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儀式,少女,藥劑
他今天就能分辨出來究竟是蛾的儀式還是冬的儀式更適合傑森一些……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赫曼再怎麼天賦異稟也不可能這麼快做到。
道路之間的差異很明顯,但是有時候自己究竟適合哪一條道路可能沒那麼容易分辨——有些人究其一生都沒能選擇出來適合自己的道路,或者是有的人已經踏上了一條道路,但是發現自己似乎更青睞另一條道路,這個時候要扭轉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所以最快的方法果然是去萊克斯集團,或者盧瑟的實驗室搞到一瓶強化藥劑回來試試水……」赫曼放下手中的書,盯著在角落裡看著自己手指發獃的黑髮少年,自言自語。
「但也不知道強化藥劑對神智恢復有沒有效果,如果沒有效果的話還要承擔被盧瑟發現的可能……燈的道路就是這一點不太好,我現在可沒有什麼能夠自保的手段。去黑市上雇傭其他人去偷也是一個方法,但是盧瑟太有名了,如果要雇傭的話就得找那些有名氣的雇傭兵,或者是開啟了啟之道路的人,這又要花費一大筆錢財。」
「還有就是……」赫曼用指節有規律地叩擊著桌面,視線依舊沒有從傑森身上移開。
「你究竟值得我為你做到哪一步,傑森?」
深顏色的瞳孔里倒映著黑髮藍眼的少年的身影,傑森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抬頭茫然地看了赫曼一眼,但隨後又沒有了反應。
赫曼用「活力」修復好了他大部分的傷口,剩下的傷要麼是不可逆轉的「傷疤」,要麼需要喝葯治療——他沒有「活力」了,而且赫曼在想就算傑森不喝葯,玩命工作的他也需要定期喝葯來保持健康,所以不如多熬些葯兩個人一起喝。雖然多花點錢,但是赫曼也可以多點心理安慰——這樣就有人陪他一起灌那跟焦油一樣苦的葯了。
傑森很安靜,也很獃滯。他的所有反應都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這一點赫曼能夠確信。
但是這也就意味著除了他自己的名字,這位先生可能不會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雖然卡牌上面寫的是「熟人」,但赫曼以為傑森只能算是半個熟人,畢竟連溝通都無法溝通,都不能了解他自己過去的事情而且暫且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熟人有何用?
就像之前重複強調的,如果要治好傑森,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以及金錢——
這個人值得他自己做到這一地步嗎?赫曼不由得捫心自問。
他沒有過去,沒有回憶,只是遵循著夢境的指引一步一步來到現在這個地步,跟所有接觸過的人都只有公平的交易——赫曼給贊助人寫論文,所以他們給予赫曼報酬,告訴他一些傳聞和故事。現在也是同樣,他為企鵝人工作,而企鵝人給予他金錢,並且默許他通過冰山餐廳的人脈買書。
赫曼知道不少研究無形之術的人,他們會向熟人隱秘而張揚地宣傳教義,納他們加入密教。作為同樣走在道路上的人,赫曼同他們都或多或少有過接觸。
但是赫曼一直沒有選擇教義創建教會,他只是不停地買書,研究,寫論文……赫曼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他只是隱隱約約有那樣一種感覺,現在還不是時候。
