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第116章 第 116 章

什麼話需要等到春天了來說,李寸心不太明白,等到她再想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冬天已經過去了。

今年的春天氣溫反覆,綠茵遍地的時節倒春寒,又下了一場小雪。積雪太薄,一晚就消融大半,雪水流進泥土裡,將泥土浸得鬆軟,貨車經過後,車輪壓出車轍印,泥水將三月草上薄薄的積雪臟污得不成樣子。

貨車運到了廚房前,許印帶著人將車上兩頭捆得扎紮實實的成豬抬了下來。兩頭成豬才下貨車,又被捆在長凳上。

李寸心之前承諾了豐收要給眾人辦殺豬宴,自然得說話算話,原本這豬冬天的時候就得殺了,但是經過一年的缺糧時期,牲畜消耗太大,豬圈裡除了不能宰的幾頭種豬,剩下的都是半大的豬,個還沒長好,膘還沒養起來,只能再養養,把這宴席挪到了春天來。

廚房大鍋燒著熱水,乳白的熱氣直往外飄,捆在長凳上的成豬掙扎嘶鳴,許印和文宓兩人一人一邊,手起刀落,在豬脖子上開條口子,先放豬血,等血放得差不多了,用熱水燙皮拔毛,水將地面的積雪燙出一個大洞來。

廚棚前的兩方長桌快擺到李寸心那屋子前頭,前頭的桌子分解豬肉,後頭的桌子切絲,剁沫,桌邊的熱水盆里清洗著臟器,桌前頭擺放著盆桶,幾個村民圍坐著,清洗白菜蘿蔔土豆這些素菜,分葉削皮,丟進裝滿了清水的桶和簸箕里。

在屋子裡打掃地面、擦洗桌椅的村民出來清洗抹布;遠處挑井水的人擔著水桶回來,將水倒進了水缸里;稻場裡邊村民將舂米機和風車拿了出來,推著轉軸,給稻子脫粒,混雜著稻殼的大米被倒進風車頂上的漏鬥口,村民轉動外頭的搖桿,風葉轉動,鼓動的風吹起輕飄飄的穀殼,讓起從尾部飄出,略重些的大米則從下方的出口落進竹簍里;稻場旁的榨油坊傳來村民榨豆油的一聲齊齊的吆喝,隨後便是石槌撞上榨木的一聲悶響,間隔了一會兒,又是吆喝,又是悶響。

這塊地方,熱鬧得像一個小集市。

下午天還亮得很的時候,飯菜便好了,一盤盤燉的軟爛,炒得焦酥,皮脂油亮的大菜端上了桌,肉香四溢。

眾人拿著飯碗,擠在一起等著打飯,聞著堂屋裡飄出來的香氣,只覺得連這胃部收縮的痛楚都是萬分幸福。

王燃遞給李寸心一隻銅皮捲成的喇叭狀的擴音器,這擴音器雖然簡陋,但比起對著四周空喊,舉著擴音器聲音能更大傳得更遠。

李寸心舉著擴音器,向眾人說道:「今天為什麼吃這殺豬飯,大家也都知道。」

不少人接話喊道:「知道!」底下有人笑,受這熱鬧的氣氛感染,鬆弛地笑。

李寸心也笑了笑,「去年的時候,我就說過,只要以後收成好,都能有這殺豬飯,這頓飯就是在告訴各位,去年,我們豐收啦!今年是第一年,往後還會有很多年。去年一整年,大家都辛苦了,話我不多說了,今天大家就好好放鬆一下吧。」

