吧。
「出發！」葉翊大喊一聲，開啟了炎軍凱旋的路程。
龍丘城中，葉關早已洞察了最近朝堂中的暗流。
他明白，葉翊少年得志，年僅二十一歲便擢升靖遠大將軍，這是何等的榮耀！
他一旦凱旋而歸，聲望也會隨之達到一個高度，這背後，在朝堂中獲益的可是葉家。
所以支持惠王李景雍的德王一黨必定會將葉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心中明白德王一黨下作手段的葉關，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
這日清晨，他一早便來到皇帝寢宮，請求面聖。
李禎中了風涎之後，半邊身子偏癱，無法開口講話，所以大臣們的求見都被李景煜駁了回去。
但是葉關求見，李景煜還是問了一下李禎的意思。
在李禎艱難點點頭后，葉關被召了進來。
跪拜之後，葉關與李景煜換了個眼神，才開口道：「陛下，臣孫靖遠大將軍葉翊，在南越敵軍退兵后，預計將於三日後返回神都，臣今日所請，便是懇請陛下取消凱旋大典。」
聽了葉關的話，李禎努努嘴，看起來是想說話，奈何卻抖抖鬍子發不出聲音。
李景煜見狀，明白李禎心思，便開口道：「上將軍，這是為何？凱旋大典乃是為了彰顯陛下和大炎對功勛將士的獎賞，而且此次勝利也來之不易，自然是要越隆重越好，上將軍怎麼還想取消呢？」
「陛下明鑒，臣孫葉翊去年剛行了冠禮，只有二十有一的年紀，卻指揮著麾下十幾萬大軍，臣擔心，凱旋大典太過隆重，難免會讓他驕傲自誤，干出什麼昏頭之事，就怕到時大禍臨頭，悔之晚矣。所以老臣已經告訴過他，一回到神都，便向陛下請辭大將軍之職。」
葉關說話間情真意切，說到「大禍臨頭」時還有些膽戰心驚的感覺，彷彿真是一位操心孫輩的慈祥老人。
李景煜聽了葉關的話，感覺今日葉關一反常態，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能憋著滿心的疑惑。
李景煜的目光看向李禎。
李禎右側尚康健的一隻手，從榻邊拿起筆，歪歪扭扭寫了一個「否」字。
皇帝不答應葉關的請求，還是堅持要辦凱旋大典。
「陛下，您就當可憐老臣吧！老臣葉家三代單傳，翊兒雖然為大炎盡心竭力，逼退敵軍，但他年紀尚幼，沙場征戰尚有餘力，可回到朝中，難免受女干佞攻訐，就怕到時性命不保啊陛下！」
說著說著，一生殺人無數的上將軍葉關竟然就這樣哭了起來，哭到痛處，還用袖袍抹幾下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
葉關如此表現，直接把李景煜都看愣了。
他何時見過痛哭流涕的葉關？
李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再次抬手寫出兩個字：「可免。」
李景煜看著李禎寫下的字，總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上將軍，父皇同意大將軍請辭。」
「這……」葉關愣了愣，然後轉憂為喜，「這樣也好，也好。」
「那陛下保重龍體，老臣告退。」葉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臉喜色，乾脆利索地便離開了。
看著葉關離開的背影，李景煜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時間出了神。
「太子。」李禎一聲輕喚。
李景煜轉過頭，看見李禎伸了個懶腰然後自己從榻上坐了起來。
「父皇你……」李景煜眼睛都瞪大了幾分。
自從李禎中了風涎以來，他除去處理政務的時間，幾乎連東宮都不曾回去過，一直侍奉在李禎床前。
可今日，李禎竟然無事一般，這讓他如何不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