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朵

密室兩面排滿書架，一列列書籍擺放整齊。正中央一塊長方形槐木書案，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孩子正襟危坐地誦讀著手中的書籍，聲音清澈，不絕於耳。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

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

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盡則

死......」

時間過得很快，距葉真來到暗堡已經過了六年時間。公司對他的態度一變再變，從一開始的警惕監視到現在的放任自流。

除了不能讓他走出暗堡外，在暗堡的區域內不要接近人群的話，沒人會影響他的行動。

葉真也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面的樂得自在。跟一群小屁孩玩耍真得沒意思，跟老油條更沒話說，廖忠對女性的關愛完全超過對他的關愛，或許早把他忘記某個犄角旮旯里了。

別人不多關注他，對他反而有好處。

六年的時間裡，葉真除了讀書就是不斷地加深前世的記憶。雖然就目前而言，殺手的經歷似乎可有可無了，他以後也不會再干這行。但他不可能永遠待在暗堡。

而外面的世界並不平靜，

四大家族、天下會、十佬、哪都通、龍虎山正一道、武當......

還有全性！

在真正的大勢力面前，自己就是個小螻蟻，他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重生一世，他可不想再做別人手中的刀，用完捨棄，死都不明白怎麼死的。

世界黑榜第七的殺手，呵！就是個笑話。

曾經他還挺驕傲的。

這六年的時間葉真並沒有得到什麼力量，天煞在不斷壯大，但他並沒有找到控制這股力量的樞紐。其實他也清楚，如果他真的不靠運炁便成為異人的話，第一個出來阻止的一定是公司。

一個擁有力量的孤星命會改變什麼，誰也無法想象。說不定跳出來個狠人，直接弄死自己然後切片研究。

所以葉真並沒有莽撞，而是潛伏起來，以讀書之名找尋其中的破解之法還有就是學習古人的智慧。

這是他所欠缺的。力量終究是小道，當然，如果你有老天師的力量的話......

但老天師也很有智慧啊！

「喂！那小子，今天帶你認識個新朋友！還不出來看看！」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室內的讀書聲，緊接著門的夾縫中露出廖忠的大腦袋來，四顆招牌式的大金牙首先出現。

葉真放下書，眼神穿過廖忠，停在身後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上。

一身特製的生化服，全身包裹，只露出頭部。雙眼無神，如同一根木頭。

「是她......」

葉真腦海里突然浮現一個久違的名字：陳朵。

「臭小子愣著幹嘛，出來走走啊！一天到晚待在這破屋子裡，悶不悶啊！」

「好啊！」

葉真將《太上感應篇》整理歸檔，伸了伸懶腰，跟在廖忠的身後出門。

「這小姑娘是？」

「哈哈，悶油瓶你還知道出門啊？他叫陳朵！」廖忠還沒開口，一頭酒紅色短髮的陳俊彥運球過來，後面還跟著渾身淡綠，如同人形恐龍的人。

「嗖————」地一聲，籃球疾射過來。

葉真不閃不避，右手突地探出，籃球在手掌前旋轉幾圈穩穩停住。

葉真放下籃球，不顧陳俊彥目光的懇求，邪惡一笑，向著相反的方向狠狠一腳踢出，「彭！」籃球被一股巨力撞擊飛起，向著遠處飛去，轉瞬消失不見。

「天殺的！那是我的籃球！」陳俊彥還沒說些什麼，身後看戲的恐龍人大叫起來，迅速向著籃球的方向奔去，速度極快，不參加奧運會可惜了。

「都是些怪物。」廖忠搖頭道。

「你還沒說讓我出來幹嘛，就見見她？」

葉真跟著廖忠走到座椅上，指著呆立原地，無知無覺的陳朵道。

「你感覺她怎麼樣？」廖忠擠眉弄眼。

「很漂亮！」葉真認真回答。

「啪！」廖忠還是沒有忍住拍了拍葉真的胳膊，下一秒————

「頭兒，檢測到你腎上腺素分泌過多......」

「卧槽這麼離譜的話你都說得出口？」廖忠跳起來大罵。

葉真搖了搖頭，站起身向著陳朵的方向走去。廖忠的聲音小了許多。

這是他想看到的，兩個異類的碰撞會發生什麼。

一個獨一無二的孤星命，一個萬中無一的蠱身聖童。

這兩個人公司迄今為止都持保留態度，誰也不能確定他們的存在對於公司是好是壞，他們都不想親手培育出一隻惡魔。

但經過初步觀察外，即使是限制了自由，孤星命也沒有對公司發生任何一絲敵意。六年很少與人交流，除了自己出任務結束后寥寥幾句交流外，便沒有第二個人願意接觸他。

老王更是躲得遠遠的。

聖童的情況更加複雜，一個從小被人為培養成「蠱」的存在。

想要讓她重新認識到自己是「人」，這必然是個漫長過程。之所以讓葉真和陳朵接觸，那是因為在他們眼裡，葉真和陳朵的情況相似，都是異類中的異類，也許會有交流的空間。

（葉真：也就是說我不是人唄！）

葉真站在陳朵的身前，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高出多少，近距離接觸，他清晰的感覺到陳朵的緊張和恐懼，即使她表現的如此平靜。

