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前夕
「怔這東西啊,欺軟怕硬,拿捏了你的軟肋才肆無忌憚。你只要將你的執念反過來,當做你的武器,它拿你沒辦法。」
這是和消解怔完全不同的道路,尋常人消解怔是對執念的釋然,但想吞噬怔,便註定無法與怔和解。
得把牛角尖鑽破,比所產生的執念更加執著地往前走,撞破南牆,揪出藏在後面的怔,不瘋魔不成活。
沒有比怔更了解怔,唐閔聽完安亦謝的話,明白了個大概。
安亦謝說完,總感覺還有其他東西的氣息,找了找,低下頭看著唐閔衣袍內袋的位置:「你裡面裝著什麼?」
那是小巨怔留下的透明糰子,不知道具體作用,唐閔就一直留著了。
「這是怔靈啊。」安亦謝像把玩小球一樣將透明糰子揉圓捏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其他怔靈,它的主人呢?」
「執念消除,離開了。」唐閔道,「怔靈是什麼東西?」
安亦謝道:「就是怔養出的生命啊,如果稍加引導,可是能夠形成完整的獨立人格的。」
獨立人格,就像安亦謝一樣,安亦謝將糰子收入掌心,有了興趣:「只要給它一個已經自然死亡的胎兒軀體,它就能復活,給我玩玩。」
「隨便。」唐閔觀察著轉身就要離開的安亦謝背影,忽然出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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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阿槐啊。」豆媽將通訊器夾在肩膀和側臉之間,把沾滿泡沫的手洗乾淨。
「沒事,挺好的,他吃完就走了。一開始是不太對勁,臉色不好,不過後面好多了,我說了好多以前的事情,他好像都記起來了。」豆媽接過通訊器走出廚房,「放心吧,我替你盯著呢,滿滿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
解怔總局門口,犬槐蹲在路燈下,身前是被他放在地上的通訊器:「那謝謝豆媽了。」
「小事。」豆媽道。
神眷族的出口是隨機的,但有規律,離開之前,犬槐向王啟討教過,讓唐閔離開的那段時間,剛好能被傳到北無主之地,先吃頓熱騰騰的飯。
偷摸的小動作達到目的,犬槐支起膝蓋,正煩惱怎麼把通訊器拿起來,謝亦安的通訊又打了過來。
犬槐換個蹲姿,伸出一根手指很小心地戳了戳屏幕。
「搞定了。」安亦謝張揚的聲音從裡面傳來,「竟然讓我親自跑過去給人當老師,你可欠我一個人情啊。」
犬槐心裡徹底鬆了口氣:「麻煩前輩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件。」安亦謝臉不紅心不跳道,「他知道是你乾的了。」
「啊?」犬槐手上一個力道沒控制好,在地上戳出一個洞。
「我可什麼都沒說,我都快走了,是他自己發現的。」安亦謝撇清自己的關係,「他讓我給你帶句話,下次這種事情明說,又不是不讓你關心。」
犬槐愣愣地盯著掛斷的通訊器,耳朵紅紅的,百思不得其解:「怎麼發現的,很明顯嗎?」
清楚唐閔的決心,犬槐自然也會馬不停蹄地跟上,將通訊器小心翼翼裝回口袋,確認沒造成任何破損,犬槐才抬步往總局走去。
小巨怔的白團力量太多龐大,從神眷族出來以後,他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回個總局的功夫,他師父那邊估計就收到了不少毀壞公共物品的罰單。
犬槐不知道的是,唐閔起碼還有巨怔碎片緩解,也虧得他身體好,要是其他人吃了,搞不好當場就得爆體而亡。
犬槐跑到副局長辦公室,結果撲了個空,問秘書:「我師父呢?」
秘書道:「副局在外面,估計要明天才回來。」
沒辦法,犬槐只得自己先去純凈解怔師的特訓場,大傢伙還在唐氏皇城
的解怔局裡,裡面空無一人。犬槐大展拳腳,花了好長時間才把這股力量控制住,高崖上的岩壁被打得千瘡百孔。
晨曦照耀著瀑布水流,犬槐站在頂端,看見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定睛一看,衝下瀑布跑過去:「師父。」
「聽說你找我,什麼事?」副局和秘書站在原地,看犬槐跑過來。
「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縛重衣給摘了。」犬槐朝副局伸出雙手。
「呦,捨得脫下來了,我還以為長你身上了呢。」副局長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犬槐嘿嘿笑了一下,將衣服和外骨骼都脫下來,衣服之下居然還有一層特殊材質的緊身外殼,覆蓋在四肢和腰部:「師父是不是和各地局長開會去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圍剿巨怔?」
「我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會通知你,這段時間別瞎跑,聽到了沒。」副局鉗住犬槐的大臂,雙手上下一合,一塊袖子被卸下來。
