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裡的交易

夜，越發深沉。

皎潔的月光照進山林之間，微風輕輕吹過，撫動著樹梢的葉子左右搖曳。

白頭葉猴經過一天的覓食，此刻都躲避在岩洞之中，倚靠在一起，彷彿在安撫著白日里受到的驚嚇。

山林不遠處，是人們居住的村落。

家家戶戶都熄燈休息，村落里一片安靜。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一扇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背著大筐的男人，走起路來還有些跛腳。

那便是下午偷獵的盧老五。

他借著月光向前走，每走出一段距離，都警惕的向周圍查看一番。

終於在走了大半個村子之後，他來到一處人家，抬手敲響了房門。

很快的，裡面的人開了門：「盧老五，又是你，你這老東西運氣挺好啊，又抓到貨了？」

盧老五點點頭，就跟著人進了屋子。

「人窮就得勤快。」盧老五把大筐遞給那人。

那男人朝裡面瞧了瞧，然後呵呵笑了兩聲。

他以前在村子里開了一個烏猿酒廠，本來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但自從崇左成了保護區之後，就把他的酒廠給關停了，所以他現在只能小作坊生產，然後偷偷的賣。

「來，給你錢。」男人從懷裡掏出五塊錢遞給盧老五。

盧老五一看就急眼了：「以前不是給八塊嗎？你憑什麼降價？我跟你說，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來的，唐永福那黑煤球子，追著我跑了一整座山呢！」

「噓！別喊那麼大聲。」男人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是我故意要降價，是現在酒不好賣了啊，前陣子來個專家，不是說烏猿酒不治病嘛！」

盧老五氣的吐出一口濃痰。

男人拍了拍盧老五的肩膀：「咱們都是熟人了，要不然這樣，這次給你六塊。」

「七塊，少一分也不行！」

男人又從懷裡摸出一塊錢：「老哥，真多給不了了，你想想，這六塊錢也不少了，省著花夠你吃小半個月了。」

盧老五看向男人手裡的錢：「我可真是喝西北風堵嗓子，倒霉透了，遇上你這麼一個摳門玩意。」

男人知道盧老五這是同意了，於是就順勢將錢塞進了他的手裡。

盧老五接過錢，又罵了幾句，然後就背著空筐，跛著腳回去了。

男人看著盧老五的背影，撇著嘴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這瘸子可真好騙。

————

第二天清晨五點，那麗華剛起來，屋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那麗華有點奇怪，這大清早的是誰啊？

拉開門栓，那麗華將門打開，發現門口站著的是盧老五，手上還拿著一個白布口袋，一看就知道是用孝帶子扯開了縫的。

「盧叔，你大早上的什麼事？」

唐永福本來正在生火，聽到那麗華喊「盧叔」，他蹭的一下就沖了過去。

盧老五咧嘴一樂，滿口黃牙：「之前你男人幫了我一個忙，我這是來感謝他的，這是三斤來的大米，來，你拿著。」

那麗華一頭霧水，剛要伸手去接，卻被唐永福一把拽住了胳膊。

唐永福將那麗華拉到自己身後，他瞪著盧老五，神色惱怒：「這東西我們不要。」

盧老五掂了掂手裡的布袋子：「這可都是新收的大米，吃起來可香了，巧巧肯定愛吃。」..

那麗華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心底里是想要這大米的，昨天餓的睡不著，還是最後餓過勁兒了，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這三斤來的大米，省著吃能吃好幾天呢，於是她在唐永福後面，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

唐永福想罵人，可是動了動嘴也不知道要罵什麼，最後直接向後一退，把門給關上了。

盧老五也不惱怒，反倒呵呵笑了兩聲：「大米給你們放門口了，記得拿啊！」

說完，盧老五就跛著腳，慢吞吞的往回走了。

唐永福感覺就像吃了蒼蠅似的，這個盧老五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他伸手去拉門，準備把東西退回去，可是那麗華同時也拉住了他的手。

「永福，到底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幫他忙了？」

唐永福不想把昨天的事情告訴那麗華，只是使勁兒搖了搖頭。

那麗華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道：「我覺得，這大米要不然我們就收下吧。」

唐永福堅決不同意，收下盧老五的東西那成什麼了？那就算同夥了！

盧老五就是故意過來噁心人！

「不行！就算餓死也不能要他的東西！」

那麗華看著唐永福憤怒的樣子，又想到昨天唐永福大半夜的不睡覺，感覺裡面的事情恐怕不簡單，但飢餓和貧窮還是讓她開口道：

「問你什麼事你也不說，你讓我怎麼聽你的？」

「你想想昨天巧巧吃泥巴的樣子，餓了我可以忍著，但是孩子忍得了嗎？家裡已經沒米了！」

唐永福一下子就蔫了，原本挺直的脊背此時佝僂下來，半晌之後，他才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再等等，我今天去問工資的事情，大米就放那先別動。」

那麗華點點頭，眼圈有點泛紅：「永福，不是我非要貪這個便宜……」

「我知道。」唐永福握住那麗華的手，兩個人相對站立，良久無言。

好一會兒之後，唐永福才繼續生火去了。

那麗華推開門，看了一眼門外的大米袋子，神情有些複雜，她輕嘆一聲，然後默默的在大米上蓋上了一個籃子，彷彿這樣，就能留住最後一絲臉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