「你叫陳朵？」

「......」陳朵眉毛舒展一下，雖然沒有言語，但葉真察覺到她已經給出答案。

「我叫葉真。」

陳俊彥在遠處大叫，「悶油瓶！沒有你這麼搭訕的啊！哈哈哈！」

恐龍兄在一邊插話：「比起我年輕時不知差了多少段位，這小子還是太嫩了！」

廖忠搭著他的半邊身子附和道：「就是就是，完全沒有我們的一成功力！」

「廖頭，你從哪冒出來的，還有這絕活？怪嚇人的————」

「大怪獸就是大怪獸，還是小咪小娜溫柔。」

「嘖！」陳俊彥火速遠離倆老色批，把自己帶壞那可大大不妙了！

葉真拉著陳朵的手來到一處平地，兩個人盤膝坐在地上。

陳朵像個沒有意識的傀儡任由擺布。

「我以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也跟你一樣，雖然保持著平靜，但內心裡充滿未知的恐懼。因為這裡實在太變態了，正常的我常常感覺到格格不入————」

回到監控室的廖忠下巴都快掉下來，身邊傳來偷笑聲。

「你們笑什麼？他這是地圖炮，全轟！」廖忠一邊說一邊自我安慰，「我經常外出任務的一個人，應該不被包括在內吧？對吧？」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真想拎著葉真的脖子質問！哎！可惜他不是陳俊彥，要不然————

葉真道：「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申請出去走走，暗堡外，群山間有一片大草原，那裡的風景美極了！可惜我就出去一次。。」

葉真嘆氣道，他這是故意做給監控室的人看的。

降低自身危險性，不主動暴露對外界的渴望，都是為了出去做準備。雖然看起來公司的人對自己的關注降低到可有可無的狀態。

但葉真不會傻到相信。孤星命獨一無二，裡面究竟有什麼秘密在還沒有了解清楚前沒有誰敢真正的失去警惕。他們這麼做同樣是為了迷惑葉真罷了。

如果是六年前的葉真，也許真的會被迷惑，然後生出我能行，在不經意間暴露自己，但經過六年時間的洗滌，葉真早已不是那個空有年齡和力量的愣頭青了。

他更善於思考，在不阻擋別人利益的同時獲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比如選擇性暴露自身，隨著時間，讓他們對自己有潛移默化的固有觀。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會有那麼多的歪腦筋。

但這也是他們想要的結果。葉真給了他們想看到的東西：一個可控制的孤星命。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監管鬆懈，對自己的要求明顯寬鬆。

葉真隨意說著，他看見陳朵的那一刻在心中已經有了腹稿。這些年公司對他確實鬆懈了很多，但有一點是他們的絕對底線。

便是掌握炁，成為異人。

他本想通過讀書背誦道藏，希望從中觸類旁通，一個不小心修成炁啥的，但公司對此顯然有所防備。所提供的都是些殘缺品，刪減后的東西。

畢竟在他們的記錄里，還真有這類天賦異稟的異人。不需要完整的入道法決即可成為後天異人。

這種人一般我們將之成為「天才」。而他們對葉真的重視顯然還在天才之上。所以想也不要想。

葉真的目的是通過陳朵，看看有沒有練炁的可能。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前世漫畫里是有陳朵被安排修鍊的情況。

雖然不清楚究竟有沒有炁的一方面。

但該爭取還是要爭取，練炁是要看時間段的，錯過那可就真錯過了，葉真怕自己以後會後悔。雖然自己身體中擁有另一種更加神秘的力量存在，但終究不歸自己掌握。

他可不願意將命運交託在別人手中，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如果還有第二次，重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知道貓和魚嗎？」葉真轉過頭看見陳朵茫然的表情，嘿嘿一笑，不枉費自己一番口舌，算是暫時獲得了陳朵的認同。

「現在你可能不清楚，但可以記住。」

「你現在的情況就是貓和魚的情況。一隻貓生活在魚塘里，從小到大，它已經忘記了屬於貓的一切，它將自己當成魚。這是一隻貓看見了在水中暢遊的它，好心地將之託起，但在它眼中：這隻可惡的貓要準備吃掉它，它的命運即將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樣就此終結————」

葉真看了看似懂非懂的陳朵，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記住，你是陳朵。不是貓也不是魚，而是一個人。一個和他、他、他，一樣的人。」葉真指向陳俊彥和恐龍人的方向。

廖忠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遠方對著他們招手。

葉真愣了愣又道：「不過人和人之間也是有區別的，你瞧那個大怪獸和廖叔，他們在人類裡面被稱為醜八怪。

而我們在人類裡面被稱為俊男靚女！」

「這臭小子！」廖忠聽著耳麥中的對話，有些惱羞成怒地給了陳俊彥一個愛的側踢。

「哎呦我去！廖叔，你幹嘛！」陳俊彥以一個優雅的姿勢落地，回頭大叫。

「你太礙眼了不行嗎？」廖忠一副你再多嘴我就打死你的惡人表情。

陳俊彥訕訕一笑，「踢就踢嘛，我也沒說什麼啊！凶什麼凶呀！」

「嘖！」恐龍兄抱臂恥笑。

陳俊彥還想說些什麼挽救形象，突然發覺到周圍的目光全部被人奪走一般，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扭頭看去。

一個微笑，剎那失神。

陳朵學著葉真的模樣長開雙手，閉著雙目，臉上掛滿微笑。那是從未有過的，那是未能泯滅的，那是屬於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