正是由於他一直以來都只是孤身一人,比起其他密教來說他實在太不起眼,所以防剿局追蹤赫曼的也只有道格拉斯警探這個級別的——他甚至都沒有開啟道路。
「……所以第一步果然還是去偷盧瑟的強化藥劑吧,冬和蛾的密傳暫且找不到適合的。」
赫曼決定跟隨桌面上工作卡牌的指引。
隨著他這個念頭的出現,桌面上的卡牌再一次出現了變化。工作旁邊的小圖標載入完成,吐出來了一個地點卡牌之後消失在空氣中,伴隨著一聲彷彿什麼被燒掉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盧瑟的實驗室】
【描述:這裡是盧瑟的實驗室,用於輔助他的奇思妙想和他的野心。此人對超人十分執著,並立志於研究打敗超人的武器以及他的基因。在實驗室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未完成的試驗品存在著,盧瑟對此很期待。這裡沒有安保人員,盧瑟不信賴其他人,但是這裡有他親自設計的高科技防禦系統,非常危險。不過若能得一個狡詐的共犯,我們或許有辦法進入實驗室自行取得你想要的東西。】
所以還是需要一個同夥才行嗎?赫曼思忖著,不過也對,單憑他一個燈道路的學者也不可能成功入侵盧瑟的實驗室,他應該再找一個能開鎖能破解這個高科技防禦系統的人來……或者換個思路,一個能暴力破解這些東西的也行,只是這樣代價肯定會很大。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要是我去大都會的話,傑森你能安安穩穩地待在房子里不出去嗎?」
赫曼看著坐在牆角不動的少年自己嘀咕著,他不是很想再次考驗運氣和概率。
要是他去大都會探索回來了結果傑森人沒了,那赫曼就真的會很無語。
赫曼看了一眼表,隨後他從座椅上起來,走到傑森身邊,少年在他快要靠近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可能是因為沒有察覺到敵意,便抬頭看他。
青年朝傑森伸出手,「走吧,我們去廚房,熬藥的時間到了。」
就像帶新入住的住客熟悉環境一樣,赫曼這一晚上無論是熬藥也好,收拾東西也好,都帶著傑森,而少年也很配合,左嗅嗅右看看。
「等等——傑森!不要把手伸進去,那葯很燙的!」
在冰山餐廳一向是死人臉的赫曼倒是被準備要養著的羅賓鳥弄得連連無奈。
煎藥的水可是開水,為了熬夠兩個人份的葯,赫曼加足了劑量。開水滾燙,逐漸變成焦油一般的模樣,散發著苦澀的味道。
對於這樣的變化,傑森自然會好奇,剛剛要不是赫曼抓住他的手臂把人往後帶了帶,怕是燙傷都是輕的。
他只好看著葯的同時看著傑森,以免人不知道在哪裡栽了跟頭——雖然只要不去書房動赫曼存著的無形之術的東西就絕對死不了,但赫曼還是覺得沒必要。
黑油一樣的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以往都會去做別的事情的赫曼這次留在廚房,跟傑森兩個人排排坐,一起坐在地上看著藥油冒泡泡。
「我以前認識你嗎?真的會有些好奇,畢竟你是第一個明明是我第一次見但卻是熟人的人。」
藥油冒泡泡他早就見怪不怪了,赫曼偏頭看向身邊的黑髮少年。傑森穿著的是赫曼剛拆了標籤的新衣服,雖然沒有到穿不上的程度,但是有些肌肉的地方衣服還是綳得有些緊,非常明顯地體現出來了赫曼和傑森的身材差距。
而且除了不合身以外,衣服的風格也與少年整個人的氣質不太相符。
赫曼對穿搭沒有要求,工作的時候就按工作要求來穿西裝,工作結束之後就隨便穿,西裝配白大褂,牛仔褲白襯衫,反正怎麼方便怎麼來。現在穿在傑森身上的那一套很有研究學者的風格,版型也偏瘦,跟傑森的臉也好,氣質也好,根本不搭。
