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耗

大破滅·新紀元。

2020年，5月11號，星期一。

上午八點鐘，周燊（shēn）乘公交車來到魔都宜山路的六院做體檢。

最近幾天，他發現自己眼前經常會出現一組紅色數字。

一開始是【90】，昨天變成了【89】，今天早上一覺睡醒后，數字竟然變成了【88】，這讓他心裡莫名的感到緊張和恐懼。

他一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幻視？

可是那組數字並不會一直在眼前浮現，而是需要稍稍凝神觀看時才會出現，所以排除了幻視的可能。

後來又猜測，是不是最近太過疲勞導致的？

這個倒是有可能。

作為一個普通二本院校畢業的學生，他的工作勞神勞力，996是家常便飯，上個月30天，他一共就休息了1天，而且還要時刻關注工作群，了解項目進度。

作為一個30歲的職場老人，如果不努力的話，隨時都有可能被淘汰。

新聞上報道，今年大學畢業生預估有接近900萬，而且根據統計數據顯示，未來十幾二十年，應屆畢業生人數會一直維持在高位，直到2040年以後，人口紅利才會真正結束。

他真得卷不過那些紅利啊。

「除了上大學的時候，我好像有很多年沒有做過詳細的體檢了吧？」

排隊量血壓測脈搏的時候，周燊在心裡暗自想到。

其實公司每年都有一次免費體檢的，但是他因為是乙肝病毒攜帶者（HBV），也就是俗稱的「小三陽」，當初入職的時候就作弊了，後來入職后怕露餡，便一直沒有去體檢。

雖然國家規定，用人單位不得以是乙肝病毒攜帶者為由拒絕錄用，甚至現在很多地方的入職體檢都不允許檢查乙肝。

但現實是，人家用人單位隨便找個借口就把你辭退了，又不一定非要以是HBV的名義，你有什麼辦法？

所以作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否則的話連工作都找不到。

中國乙肝病毒攜帶者數量超過8000萬，這些人無論是在工作、生活以及社交中，都會受到隱形歧視，導致很多人諱疾忌醫，更不敢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己有乙肝。

他內心也是無數次的盼望著，希望能趕快研發出消滅乙肝病毒的藥物。

可是他很早前就了解過，乙肝病毒這種DNA病毒很難攻克，屬於有生之年系列。

而且……好葯不一定是好商品。

……

量血壓、測脈搏、量身高體重。

血壓和脈搏都在正常範圍值，體重有點偏低，175的身高只有110斤。

接下來是抽血化驗，檢查血常規、肝腎功能、血糖血脂。

五十來歲的中年男醫生，看著電腦一邊打字一邊問道：「有沒有什麼家族遺傳病史？」

周燊本來想隱瞞，可是想了想還是說道：「乙肝。」

醫生把遺傳病史錄入電腦裡面，跟著問道：「上一次檢查是什麼時候啊？」

周燊說：「好幾年了。」

醫生有些不滿的說：「既然知道有乙肝，為什麼不做定期檢查啊？」

周燊無奈笑了笑沒說話。

因為擔心別人歧視，所以平時對此都是絕口不提，也很少去進行專項檢查，即使檢查也頂多做個肝功能檢查。

實際上不止是他，絕大多數人對自己的身體都是漠不關心的，往往都是等到癥狀影響到正常生活后，才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去醫院。

隨後醫生幫他開了一堆檢查單，除了血常規、肝腎功能以及血糖血脂外，又加了DNA病毒檢查、甲胎蛋白、B超等等。

「下午三點到一樓大廳11~15號機器取化驗報告單。」

「知道了！謝謝。」

抽完血周燊用棉球棒壓著胳膊上的采血孔，拿著彩超單去排隊做腹部彩超檢查。

可能是禮拜一的原因，做彩超的人非常多，好不容易排到他。

在女醫生的要求下，周燊躺在檢查床上，把衣服撩起，露出小腹和胸腔。

「往上來點。」

周燊屁股往上挪了挪，把腹部正好放置在女醫生手部下方位置。

「好了！」

女醫生拿起瓶子在他肚子上倒了點黏糊糊的膠水，然後拿起腹部探頭在他小腹上面來回滾動探查著，同時看著電腦上的圖像。

過了一會，女醫生突然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

「嗯？」

周燊問道：「怎麼啦醫生。」

女醫生沒回答，而是問道：「你身體什麼情況，你自己清楚嗎？」

周燊聽到女醫生口吻，心裡莫名的「咯噔」一下，抬起頭有些緊張的問道：「不清楚，怎麼啦？」

「你別動，先躺好了……」

女醫生說完之後繼續檢查著。

之後到結束再也沒有說過任何話。

等檢查完后，周燊一邊用紙巾擦拭胸口的膠水，一邊問道：「醫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女醫生很平淡的說道：「等報告單出來後去問醫生吧！」

