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巨木成精
呼……
見那魔女離去,青源長出一口氣,直接背靠山壁,癱坐在地。
這一晚上熬夜加班的,實在累人。
他正打算原地休息一番,卻驟然聽見一句話在耳邊響起,距離極近,如同耳語。
「那壞蛋可走了,是吧?」
那聲音細甜清脆,似是從幼年孩童口中發出,一語道出了青源心中所想。
「誰!?」
青源被嚇得一激靈,當即伸手摸向褲腰帶上的飛刀。
可回頭環視一周,卻並沒看到什麼人影。
是人是鬼?
總不能是我的心魔吧?
「嘿,你叫青源,是不是。」
「你聽得見我說話,是吧?」
「嗯,你聽得見,只有你聽得見。」
見他不答,那小鬼一般的孩童聲又自顧自道。
「先前就提醒你好多次,可你怎麼就是不走呀……」
「一直想尋個機會見面,結果擇日不如撞日,這就撞上了。」
「哎呀你怎麼不說話,跟我說說話……」
這聲音啰里啰嗦的,但聽口氣就知道,不是什麼惡鬼。
青源稍鬆了口氣,左右查找了一番。
他很快就確定——眼下發出聲音的,正是剛剛被自己盯上的那條老樹根須。
而現在自己的身體正依靠著根須……看來只要皮膚貼近,就能聽到它講話。
誰能想到,這樹根之中,竟有個精怪?
看樣子,還是根巨木成妖……那根須都蔓延不知有幾里地遠了,竟然還在這發嗲扮嫩,也是個為老不尊的傢伙。
尤其尷尬的是,咱昨天才剛砍了它兩塊木頭,結果這就撞上了本尊,這也太……
「你是什麼人?」
青源斟酌了一番語氣,便照例問道。
「之前在江梨鎮,是你用那斷手屍骨和紙風箏,向我傳信預警?」
「還有幾日前,造訪我家,向我搭話的……也是你咯?」
「呃……」
被青源甩出一連串問題后,那樹中小妖卻並不回答,只是掃興地哼哼唧唧,諾諾不語。
好一陣后,它才支支吾吾道:
「啊呀,你這人好生無趣。」
「好不容易見面,卻凈說些沒滋味的話。」
「你以後不許再斬它的根了,它會痛的。每到春來,好不容易才發些芽角,可寶貝著呢……」
聽這廝一陣嘰里咕嚕的話,青源也只覺得一陣頭疼。
像這般顛三倒四的任性語氣,一般人是學也學不出來的。
這樹中小妖,難道真是個孩子?
又或者,是個偽裝成小孩的老頑童,嗯,估計是這樣。
「也就是說,只要我今後摸著樹根,就可以跟你說話?」
青源問出了重點。
他刻意迴避了有關對方身份,還有這顆巨樹的底細之類的問題,以免引起對方反感。
「是啦是啦,你記得以後帶一點故事來,我愛聽故事。」
「好。」
青源滿口答應下來。
不管怎樣,這樹中小妖看樣子很有門道,倒是值得一交。
今後再下訪深淵,為了交換信息,取得一些便利,免不了還得和她打交道。
……
……
山外山,樓外樓。
雨幕遮蔽視線,將城樓染上一層黑色。
一道橢圓的氣泡形結界在雨中若隱若現,將臨淵城的水平線以上的「內城區」完全覆蓋。
凡經過那層「氣泡」的雨水,都會被濾去黑色……然後變成尋常的水滴,再順著屋檐滴落。
只是,那巨大的天幕結界卻只覆蓋了臨淵城的上半層。而懸挂于山崖下,平日難見陽光的底層窯洞,並不在其保護內。
因此每到這時,貧民區和地下走廊的部分便會突然冷清起來。
除了身披斗笠的巡街武人外,整個外城空無一人,所有住戶都閉門不出。
偶爾有些不想活了的難民、醉鬼、乞丐去淋那黑雨,也會被戴著斗笠的武者趕出城去,又或是看著不順眼,乾脆一刀給個痛快。
染魔人必捕,修魔者皆斬。
這是臨淵城多年來不變的鐵律。
住戶們緊閉門窗,門前都貼了符紙,又或是掛著祈福的燈籠;叫賣的小販們早早收了攤,回屋避雨;偶而會有巡邏的武人,向街道潑灑一些兌了水的公雞血……
「哎。」
撐著紙傘的少女輕聲嘆氣,獨自漫步在如煙如幕的雨中。
污穢的雨水急如潑墨,被繪著咒符的紙傘凈化過濾。
女孩行走在雨幕中,彷彿成了一幅水墨畫中的梅花……那是黑白畫卷中,獨有的一點紅色。
姑娘不施粉黛,皓齒蛾眉,看起來二八年紀。
暗紅短袍下,是一雙武者慣用的輕布鞋,腳步不急,卻走得很快。
穿過貧民區的市街,進入地下走廊和窯洞區域。
直到眼前出現一扇寬大的木門,紅衣少女終於停下腳步,收起紙傘。
那門后是她和青源常用的鍛造場地,一個寬闊的窯洞。
見那門上還掛著鎖,她便面露詫異。
「青源怎麼還沒到?他從不失約的。」
睡過頭了?
這樣想著,少女轉過走廊,迅速從崖壁外圍的索道穿行,轉了幾個彎,很快便找到了青源的住處,那個緊靠崖壁的窯洞。
取出鑰匙,打開門鎖。
「青源,起床了!」
「哎?」
一進門,只看見空蕩蕩的床鋪。
紅衣少女巡視一周,只看到地上的爛樹根,桌上的瓶瓶罐罐,筆墨紙硯,卻不見青源的蹤影。
就連床上的被褥也是冷的,人顯然離開多時。
「混賬傢伙……」
她沉默片刻,終於從懷裡摸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個暗紅色的金屬圓球,外殼如花苞一般,分成了許多層嵌套。
正是另一個同款的「虛外丹」。
「敕令:啟。」
鐵球法器漸漸浮空,舒展著花瓣葉片,如蓮花般綻放。
少女閉目吐納,借著真元內息,試著感應著虛外丹之間的聯繫。
半晌后,她才睜開眼:
「距離太遠?找不到位置?」
少女雙手叉腰,氣得用力跺了跺腳。
但與此同時,一股誘人的香氣從一旁傳了過來,讓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嗯?」
追隨著氣味,她走到后廚隔間。
只見靠近陽台的灶爐邊,一股熱氣還未散去。
灶里柴火已經燒完,鍋里紅燒的牛肉已經吸收了大半湯汁,正散發出陣陣香氣,脂肥膏美。
看著鍋里燉著的牛肉,女孩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