底下的人喝彩道:「好!」

廚房裡的人揭開飯桶蓋子,帶著米香的白色熱氣湧出來。

排隊的隊伍向前擠動,後頭的人在聊著閑天,中間的人在催促,前頭的人拿著飯勺忙著把碗中的米飯壓實。

盛好了飯的人迫不及待的進屋要搶佔一個好位置,屋內的人頓時多起來,眾人挪動條凳,挨擠著坐在一起。

「老徐,往邊上挪挪。」

「誰踩我腳啦!」

「嘶,這蹄膀燉得入味,就是有點辣。」

「唉?這邊桌上怎麼還有一盤燒鵝?我們這邊沒有,廚房是不是漏了。」

旁邊的人白了他一眼,「哪來的燒鵝給你吃。當初趙工說年底把居民房全部修好,就有一場全鵝宴,這不是沒修好。」

「那桌

上的鵝是天上掉下來的?」

好奇的人過去瞅了一眼,還真有一盤燒鵝,那鵝燒得火候好,表皮紅潤油亮,肉汁從鵝肉底下流出來。

雖說這葷肉滿桌,現在倒也不缺這一口吃的,但一來那鵝燒得著實漂亮,二來這鵝肉風味不一樣,他們平常也吃不到,自然是饞這一口的。

那桌上還沒坐幾個人,一旁的村民心裡正痒痒想要挪過去,張鶴鈞端了飯碗進來,手上一招呼,說道:「今年挖石礦的隊伍都坐到這邊來。」

村民一見,恍然道:「老張,那燒鵝是村長給你們加的餐?」去年被罰去挖石礦的張鶴鈞和於木陽一行人著實辛苦,被曬脫了一層皮,晒傷好了以後,人黑了一個度,也著實賣力,十幾個人去年運回來的煅燒建房用石灰的石礦,在沒有火藥的情況下硬是沒拖建房工程的後腿,也沒找李寸心開口求過情。挖礦不止累,也容易受傷,這一行人冬天回來,身上都有血痂和傷疤。

這些,村民們也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即便是見到李寸心給他們加餐,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誰知張鶴鈞眉毛一挑,說道;「什麼加餐,這是你爺爺我用積分換的!」他們挖礦雖然是被處罰,但積分的規則仍然適用於他們。

眾人立刻來了興趣,紛紛問道:「你用了多少積分?」

「三百六。」

「這你得攢了小半年吧。」積分規則從秋天開始,這三百六怕是得從那時攢到現在了,「你就換了這麼只鵝?」這一頓就吃沒了,還是在這麼個席面豐盛的時候,怎麼想都覺得不值。

「積分攢了不就是用來花的。」張鶴鈞從同伴手裡接過一隻碗,拿著筷子將那燒鵝的四分之一全撥進了碗里,他招呼著開礦隊伍的隊友們,「這積分花的爺爺我樂意。來,儘管吃,都算我的。」

一個隊伍里的人都是混熟了的,也不跟他客氣,夾起鵝肉一咬,便是滿嘴的油。

旁邊人看的眼饞,交頭接耳,「我們要不要也去把這積分換了。」這說到底,積分也只是個虛無的數字,還是換成實實在在的東西,叫人喜歡。

「你積分有多少了?」

「不知道,等會兒找軍師去看看。晚上不是有篝火晚會嗎,應該能換隻雞,等用黃泥包了,塞到火堆底下做宵夜。」

那頭張鶴鈞已經端著裝了鵝肉的碗出去了,他徑直向村長的屋裡走去,這邊的堂屋裡也正吃飯呢,人挨擠著坐著,飯菜熱氣騰騰。

張鶴鈞走到李寸心跟前,把碗放到她跟前,「村長,這是今天找軍師兌換的那隻鵝,你嘗嘗看。」

李寸心道:「你們留著自己吃就行了。」

張鶴鈞只向李寸心笑了笑就走了。

於木陽眼睛直盯著這碗鵝肉,李寸心看他這饞相,哪裡不知道他想什麼,但一隻大鵝切下來都不夠分,更何況只是鵝的一部分,李寸心給顏柏玉夾了塊,給雲琇又夾了塊,才對於木陽和夏晴幾人說道:「吃吧。」

坐在一堆的幾人對於李寸心的『偏心』絲毫不在意,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頓飽飯,眾人吃得滿面紅光,桌上放滿的菜碟大多光碟,有的還剩一些剩菜。吃好的人喝著茶水漱口,撐在桌上休息,或是去廚房洗自己的碗筷,在外頭散步消食,嘴饞的人還在用筷子撿著盤子里的一些碎肉吃。

再等到慢吞吞地將桌面收拾乾淨,天已經有些灰了,偶爾一兩清風拂面,仍然沒有下雨或雪的跡象。

李寸心開始安排人將桌椅搬到村東的大曬稻場去,那片區域修整后,平坦廣闊,莫說百人,容納千人都不成問題,不曬稻子的時候,完全可以做為廣場使用。

篝火晚會的選址便定在了這裡。

長桌放在了外圍,以便放置物品,椅凳分散,以便村民歇息,

添加用的木材堆放在籬笆邊上,廣場中心用松木架上了大大的木塔,在木塔四周又搭起了小型的木堆。

天色更暗淡了些,灰濛濛的。

廚房的人先拉了一車的土豆和紅薯,又用運了兩桶清水,車上放了不少銅壺、竹夾火鉗,最後用貨車將那燉的那桶排骨湯和蛋花湯拉了過來。

村民們陸續過來,李寸心在門邊叫著:「杯碗自帶啊,排骨湯蛋花湯喝完還有大麥茶,土豆紅薯任意烤,不夠再加,還想吃點新鮮的,自己去孫爾那兒找她兌換。」

走到半途的村民又紛紛折了回去,一半去拿碗筷,一半去兌獎品,消費這個東西,就是要看氣氛,兌的人多了,就慫恿人的心,把那無可無不可的人也勾引得想要消費。

李寸心叫人在入口的籬笆處架起了一排架子,挑起一排紅燈籠。天色變得深青,近處人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