周燊只好問道：「那報告單多久出來？」

「半個小時後到一樓大廳去取。」

「好的，謝謝醫生……」

周燊懷著忐忑的心情站在一樓大廳等待著。

期間徒弟打電話來，詢問了一下項目方案問題，周燊和他解釋了一番，等電話打完之後，他來到機器前，拿出挂號單掃描了一下，機器裡面很快吐出了彩超診斷報告單。

他看了一眼，最上面是各種數據，他看不懂，下面的彩超圖形也看不懂，直接看向下面的超聲描述。

超聲描述裡面寫的密密麻麻。

【肝臟：肝切面形態大小正常，肝實質回聲不均勻，管道結構及血流顯示清晰，肝右葉可見長徑1.02CM強回聲斑，不位於管腔內。肝右葉可見大小約0.83×0.65㎝中強回聲結節，邊界清晰……】

【膽囊：切面形態、大小正常，壁薄光滑，附壁可見約8㎜中等回聲團，無聲影，改變體位未見移動。】

【膽管、胰腺和脾臟，正常。】

周燊迅速看了一遍超聲描述，雖然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什麼意思，但是很明顯有問題，心裡不由得開始緊張了起來。

他連忙朝下面的超聲提示看去。

【肝左葉多發低回聲結節，性質待查(考慮轉移Ca），建議進一步檢查。】

【肝右葉中強回聲結節，性質待查（鈣化斑？）】

【膽囊息肉。】

【脾不大。】

【胰腺不大。】

【建議進一步檢查。】

周燊連忙拿出手機，打開千度搜索引擎，輸入：肝左葉多發低回聲結節是什麼意思？

首頁第一個某三甲醫院主任醫師回答：【肝內多發低回聲結節通常是指肝臟中有多發的腫瘤性病變，常見包括肝囊腫、脂肪肝、硬化結節、血管瘤、腺瘤、肝局灶性結節性增生、肝癌、轉移癌、膽管癌等……】

看到「腫瘤性病變」，一股熱血直衝周燊天靈蓋。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手機差點沒有摔落在地上。

「不……不會的，一定是搞錯了！」

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收起手機以及報告單，然後像失了魂一樣，朝著二樓體檢中心走去。

體檢中心的內科醫生把報告單接過去看了眼，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周燊就像等待著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樣，什麼話也不敢問，死死的看著醫生。

醫生隨後拿出電話撥打了出去，說了幾句后把報告單遞給周燊，神色嚴肅道：「你去掛個感染科的專家號，然後去五樓的感染科找張主任，他是肝病專家，今天剛好過來坐診。」

「醫生…我我我……」

周燊嘴唇哆嗦了兩下，想問點什麼，但是最終卻什麼也沒有問出來，轉身機械的離開了體檢科。

掛了專家號之後，他來到五樓的感染科門診。

頭髮花白，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主任專家張玉青，接過彩超單看了眼，隨後下意識的用手扶了一下眼鏡框，轉回頭聲音溫柔的問道：「小夥子，你一個人過來的嗎，爸爸媽媽呢？要是家離得不遠的話，讓他們過來醫院一趟吧。」

周燊聞言，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強忍著巨大的恐懼，用變調的聲音說道：「我爸媽去世了，有什麼話您跟我說好了，我到網上查過資料了……知道化驗單上的數據意味著什麼，是肝癌，對吧？」

說到最後，周燊幾乎要哭出來了。

「呃…這個嘛……」

張玉青主任遲疑了一下說道：「根據報告單來看，你這個有可能是肝癌，而且有一定概率已經擴散了。不過具體還要作進一步的檢查，也許……」

張玉青主任說話非常謹慎，用了「有可能」以及「一定概率」等不確定詞語。

不過周燊聽到「擴散」時還是愣住了，剩下的話什麼都聽不清了，耳邊嗡嗡響。

就算再不懂醫學，他也知道晚期癌症才會出現擴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