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
極度的懊悔與極度的自信混合,很容易演變為極度的憤怒。若無強的自制能力,林思行恐怕已開始恣意辱罵,辱罵失敗的隊員、沒用的兵士和廢物的巨龍。
可林思行知道,所有人都竭盡全力的去戰了。即使真要責備,最先該挨罵的也得是他自己——如果聽從巨龍建議,戰將絕無逃脫的可能。離回到現實的時間還餘一鐘頭,他已在醞釀與卡拉爾斯的說話,承認錯誤並接受懲罰。
沒等他想好,卡拉爾斯的訊號已在網中出現。林思行雖有些意外,但想到可能是剛從臨時駐地回去的人把事情說清,他立刻重整心態,準備接受批評與處罰。
本該誠懇認錯的林思行,卻在和卡拉爾斯交流后難忍臉龐的抽搐,更在確定新的訊號后破口大罵:「該死的!你拿我當什麼耍?!既早通知給他,又令我來做什麼了?尋開心嗎?!」
讓林思行如此暴怒的,並非是先前總隊長把他的決策通過,而是到達遺忘之地的老朋友。是的,趙無秋的訊號出現了,緊隨卡拉爾斯之後的出現了。
「重要任務必預備補救措施。你們此行未成功,啟用備選計劃是合情合理的。」
再有道理的回應,也只會讓林思行進一步失控:「你若早喚他去弄死那混球,我又怎會來這破地方?我們又怎會出現傷亡?看我帶人在此浪費時間很好玩嗎?」
「林思行,進行任務的不止你一人,還有與你同行的戰士們。出現的傷亡我會負責,而你無道理的疑問我亦會解答。你比誰都清楚他的古怪,請他前來本就是迫不得已的方法。況且,我請你想想,為何你沒有喚他幫忙?是否連你和我誰更能說動他,都需要我為你分析了?」
宣洩怒火后,林思行沉默很久。當他重新開口,只露出放棄什麼的冷笑:「不用。現在我只想看他如何宰殺武神的戰將,並挖出遺忘之地的秘密。」
趙無秋並沒聯繫朋友,因為他知道最近林思行很不開心。被茉亞領入遺忘之地后,他欣賞起茫茫雪景。白到刺眼的平原中央有裂開的冰壑,有如大地張開的巨口,深不見底。從裂隙躍下,可見深谷像三角的倒錐燒杯,越近底部越寬闊,內里更別有洞天。
緊隨其後的茉亞為他指明方向,與她宣誓效忠的統領到達族人藏匿的方位。趙無秋已見著她族人的模樣,是群背生巨翼的龐然大物,正是和朝昇合作的龍群末裔。看它們間的為首者已失去一爪,且正對同樣生著藍鱗的龍首流出濁淚,他便知道這些強大生物是吃到大虧了。
瞧見那龍的頭顱,茉亞先是愣住,隨後閉上眼,無聲流淚。
不知懷有何種心態,趙無秋問:「怎麼,它不是你什麼親戚吧?」
灰色的眸睜開,茉亞無神的臉沒有色彩:「是我的父親。」
「是嗎?抱歉…喔,古怪的感覺。他似乎從未擁有生命,我不能令他重回活的狀態。」無法對死屍使用力量,趙無秋甚感有趣。他看向茉亞,希望能獲得解答。
「是祂的懲罰…」撫摸父親的遺骸,茉亞的聲里只有惆悵,「在超越祂之前,懲罰無法改變…一切都無法改變。」
流淚巨龍的輕吟低語,令茉亞放下傷悲,用相似的聲音回復。聽著她的話,巨龍的豎曈滿是難以置信的情緒,它望向無論外貌或氣勢都十足平常的人類,想說什麼,卻被茉亞阻止:
「統領…我的母親對你曾阻止殺戮之聖典降世的偉績有所懷疑,還望你能諒解。」
不會在意,趙無秋只想了解關於未知聖典的情報。他用先前從無窮書籍里學會的卡羅拉古語說:「無所謂,我只想弄清何為聖典。雖讀過的文字中沒有任何記錄,但我想你們就該知曉它的信息。」
女兒的目光催促母親把重要疑惑解答:「強者啊,所謂聖典,是遭帝皇賦予不同概念的三本書籍。它們分別擁有毀滅之殺戮、消逝之虛無、存在之生命的意念與力量。被你奪去的是武神曾擁有的殺戮之聖典,在遺忘之地聖殿封印的是虛無之聖典,至於生命之聖典,我不知它在何處,相信亦無人會知曉。」
接觸過聖典的趙無秋明白巨龍該未有欺瞞:「哦,那武神呢?他因何來此?已是絕強者的他,更有殺戮之聖典在握,相信絕對罕逢敵手…我很好奇,他究竟是貪圖什麼?」
想起近四百年前的恐怖強敵,操控冰霜的巨龍也寒顫不止:「消滅我們,消滅所有異族,讓遺忘之地徹成虛無,再以兩本聖典逼迫賢者與他合作,重建帝國…他貪圖的不是力量,而是權力…與帝皇相同的權力,統治世界的權力。