袖子很薄,卻重千斤,落下去「咚!」的一聲,在地上砸出一個坑。
犬槐身上好像在下鋼鐵,噼里啪啦一陣亂響,等外殼全部卸完,腳下全是被土地埋進去的衣服碎片。
縛重衣是一級以上的體術解怔師特有的增壓訓練方式,這衣服不僅重,還特別硬,穿上動不了還是輕的,體質稍微差一點的還有窒息休克的風險。
縛重衣對身體傷害很大,等級再高的解怔師最多也只是穿著它訓練睡覺,其他時間都會脫掉。
完全把它當日常衣服穿,犬槐是獨一份。
副局先前也勸過,讓犬槐注意分寸,犬槐表面答應好好的,人一走就自己穿上,還把鑰匙給折斷了,氣得副局幾天睡不著覺,罵這小子遲早死在這衣服上。
剛開始犬槐呼吸都困難,慢慢的可以做一些基礎訓練,再到後來的身輕如燕,對抗高級怔和怔組織也一點都不含糊,硬生生鍛鍊出一具銅牆鐵骨。
犬槐只感覺身體跟羽毛一樣輕盈,踮踮腳就能飛起來,套上衣服,望向瀑布頂端的模擬巨怔。
沒有驚動風,留在原地的殘影還沒散去,犬槐已沖至瀑布頂端。
瀑布濺射,岩石碎裂,從頂端裂出一條縫隙,造成這一切的,只是一拳而已,
犬槐神色微動,外骨骼隨著主人的意願覆蓋全身,一隻手從大臂的外骨骼里抽出兩米大刀。
刀尖對準模擬巨怔,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從中間劃下。
天際劃過一道雪亮的弧形,奔涌的水流停滯了一瞬,以更加兇猛的力道衝擊而下,山崖從中間裂開,轟隆的悲鳴聲回蕩山谷,在耳邊爆出驚天巨響。
再回過神,模擬巨怔,乃至整個瀑布山崖從頭到尾,被劈成兩半,水流裂成兩摞,又在後面匯成一股。
頎長的年輕人站在山崖一端,長刀扛在肩膀上,看著腳下一望到底的裂隙,宛如不可戰勝的狂戰士。
副局旁邊的秘書瞳孔震動:「這真是人力可以做到的?這種體魄,完全脫離人類的範疇了吧。」
「你猜我想起了誰?」副局望著岩涯上青年,「體術創世祖,在體術沒有出現的年代里,那位先生就是降臨人間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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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組織好似一夜之間蒸發了一樣,各個據點人去樓空,只剩下滿地狼藉。
唐閔回到沙城,路上不見一個行人,風沙寂靜地吹著,唐閔側過臉,看見一個巨大黑影立在他身側。
那麼大一個異生源,他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唐閔摘下帽兜,仰頭望著這個今世從未親眼見過的巨大生物。沙城的建築對它來說宛如玩具,動動腿,就能將周圍一片化成粉塵。
這是巨怔的分身,從本體裡面分裂出來的一部分,它沒有附身到其他異生源
身上,直接用分身出來見他。
巨怔俯下身,那雙赤紅的眼睛冷冷地望著他:「你去哪兒了,神眷族被圍剿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詭譎的雙重音如一記重鎚敲擊在心上,光聽聲音,體內的怔就有了反噬的架勢,這是巨怔附身來見他時從未有過的狀況,屬於巨怔的,對怔絕對的統治權。
「我失控了,沒有意識,現在才恢復過來。」唐閔道。
「是嗎?」巨怔冷嗤了一聲,巨大的手掌朝唐閔蓋下來。
耳邊響起破風之聲,那雙巨掌越過唐閔的身體,直接將體內的怔給拔了出來。
刺骨的溫度灌注身體,唐閔面不改色地看著巨怔檢查他的怔,好似感覺不到這宛如神經被拔出的痛感。
怔體混亂到這種程度,唐閔還活生生站在它面前才叫奇怪。
「你知不知道有人闖進了西無主之地。」巨怔問。
唐閔:「不清楚。」
「最後問你一遍,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底是不是你乾的好事!」
陰毒的怔氣衝擊而來,唐閔攏住吹亂的發,怔印在驟然暗下來的環境中閃著暗芒:「我不進西無主之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別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扣。」
巨怔:「那就是犬槐乾的了?」
唐閔還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不清楚。」
巨怔凝視著唐閔,它不信唐閔這麼長時間不出現什麼事都沒做,可怔體的狀態做不了假,一看就是剛經過一念生死的爆怔。
把怔體給唐閔塞回去,巨怔將唐閔捏進手裡:「跟我回西無主之地。」
面罩在吸收小巨怔的時候被粉碎了,唐閔眼前一黑,只能看見巨怔距離他最近的半塊身體在往前移動。
世界被按下靜音,不知過了多久,身上一松,身後的巨怔消失了,身體自由下落。等他站在地上,面前走過來一個更大的巨怔,瘴氣也擋不住那雙赤紅的雙眼,望向他的時候,裡面好像還有一雙更為陰翳的雙睛。
唐閔盯著向他走過來的完整巨怔,真是好久不見了,他的老朋友,世界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