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當好好拉攏一番
中軍大帳。
廣義軍節度使洪政端坐主位,面容冷肅,目光緩緩掃過帳中眾將。
「凌晨時,本將接前線哨探急報,懷化軍所屬,中軍、左軍、右軍,昨日深夜啟程北出,距我廣義軍營盤,已不足三十里!
所以召集諸位,是要討論一下,這一仗又該怎麼打?」
大帳中,變得沉靜無聲。
只有帳外軍士們集結的腳步聲,兵甲的碰撞聲,以及偶爾出現的武官呼喝聲傳入。
繁忙軍營的中間,出現難得一見的平靜。
洪政見眾人沉默,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平日里一個個能說會道,如今就聽不到本將問話,都聾了啞了不成!」
中軍指揮使龔明德,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大人,懷化軍為與我軍決勝,甚至發動右軍後備,可謂是傾巢而出。
咱們只需緊守大營,就能掌握主動。
末將也聽聞,懷化軍前軍,已被調往西部青龍郡,支援青國主力軍團。
依末將看,熊波此舉,實乃兵家大忌,臨戰分兵,自亂陣腳。
如此一來,原本與我軍對峙的懷化軍,整體軍力分化削弱,難以是我軍對手。
大人只需穩固營盤,養精蓄銳,足可抵擋敵軍攻勢。
待其露出破綻,更能一擊取勝。
當然,這是末將個人的愚見,大人定有更好的計策。」
龔明德為人沉穩踏實,帶兵風格與洪政十分相似,所以得到洪政的賞識。
他作為洪政親信,只是區區武秀才出身,卻能一路跟隨洪政走到今天,成就四品指揮使的武官身位,更執掌廣義軍中堅,人數近一萬五千人的精銳中軍!
此時他站出來說話,正是為了表明對節度使大人的支持,更為了拋磚引玉。
帳中,一眾武官聽到龔明德話語,面色各異。
中軍所屬,從四品偏將石虎,也站出來說話,表示對上司的堅定支持。
「節度使大人,龔指揮使所言有理。青軍想要趁夜奔襲,如今卻被我哨騎識破。他們輕裝前行,攜帶輜重有限,我軍緊守大營,待其軍糧不濟,足可一擊制勝!」
洪政緩緩點頭。
龔明德和石虎,這兩位中軍將領,此時所說的計策,與他洪政心中的計劃,也就有所吻合。
所以什麼樣的將領,就帶出一群什麼樣的下屬。
洪政用兵謹慎,多年跟隨他身邊的中軍武官,也都深受到他的影響。
不過,左軍偏將從真,對戰局就有些不同的看法?
「大人,下官有話要說。青軍此來,勢必與我決戰。我等不能放任他們出手,還要主動出擊,不能讓敵人氣勢上佔據上風。
依下官看,我軍可在兩葉山山口兩側高處,分別以一支偏軍布陣,多備滾木礌石,嚴防以待。
再以我軍主力,據守山口中央,使青軍不敢擅自衝擊山口。
若他們急於求勝,則受地形所限,更要分兵探查,防備山口兩側伏兵出擊。
到時我軍以逸待勞,予以迎頭痛擊,再使偏軍策應,如此一來,勝局在我。」
從真的看法,也不完全是主動出擊,而是利用不遠處兩葉山地形,引誘懷化軍繼續分兵,再去各個擊破。
若真能如他所言,或許此戰當中,廣義軍付出的代價,就會更小一些?
中軍偏將石虎,再次開口。
「不可,我軍軍力佔優,敵軍兵少,正該合力應敵。
山口狹窄,不利於大軍作戰,兵力根本無法展開。
再說兩側分兵,使我軍軍力分散,懷化軍趁機衝擊山口,猛攻中軍,則我軍軍力優勢,也就無從發揮。
若情勢有變,山上駐軍未必來得及支援,甚至會有被懷化軍各個擊破的可能,那就得不償失。
末將以為,我軍以逸待勞,紮營固守即可。
優勢在我,不應輕易行險,分散軍力,給懷化軍可乘之機。」
石虎與從真二人,平時關係就有些緊張,此時他們針鋒相對,也在眾人意料之中。
一時間眾人沉默,不再說話,只是看向洪政。
不過前軍指揮使阮杭,此時突然站出來,對洪政半跪於地,請命道。
「大人,前軍請命出擊。正如諸位同僚所言,南部五里便是兩葉山口所在,險阻天成,乃懷化軍北上必經之路。末將身負先鋒之責,願帶前軍將士,依山列陣,阻截進犯青軍!大人率主力壓陣,看末將挫敵鋒銳后,可一擊決勝。」
阮指揮使作戰一向勇猛,如今他更是前軍主將,更不願落在人後。
洪政聽到這裡,心中有所決斷。
「眾將聽令,各自歸營,率軍南行數里,至兩葉山口前列陣。
山口往北一里處,分頭安營紮寨。
左軍所部,依託兩葉山右側紮營。前軍所部,依託左側紮營。
中軍前出百丈,迫使北上青軍,在山口南面止步。
懷化軍分兵,本已軍力不濟,如今又被我佔據地利,兵力極難施展。
咱們只需守住山口北面,讓懷化軍大部,無法一齊北出,便可始終以多敵少,以強對弱,一點點將送到面前的肥肉吃掉。
如此,定可擊退敵軍!