帝皇崩殂后,賢者只遵循自然的規律,若無恐怖天災絕不出手,更會阻止所有妄圖干涉世界的野心者。武神雖是絕強,可想與擁有七大奇迹手書的賢者抗衡,哪怕動用殺戮聖典也不能夠。但若能尋得其他聖典,他就有十足把握令賢者屈服,讓他成為新世界的…皇者。」
真誠流露的情感固然動人,可趙無秋仍有沒被回答的疑惑:「難以理解的野心家,他何不帶殺戮聖典前來?攜聖典之力的武神,恐怕連鼎盛期的你們也無法戰勝吧?他是忌憚什麼?」
未等母親開口,茉亞已把疑點解釋:「因為他不能。抹去一切的虛無連殺戮亦不能避免。可悲的遺忘,既是對我族的懲罰…也是最後的庇護。統領,若帶那聖典進入,你便會明白我母親所講的含義。」
清楚所有事情后,趙無秋再不多說。讓茉亞指明凜冬的方向,他此時只想去見那武神的戰將,體驗那時代的強者擁有的力量。而在會過那戰將之後,他更會做更有趣的事、比阻止武神蘇醒有趣一百倍的事。
擊退巨龍與外來者的合攻,身為凜冬城領主的戰將把武神刃緊握,於龍骨寶座端候武神的歸來。無用多長時間,武神就能蘇醒,更會帶著新的偉力毀掉遺忘之地的威脅,再造帝國榮光。
已令三衛隊在城裡尋找有無其他偽裝的蜥蜴后,戰將仍不想有任何意外發生。拿住武神刃的他會用力量來警醒和守衛自己,提防外界的卑鄙傢伙再將陰險的陷阱設下。
可兩人的出現令戰將怒而嗤笑。伊魯的女兒與盯著他的朝昇人,讓他提高武神刃的緩緩起身:「不怕死的蜥蜴,竟自己來送命?也好,既主動節省時間,我就賜予你痛快的滅絕罷。」
一刀斬出,冒金火的刃將氣體化為強烈衝擊,以極快速度殺向戰將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兩個東西。最強的巨龍亦要分為兩瓣的刀勢,卻被彩色的光暈攔截。戰將大驚失色,他認出這光暈不過簡單的奇迹護盾。而如此脆弱的護盾,面對他的隨手一擊,該是直接斷成兩塊,怎會…怎會有如此的堅韌,怎會有如此的防禦了?
「很好,和聖痕不同的本源能力。最常見的強化本源亦可至此等程度,看來本源就沒有高低之分呀。」
不知所謂的話,戰將壓根聽不懂。可他已感到恐懼,即使被圍攻到傷重、即使見千餘巨龍遮天蔽日、即使送武神沉眠也未有的恐懼…對強的恐懼。
干、幹什麼?他不是凜冬的領主、武神最強的戰將嗎?拿起武神刃,有近乎無儘力量的他,又怎會懼怕?不可能,已無帝皇恩賜的威嚴,外界絕不可能誕生如賢者和武神般的強者。而這人絕不是賢者,那討厭的傢伙戰將定不會錯認。可警惕的感覺告訴他,面前的敵人非常不簡單,若非如此…該死的蜥蜴又怎會大方前來?
「繼續。方才不該是你的極限吧?我還未體驗夠啊。武神的戰將可不會這般簡單,你要以最強的力量來證明,你不是只能勝過普通人的膿包而已。」
很挑釁的語氣,讓猶豫的戰將忍不住怒喝:「媽的蠢狗!既如此自信,就讓我來試試你的頭顱是否與你的嘴同樣硬氣!」
往後高舉武神刃,戰將的動作極快,他身體近乎彎成弓形,蓄勢待發。以腿帶動腰,以腰連動背,以背運動臂,以臂揮動手,金火爆燃的長刀用最強最強的力以投擲般的姿勢砍出,把火焰化作光芒的衝出冰堡、衝破凜冬,更沖裂雪地和遠處的高峰。
憤怒的攻擊,頗有幾分當年武神劈天際山為路的霸氣。不愧於武神戰將的名號,他就輕易完成尋常強者無法想象的奇景了。
但他見到,該砍穿一切的刀勢,仍未把籠罩男人和蜥蜴的便宜護盾斬破。沒有恐懼,他只咬牙切齒,想咒罵可惡的傢伙為何能如此強!在那之前,他會把攻勢堅持,堅持到可惡傢伙的本源耗盡為止!
「來吧!」
衝破聲音的戰將飛踏敵人跟前,橫過長刀的他扭腰轉動,將金火凝聚在刀刃上,勢要攔腰砍斷倆該死的東西。當攻擊再度被阻止,他的神情越加凝重,因為他能看見那奇迹的護盾並非堅不可摧,而是在破碎的瞬間重新完整。他更能感到刀刃的推進,微乎其微的推進,連髮絲粗細都沒到的推進。此時他已肯定兩件事,他肯定敵人是真正的強,他肯定強的敵人絕非不能戰勝!
背身蓄力,再度踏動的戰將,又要揮出更強的一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