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輸出,敗退,看書
自打輝光之鏡在倫敦銷聲匿跡,道格拉斯就沒有見到過赫曼·史密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再次見到了這個人。
蒼白的臉色也好,毫無攻擊性的微笑也罷,這都只是這個男人的面具和偽裝。
為了自己的慾望而不惜任何代價,這是所有天命之人的通病。道格拉斯謹記防剿局的文件,絕對不對任何一個密教中人抱有信任。
「你來找我,是來敘舊的嗎?」青年微笑著,好似並沒有感受到從道格拉斯身上毫不掩飾展示出來的敵意和警惕。
「不,我是來看看你能說出些什麼花言巧語。」倫敦來的警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正對著赫曼。
「以經濟相關罪名在監獄里見到你,這倒是我沒想到過的事情。」
「世事無常,我也是需要賺錢糊口的。」
「你就應該在那次抓捕行動中被逮捕,然後處死。」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道格拉斯先生。就算是防剿局要給我定罪名,那也要切實的證據才行。就像現在我身上這種,能讓我在監獄里待夠好幾個月。」
一旁沉默的戈登局長觀察著他們兩個人的話語交鋒。在戈登局長,青年一反常態的健談——跟資料上的完全不符。在警局的資料上,作為企鵝人的得力屬下,史密斯一向是話少的,他沉默,但禮貌得體,並且一開口就切入正題,像這樣還會跟道格拉斯說這麼多話還是很少見的狀態。
只是道格拉斯也習以為常地跟史密斯展開了言語之間的交鋒,看來他們以前經常這樣。
還是說……這是倫敦的某種禮貌習慣?土生土長的哥譚警官在心裡猜測道。
「更何況,我說的話還談不上是花言巧語,那太誇張了。這只是一些我發自內心想問你的話,僅此而已。」
「趁著戈登局長在場,我就來問問你吧,道格拉斯先生。作為一名學者,我只不過是想了解隱藏在世界表皮之下的色彩。論危險,我比不上閃刃教會,論影響,我比不上神聖傷口會,他們可是有專程信奉聖亞割妮的教會。我遵守法律,尊重每一位前來拜訪我的官方人士,但是你,你們,還是派人來了。勾引我的朋友,調查監視我的行蹤,甚至我們的社團解散之後,我回到老家來找了一份工作用以糊口的如今,你依舊從倫敦追到了這裡。這難道就是你所信奉的律法嗎?」
「你不要胡攪蠻纏,史密斯。你這些話的前提就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對於密教罪犯,我們一視同仁。」道格拉斯冷冷地說道。
「維斯瓦河女王被毒死。第聶伯河女王被魚鉤嗆死。塔霍河女王被活活燒死……真相大白,殺人真兇正是台下的觀眾。劇本要求存活的女王處死所有未逃走的觀眾。」聽到道格拉斯的話,赫曼沒繼續跟他說什麼,而是轉而開始念出一段話,就像在念著什麼古老的戲劇。
他一邊緩慢地念出《河川諸女王》的結局,一邊觀察著道格拉斯的反應。隨後在看到他想看到的反應之後,赫曼笑了。
「看來你看過這本書了。」
「閉嘴。」
「不要反應這麼大,相信我,你在防剿局的同僚們絕對比你看過的書籍要多得多……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他們能這麼快速、準確地抓住流竄在外的密教中人?只是你自己不願意去細想,固執得像替沒落王室效忠的可憐騎士。」
誠然,防剿局裡有記載在案的無形之術的學者,他們可以是防剿局的精英幹員,也可以是無意中開啟了道路隨後投奔防剿局的天命之人……總之,他們在使用防剿局的資源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未來的路一眼看得到盡頭。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樣的終局。
即使是防剿局裡也有在看文件的過程中沒忍住誘惑和慾望而陷入迷茫,從而放棄尊重律條,成為隱藏在防剿局陰影之下的天命之人。一邊抓捕著自己的同行從而從防剿局那裡領得工資和加班費,一邊利用自己身為警探的便利探尋藏寶地,尋找古籍和珍惜的原料,成為防剿局又一個潛藏中的敵人,成為對於這個時代的天命之人來說又一個棘手的競爭者。
天命之人的道路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那道界限對於天命之人來說尤其的模糊。區別只在於你想,還是不想。
「哦,」赫曼拖長尾音,「我知道了,你做夢了。這很好,夢見了什麼,能跟我說說嗎,或許我能給你一些有用的建議。」
赫曼看著對面的男人,看他的表情發生細微的變化,隨後又恢復原樣,就像往湖裡投入一顆石子,水面泛起微微漣漪。