本將已接到消息,青國朝堂之上,對當前兩國戰事,達成一致看法,全力供應青龍郡青德府前線戰局。
所以上青郡這邊,懷化軍前軍都被調走。
熊波如今,是被迫與我決戰。
只需抵擋住懷化軍前面攻勢,兩軍相持之下,他們不用多久,就會軍糧不濟,咱們需要耐下性子,跟他們拖延周旋。
本將倒是想知道,他熊波有何本事,能突破我軍的合力封堵!
此戰,本將親自坐鎮中路,中軍指揮使龔明德,你就留在後方,帶兩千軍士駐防營盤,整備營中防線。
再去整合四方團練隊伍,命其駐紮沂溝縣內外,一旦戰事有變,隨時準備接應我軍南部主力,阻擋牽制懷化軍南下。
此戰,我廣義軍上下,有進無退,本將之生死,便在那兩葉山口!」
伴隨洪政軍令出口。
帳中武官轟然領命。
隨即眾人分頭行事,廣義軍大部,相繼開拔,向南面兩葉山口進發。
金和玉所部先登營,跟隨赫連興,走在前軍的前面,迅速接近那處山口左側,豎起拒馬,挖設陷阱壕溝,嚴陣以待。
天色亮起,山口南面天空,尚余絲絲殘紅。
就有一道黑線,出現在遠方天際之下,又有軍鼓號角聲音隱約傳至。
金和玉心中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不過下刻,遠方隱約的發號施令聲,只似蚊蠅哼鳴,卻讓那條黑線,停下前進步伐。
金大人心頭一動,這懷化軍節度使熊波,倒不是魯莽之輩,沉得住氣不說,行軍之間也頗有章法,可說令行禁止。
不多時,懷化軍派來一名大嗓門使者,遠遠停在陣前,並不靠近,只是喊話威脅,什麼若不趕緊投降大軍所至雞犬不留之類,廣義軍中人人面帶怒色。
洪政不為所動,眯眼觀察遠方敵軍動向,聽取返回的探馬細作,彙報敵情。
與金和玉所在前軍相對的左軍營盤處,突然出現一道健壯人影,騎在馬上向前疾馳,手中一柄強弓拉滿,對那勸降之人一下射出。
嘭一聲,嗡鳴繞耳,見利箭飛空。
那使者早見曹仁出擊,此時側身躲避,卻還是有所不及。
啊的慘叫,那人跌落馬下。
眾軍眼見他再次翻身上馬,捂住右邊肩膀,一支長箭被他拔下丟棄。那人口中大聲痛罵曹仁兩句,調轉馬頭落荒而逃。
曹游擊歸陣。
眾軍對他一陣歡呼,士氣為之提振。
站在軍前、身邊一群武將環繞的洪政,眼見這幕,口中一聲稱讚。
「好箭法!」
又看過左右:「左軍游擊曹仁,何時有了這般箭術?」
「大人好眼力,聽您這般一講,末將也想了起來,正是曹游擊。」
「下官之前倒是不曾見過他的箭法。」
「那名使者也是武師,不想還是被曹仁射中。」
石虎道:「我與這個曹仁喝過幾次酒,倒也不曾見他展示箭術,這傢伙隱藏的倒是很深,等這次戰鬥結束,不如調他到中軍來?」
洪政笑著看過石虎一眼。
你又想去挖從真的牆角?也不怪他看你不慣。
當然,本將也不會拒絕。
「之前本將不曾留意,誰想這曹仁騎術,也已十分不俗。本將看他身手,至少應該是中階武師,他何時進階,本將竟也不知?」
洪節度使話語中,有些意外,更有欣賞之意。
有人道:「想來剛剛有所領悟,進階不久,所以不曾正式上報。」
眾人口中附和,心中卻都知道,曹仁已經獲得了洪政青睞。
這也是因為,金和玉暗地裡遣人與曹仁聯絡,讓他藉機展露身手,搏取軍中高位。
此時洪政身邊,突有人向前一指。
「大人您看。」
洪政去看,卻見那名調轉馬頭逃回的使者,身子搖搖晃晃,下刻一口鮮血噴出,歪倒落馬。
遠方敵軍營中,當即一隊騎兵馳出,將那人和坐騎都帶了回去。
參軍向勝開口道:「曹仁箭上應該有毒,那人大意了,不該策馬疾馳,讓毒素迅速發散。」
向參軍說著,轉向洪政,湊近了低聲道:「大人,曹仁身手不比下官差。」
洪政一驚。
「曹游擊已是高階武師?」
「不止。」
向勝頓了頓:「雖然距離遠了些,不曾看得清楚,但曹仁身手,讓下官感覺有所不及,應是巔峰武師無疑。」
洪節度使心下大奇。
「不想這左軍曹仁,竟隱藏如此之深!他到底有何奇遇,突然間武功大進?不足四十歲的巔峰武師,更有領兵資歷,將來若是進階武尊?必得上面重用,想來也不比我洪政差在哪裡。看來之前,是我太過疏忽輕視於他,此戰過後,當好好拉攏一番。」
洪政想著,壓下心中念頭,繼續觀察遠方敵軍動向。
見一條條炊煙隨風漂浮搖擺,懷化軍竟然準備起早食。
洪政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生出一股怒意。
不過之前,他早有計策,而臨陣之時,最忌被敵人激怒,乃至牽著鼻子去走。
懷化軍吃過早飯,沒過多久,就有陣陣急促鼓聲響起。
隊伍集結,向兩葉山口後面的廣義軍軍陣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