……不過目前沒人在乎這個。
傑森對赫曼的問話沒有太大的反應,他歪歪頭,與聽到了一句問好的反應一般無二。
赫曼打開桌面看了下卡牌,想起來傑森之前還有一張有時效的「一瞬追憶」沒有用,便把那張粉紅色的卡牌拖入了「探索」圖標。
【回首某個瞬間。下個瞬間即告消逝。】
【某人的思緒飄蕩,閉眼跟隨其後。舊情緒將駐進心靈。】
隨後粉色消失,跳出來了一張地點卡牌。
【犯罪巷】
【描述:你知道這裡,不過比起傳聞中這裡的危險,犯罪巷對於某人,對於某些人來又有著特殊的意義。他們的人生在這裡發生了改變。】
犯罪巷?或許可以等傑森恢復一些了帶他去看看……但是話又說回來,犯罪巷那麼危險的地方,而且對錢包的危險性極大,赫曼真心有些不想去。
「葯熬好了,來喝葯吧。希望你的本能反應不會對這藥味感到抗拒……只能說真的別浪費,它很貴。」
除去剛剛結束的疑心暗起的時節以外,赫曼還會經歷其他各種各樣的時節,比如濃情蜜意的時節,絕望無助的時節,幻象頻出的時節……硬要來點不恰當的比喻的話,有些像節假日的活動,就比如超市的黑色星期五,或者是情人節聖誕節和萬聖節這一類的——之所以是不恰當的比喻,是因為這些天命之人眾所周知的時節可不是什麼商家為了大促銷而搞的鬼。
工作會帶來很多負面情緒,在絕望無助的時節的時候尤甚,如同遊戲里角色被上了一個deuff一樣,哪怕赫曼自己主觀上並沒有覺得不好,但是這種生理性的焦躁和絕望是很難通過自我調節好的。但赫曼從未在工作上請過假,在遇到絕望無助的時節的時候,他一般都是重金購買其他藥物放縱負面情緒,雖然副作用是會很損傷健康。不過他覺得這點無礙,在絕望消失了之後,他就通過喝葯來把疾病熬過去。
赫曼算過了,加班賺回來的錢減去花錢買葯的錢之後也要比自己請假在家養病得到的錢多。
——就是在喝葯的時候他本人的主觀感受可能不是很好。
赫曼將葯一分為二,倒入兩個碗里,他將自己的那碗一飲而盡,無視了藥劑的苦澀,然後把碗遞給傑森,少年伸手接過,然後抬頭望著他。
「喝掉。」他說。
不過考慮到少年暫時聽不懂人話,赫曼其實說了個寂寞。
他試著往傑森嘴裡倒了點,不出意外被吐掉了。
「嘔——」
赫曼接過碗隨後放到料理台上。他理解的,這葯實在太難喝了。
我需要一個能按住他的召喚物。赫曼想。
於是他走回了書房,這過程中傑森並沒有跟著。赫曼安穩地回到了書房,然後將日落儀式勾畫在空白的地面上——他當時準備書房的時候就考慮到自己時常需要舉行儀式。
《骨白鴿禱文》。
《刀子的秘密》。
強烈的冬之力和刃之力在儀式中逐漸凝聚,現在只差最後一點影響了。
赫曼拿起小刀割傷了自己的手臂,讓血液流在地面。
啟不允許封閉和孤立存在。它歡快地將我們推出無知的庇護,是開啟與拆解的準則——被割開的傷口就可以帶來啟的影響。
儀式需要的最後影響已經出現,它開始運轉,然後,召喚出非此世之物。
冷冽的氣息瞬間出現,溫度一下子降至冰點。散發著寒氣的鏡中少女從鏡子中緩緩走了出來。
少女晶瑩剔透,寒氣逼人,藍色的面孔冰冷又美麗,好似童話故事中的冰雪女王,步步生冰。
路為玻璃,牆為刀刃,步步見血。
少女是在新開裂的鏡子前休憩的亡者,穿過孔雀之門的亡者,征服銳利坡路的亡者,它們將加入侍奉殘陽的行列。
「走吧,鏡中少女,接下來可能需要你來幫我做些無關殺戮的事情了,雖然有些大材小用,不過我這力道可沒法按住一個有著強韌體魄的男孩讓他喝葯。」
赫曼招了招手,隨後走出書房,朝廚房走去。鏡中少女不發一言,落後兩步緊緊跟隨。
有了鏡中少女的幫助,赫曼灌藥的流程很順利。傑森在用力掙扎,但是少女禁錮住了他的手腳,讓赫曼非常成功地將比焦油還要苦澀的葯灌進了傑森的胃裡。