「這跟你無關,史密斯,不要轉移話題。我會找到你研究無形之術的證據,然後上報防剿局。」
「我在此等待您的好消息,道格拉斯先生。」面對道格拉斯的威脅,赫曼表現得就好像沒聽見一樣。
赫曼對此並不意外,在工作中,道格拉斯的辦事態度相當冷硬,與他在日常生活中的隨和一點都不一樣。
「戈登局長您來是為了什麼,找我有什麼事嗎?」戴著手銬的青年視線轉向他。
戈登局長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道:「不,我只是陪道格拉斯先生而來的。」
一開始他還指望道格拉斯能從赫曼·史密斯口中得知點什麼,不過看來這個指望怕是不切實際。很明顯,史密斯的口才更好,而且他對道格拉斯和他背後的部門可以說是相當了解,並且有恃無恐。
完全不需要談到任何與哥譚有關的事情,只需要提到他們在倫敦的過往就可以擊退道格拉斯。這讓戈登局長對他們兩個人的過去有些好奇。
如果說之前道格拉斯對史密斯抱有一種敵對的態度,戈登局長覺得很正常,那麼現在跟史密斯對峙的道格拉斯的這種態度倒是讓人看不懂了。
從頭到尾基本上都是史密斯在說,道格拉斯一般也就反駁兩句。氣氛不友好,但是卻比警局以前審查哥譚罪犯時要好得太多了。戈登局長決定將其歸結於道格拉斯和史密斯的個人行為。
他感覺他們兩個人以前的關係必然很微妙。因為如果他們是敵人,為什麼不設計攻擊他?如果是朋友,那為什麼會是這樣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氛?
讓人猜不透,也捉摸不透。
戈登局長後來跟蝙蝠俠提了一下這次會面的始末,以及在跟道格拉斯敘舊之後史密斯所提供的一些消息。
「原來如此,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什麼意思,你把我弄糊塗了。」
「他要的就是這種局面,吉姆。防剿局的幹員們一般都是各司其職,各有各的追蹤目標,除非緊急事態,否則誰也不干涉誰的活動。只要追蹤他的人一直是道格拉斯,史密斯就有辦法對付他,轄制他。」
見戈登局長皺起眉頭,蝙蝠俠說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史密斯這樣做的話要麼是他所圖甚大,要麼他別有目的。只要做過的事情就會留下線索,如果他在哥譚作亂,我會抓住他的。」
……
「這是什麼?一本書?」
傑森疑惑地從歌舞廳老闆的手裡接過它。
在赫曼入獄之前,他把一些人的聯繫方式交給了傑森。按照赫曼的說法,這些人跟他達成了合作關係,傑森可以從他們手中得到情報,但是相應的,在需要的時候也要庇護他們——赫曼以前就是這樣做的。
「是史密斯先生讓我給你的,他說他的書現在不太方便給你,道格拉斯咬得太緊了。所以讓你先看這本譯文。這也是史密斯先生的,只是之前他借給我了。」老闆坦然地說道。
「他怎麼不自己跟我說。」傑森把這本書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了熟悉的字體,隨即又把書合上。
「你忘了嗎,史密斯先生進監獄了欸,他怎麼跟你說?」
「也是,那你能跟我介紹一下這本《聚點日記》嗎?」
「當然可以。」老闆爽快地回答。
「這本日記原作是用弗里吉亞語寫的,因為作者本人當年在被通緝。」老闆聳聳肩,意思是你懂的。
「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你還沒有步入道路,所以有些東西你得自己去領悟,去感受。我說的話那還是我的,不是你自己的東西。」
「大概提一下吧,對了,史密斯先生有沒有跟你講過基本概念?」
「如果你說的是道路的話,沒有,他很少跟我提無形之術的事情。我只知道霍布森警探是開啟了啟道路的天命之人。」傑森也學著他的樣子聳了聳肩。
「道路可以以後再說,先說一個與這本書有關的概念吧,漫宿。」
「漫宿是世界表皮之下的世界。它沒有實體,超越常規邏輯和凡人的理解,它是太陽的居屋,隱於世后的廟宇。雖然說得很神秘,但是其實每個人,包括普通人在內,一生之中總有幾次會在夢境中來到漫宿,拜訪居屋。只不過他們是無意識的,並且來去都不會帶著什麼,甚至有可能醒了之後就忘了。」
「所以,漫宿是夢境的世界?」傑森聽著老闆的說法,最後不確定地概括道。
「不,不能這麼說,傑森先生。你知道吧,世界上存在地圖,存在傳說,存在蘊含傳說的地圖,與有關地圖的傳說。漫宿的面相存於所有這些之中,如同水存於沼澤、杯盞與天空中。」
……這什麼玩意。
望著滔滔不絕的歌舞廳老闆,傑森沒有打斷他,在心裡無奈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