「把篝火點起來吧。」

木塔底下填的是易燃的干稻草,還澆了些助燃的油,村民將火把一伸進去,稻草便猛烈地燃燒起來,發出軀幹破裂似的聲響。

松木易燃,火焰熊熊,霎時就把整個木塔吞沒,變成了一座火焰的小山峰。其餘四座火堆也相繼點燃,卻都不如這一座火塔耀眼,暴烈燃燒的火焰發出炙熱的光芒,將整片廣場照亮,火光將人的臉映得通紅,眾人第一次在這原始世界的黑夜裡見到不亞於電燈的光亮。

熱情似火,火焰催發人的情緒,再冷淡的人靠近這堆篝火,也放開了身心。

從廣場的籬笆門前進來的村民瞧見這堆火,心裡就亢奮起來,歡呼著過來。

也不知是誰先的,有人跳起舞來,帶動了越來越多的人,村民們也不管旁邊的人熟不熟,挽著身旁人的胳膊,圍著篝火成了一個圈,挪著步子,踢著腿,笑著跳著。

歡快的情緒相互感染著,即便是步履笨拙、不善舞蹈的人,即便是羞澀內向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加入這支舞蹈大軍。

眾人渾然忘我,不記得這個世界的辛苦,只記得此時的快樂。

李寸心靜靜地坐在擺放長桌的地方,觀看著這幅景象。

有跳的累了的人退出來,端過凳子坐在小火堆旁烤火,有從孫爾那兌換了物資的人拿著黃泥裹的一團東西塞進火堆里。

圍著東南角火堆的十幾個村民很有情趣,搬了條凳做小茶几,在孫爾那兌的紅棗核桃柑橘放在火堆邊烤著,銅壺水燒的滾燙,倒進放了夏枯草的茶杯里,一邊飲著熱茶,一邊談著以前以後。

漸漸的,李寸心身後放著熱湯的桌位也熱鬧起來,眾人來打熱湯,來拿土豆紅薯去火堆里烤。

這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娛樂可言,有這麼一出篝火晚會,眾人便玩鬧得近乎瘋癲。

幾個新村民簇擁著楊太楠過來,幾個人笑笑鬧鬧,路都走不直,像是喝醉了酒,他們的情緒更像是喝醉了酒,處於一個極端外放的狀態。

楊太楠捧著李寸心的手,「村長,村長……」話還沒說出來,人已經開始哽咽,但楊太楠不覺得難為情,像是徹底丟了包袱,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嗓子嚎出來,「村長!」

把李寸心嚇的一哆嗦。

「楊哥,你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村長,有些話我還得跟你說。」楊太楠像一瓶白酒下肚和兄弟哭訴生活之苦的中年人,情緒到了,那是聲淚俱下,「你救了我們,你救了我們。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李寸心好笑道:「我只是給了個開頭,堅持到今天的還是你們自己。」

楊太楠說道:「你是我的英雄。」

楊太楠身後幾人也半哭半嚎地擁過來,嘴裡叫著,「村長,我的村長。」

前頭的人已經把李寸心抱住,後頭的人也想

抱她,李寸心被人擠在中間,快透不過氣來,這行人的熱情簡直叫她頭皮發麻,那叫聲也越來越肉麻,她一邊扯著眾人胳膊,艱難地從縫隙里擠出半個身子。

李寸心見到從篝火那走過來的羅橘,眼睛一亮,似找到了救星,忙道:「羅橘,羅橘,過來幫幫忙!」

羅橘快步走變成了小跑,「村長……」

羅橘還沒趕到。一道身影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人群邊上,握住李寸心的手腕,往外一拉,將人拔了出來。

李寸心因為慣性,往前踉蹌了兩步,那身影的另一隻手繞到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腰。

李寸心在身前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穩住身子。那人一轉身,拉著她的手,笑道:「快走。」

李寸心看到身前這人一轉即逝的狡黠的笑臉。

身前的人牽著她,篝火把身後追趕的村民的影子拉長成怪物模樣。

深邃的夜空,耳畔清涼的風,她們彷彿進行著一場浪漫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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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入門到精通的開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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