待葯完全被他灌進去之後,傑森依舊還在掙扎,赫曼擺擺手,讓鏡中少女鬆開了束縛,少年的手腳上殘留著一些被冰凍后的凍傷,赫曼掃了一眼卡牌,發現它們不礙事之後便沒再管了。
在脫離了束縛之後,少年連跑帶跳,頭也不回地直接回到了卧室。
「看來葯真的把他苦到了。」一把被推倒在地的青年朝鏡中少女伸手。
「他還小,不理解你們的魅力也是正常的。不過看來是得找一個活人進來幫忙看著傑森了,天亮了我還得去上班。哦……親愛的,扶我起來,幾個晚上連著熬夜我困得不行了。」
冰冷的少女沉默著靠近,扶起了赫曼。冷冽的氣息瞬間包圍了他,但赫曼並不受影響。
「我記得史蒂芬妮最近好像沒有打雜工,雖然有點小,不過她或許可以派上用場。」赫曼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
「希望我現在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醒了。」
……
不過這個希望顯然是徒勞的,不是所有人都像赫曼一樣起得那樣早。
「現在才幾點!該死的!天還沒亮呢,你就不能下次正規地、天亮之後敲我家的門嗎?!」
金髮的女孩一臉抓狂,她身上還穿著睡衣,頭髮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她憤怒地瞪著窗外站著的青年。
「長話短說,布朗,我需要你來幫我完成一項工作。」外套一件白大褂,西裝革履的青年站在女孩的窗外,開口說道。
「真的嗎,你有多久沒想起我了,嗯?一個月?兩個月?不過說真的你的黑眼圈是不是又重了,要不要我推薦你些眼霜?」
「……不,這個問題我們暫且先不討論。」
「哈,說到你的痛處了嗎,赫曼?」女孩哈哈大笑。
「談回工作吧,」赫曼拉回正題,「照顧一個神智不太清晰的少年,比你大,聽不懂話,給他準備一日三餐,然後確保他不要亂跑出我的房子,能做到嗎?」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男孩的力氣比我大,赫曼,我有幫手嗎?」
「有,鏡中少女,你說話她會聽。」
「拜託,你又找了那個冷氣十足一句話都不說的冰雪女王?」金髮女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有沒有給你說過靠近她很冷?!我上次都凍傷了!然後你現在讓我跟冰雪女王一起照顧人?有沒有搞錯!」
「……呃,我很抱歉?你可以塗膏藥?」
「我真的受夠你這點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要在自己房子里收留一個男孩……不過好吧,僱主的信息我不該細問的,我等會收拾收拾就上崗,工資等下次我們兩個人的休息時間碰上了再給吧,我可不想你再來叫醒我一次就為了給我給工資,那是我應得的報酬,不需要支付美容覺!」
「這些都聽你的,布朗。」赫曼沒有異議。
「史蒂芬妮,不要叫我的姓氏,跟你說過多少遍了!」
赫曼連忙回復好的好的,心想這個時候來找史蒂芬妮她就是容易暴躁——嗯,是起床氣的緣故嗎?下次要不要下班之後來找她?
但是如果赫曼沒記錯的話,有次凌晨三點下了班之後來找史蒂芬妮,女孩也一樣暴躁,甚至還讓赫曼不要叫她的名字,結果這次又說讓自己不要叫她布朗……赫曼覺得自己真是弄不懂史蒂芬妮的心思。
「哦對了,」史蒂芬妮準備關窗戶之前又猛地看向赫曼,「報酬直接給我,老樣子,可以交流的現代貨幣,好嗎,我不要你那些古銀幣古鐵幣什麼的,雖然它們看起來很貴,但是我真的沒地方去換它們。」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