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 回到過去
「1979年10月7日,晴。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弟弟小武出生了,以後家裡就有爸爸媽媽,弟弟和我,我們是最幸福的四口之家。」
「1989年10月7日,晴。今天是小武十歲生日,我用積攢的零花錢給他在鎮上買了蛋糕,他很喜歡,一邊吃一邊說最愛姐姐。爸爸吃醋了,問是姐姐好還是爸爸好,他馬上改口說爸爸更好,哼,小沒良心,下次不給他買蛋糕了。」
「1992年4月6日,晴。爸爸調動工作,我們全家需要搬去蓮花市生活。小武也轉學了,他成績很好,是爸媽的驕傲,我猜他將來一定可以考上大學。」
施雨盈走了很久,前面是無盡的黑暗,她越走心裡越沒底,不知究竟到了什麼地方。按照楊濤囑咐,她在惡靈筆記上寫下了屬於自己的日記。故事是假的,卻是她心中一直期盼的一家人生活。她邊寫邊哭,不知不覺竟然睡著,醒來便置身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突然有了亮光,好像巨大的電影屏幕,一幀又一幀播放畫面,爸爸,媽媽,小武,李龍,甚至還有楊濤,都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人和朋友。故事情節有發生過的,有正在發生的,也有未來將要發生的。她正看得入神,「電影」屏幕突然熄滅,四周恢復黑暗,一個聲音從遙遠深處傳來:
「你想改變這一切?」
「是,我要阻止悲劇,我要救回那些枉死的人。」
「跟惡魔交易,必須付出代價。」
聲音由遠及近,施雨盈眼前一亮,便置身在一間裝修古樸的雅室。人形黑影坐在對面淡淡說道:「天師後人果然有點本事,竟能將你送到我這裡。好吧,第八十二位客人,歡迎你的到來。」
施雨盈走近,她這才看清楚藏在黑影中的模糊人臉,竟是和小武七八分相像,不禁害怕道:「你就是鬼影?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此禍害人間?」
「我是殤,與天地同壽,不生,亦不滅。」
「我不管小武跟你做了什麼交易,我要救回我的親人。」
「多年前我失去肉身,需尋找九九八十一個心存惡念之人,方可重塑金身。你弟弟小武是最後一個,我並不需要你。」
「我願意代替小武,當第八十一個人。」
「與惡魔交易必須付出代價,你決定好了?契約一旦簽訂,永無反悔。」
「絕不反悔。」
「唉,那就去吧,孩子。」
施雨盈只覺天昏地暗,過往一切都在腦海翻轉,渾渾噩噩,當她再次醒來時,四周景物已經變成她所熟悉的長湖,這是家鄉附近的一條小河。
1995年7月10日,長湖,施父落水溺亡處。施雨盈緩了緩,神色逐漸清明。長湖風景秀美,附近居民都會選擇在周末帶孩子前來遊玩,看著草地上奔跑孩童,施雨盈似乎看見小時候一家人幸福場景,差點落下了眼淚。
悲劇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從弟弟小武出生,一切都變了。湖邊有供遊人歇息的長椅,施雨盈慢慢走過去坐下,卻被後面突然衝上來的人差點撞飛。
「站住,抓小偷,抓小偷啊。」施雨盈被撞,腦袋倒還清醒,耳邊聽見有小偷,她反應神速,當時便將人死死拽住:「小偷?你給我站住不許走……爸?怎麼是你?」
失主和熱心群眾已經追上來,小偷穿了一件破大衣,邋裡邋遢,滿身酒氣,卻不是施父施國華又是誰?施雨盈呆住,見他們要將人扭送派出所,
忙伸手攔住道:「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爸,他生病了精神不太好,這樣,他拿了你多少錢,我賠。」
好不容易勸走圍觀人群,施雨盈回頭見施父想溜,忍不住大聲喊道:「你還想跑哪去?賭博,喝酒,現在還偷錢,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施父已經走出一段距離,面對女兒卻不知悔改:「很丟臉?我一直這樣,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回去吧,別來找我。」
施雨盈崩潰大哭:「爸,你回頭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我都記得。」她衝上去抱住爸爸:「到底發生什麼,我求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恨小武,為什麼啊?」
施父狠心推開她:「胡說八道什麼,你讓開,不然我連你一塊打。」
「你打,你打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你這丫頭……」施父高舉右手卻沒忍心落下:「小雨,聽話,你讓爸爸走吧,你就當,就當我死了還不行嗎?」
「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我來長湖放風箏嗎?你說風箏就像我們一家人,無論飛多遠,最後都會回家,你還記得嗎?爸,你騙了我,我們的家已經散了。」施雨盈蹲在地上第一次哭那麼大聲,施父對女兒心懷愧疚,嘆口氣,坐在旁邊說道:「小雨啊,你可真是爸爸的剋星,爸爸可以狠心丟下你媽,丟下這個家,到底還是沒辦法丟下你。算啦,你長大了,爸爸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你一定很奇怪,爸爸為什麼對小武那麼苛刻。唉,他是我的兒子,他出生前我也曾滿心期待,可他,他是個惡魔,他帶給爸爸,帶給我們一家數不清的厄運……」
施雨盈搖頭:「爸,你念過書,是高級知識分子,怎麼會信這種封建迷信?」
施父無力擺手:「小雨,你當時也記事了,你自己想想,自從小武出生,一件件,一樁樁,我們家遇見過好事嗎?出生當天礦井坍塌,三十幾名礦工遇難,我因管理不善丟了工作。回家種地,一夜之間大火燒了房子,全家無家可歸,爺爺奶奶遭此打擊也接連去世……行,這些都沒什麼,我是男人,我有手有腳,我去學做生意,一樣可以養活全家。可那幾年我就像是著了魔,做什麼賠什麼,連幾十年的老同學也騙錢跑路,留下一堆外債。我,我當時真想去死,一了百了!」
施雨盈幽幽道:「所以你將這一切歸罪小武?他何其無辜,除了出生日期不對,他哪裡礙著你了?」
施父似乎很害怕:「你先聽爸爸說完。那時債主天天上門,家裡一切都被搬空,我走投無路,每日借酒消愁,有天晚上喝醉,夢見了一個人,他說他叫殤。」
施雨盈一躍而起,身體因為聽到這個名字而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