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更巧的還在後面,席聞璟和周祈年是同個宿舍的。
席聞璟和周祈年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席聞璟是從外形到氣場都很冷漠的,自帶一股逼人的壓迫感,雲盞和他同坐後排,直覺頭頂的不是車頂,而是一片陰霾天,暮氣沉沉。
當下她竟不自覺地想起周祈年,要是邊上坐著的是他,指不定有多不安分,最起碼他那張嘴是閑不下來的,總要說些欠揍的話惹人心煩。
但總好過現在這種沉悶的窒息感。
到家后兩位家長鑽進廚房準備晚餐,把兩位小孩留在客廳看電視,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雲盞不知道要怎麼培養感情,腦子裡又冒出周祈年來,培養感情這事兒他肯定很在行。就靠他那張嘴和那雙眼,看誰都深情款款,任誰都沒法拒絕他。
客廳里電視機打開之後就沒換過頻道,晚上七點鐘,幾乎每個頻道都在放新聞。播音員和記者的聲音充斥著整棟樓,倒也不顯得他們的沉默很尷尬。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餐廳里發出一聲「吃飯咯——」
雲盞和席聞璟相繼站起來。
席聞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餐廳,步伐邁得很大,雲盞剛關上電視,席聞璟已經坐在位置上了。挺冷淡一人。
雲盞以為席聞璟是對她冷淡,連續兩天相處下來,兩個人說的話不超過十句。結果後來她發現他和他親生母親也不怎麼說話,不清楚是因為母親再婚置氣還是因為本身性子就冷。雲盞覺得是後者。
面相使然。
就像周祈年那張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
……
周祈年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不像是個正經人了,他覺得自己挺正經的,給剛認識的妹妹做蛋炒飯,天涼了還把自己的衣服借給她穿。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真他媽冤家路窄,認祖歸宗了還能和席聞璟這廝一個小區,一個小區也就算了,反正他們兩家離得遠他人生地不熟的懶得出門。但就是,怎麼,打個球,還能遇到?
要說他倆不對付,倒也沒有。畢竟兩個人也沒發生過什麼矛盾,與其說他倆關係不好,不如說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周祈年覺得席聞璟太高姿態,不把任何人放眼裡,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同在一屋檐下,課表雖然不同,但作息最起碼是一致的,可他們倆愣是沒說過幾句話。
席聞璟覺得周祈年太散漫,總是沒個正形,弔兒郎當的,一點兒沒有軍校生的樣子,你說他混吧,行事作風上確實像個混球,但每次考試年級第一總是他。
兩個專業第一聚在一起,要麼惺惺相惜,要麼王不見王。
他倆是後者。
球場前所未有的熱鬧,兩隊人面對面站著,周祈年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球,籃球和地面碰撞發出沉悶聲響。
咚。
咚。
咚。
其實雲盞猜的沒錯,周祈年隨便扔到一個地方都能左右逢源。來這兒才幾天的功夫,半個小區的小孩兒見到他都喊一聲「祈年哥」。傍晚成群結隊打球的人很多,特意繞到他家樓下扯著嗓子喊他一塊兒打球。
周祈年體力好,彈跳力又好,這兩樣好的打球基本不賴。而且他應變能力強,又有領導能力,不是那種高高在上指手畫腳的高姿態,是很容易讓人接受的,身體先於腦子接受他的話。
和他一隊打球,氣氛好,隨隨便便就能贏球。誰不樂意和他一隊呢?
「你們這還差一個人啊,」周祈年心不在焉地往外一瞥,恰好和走進場地的席聞璟對視上,他挑了挑眉,「隊長呢?」
「他……」同隊的人萬分羞恥,又難為情地開口,「拉屎去了。」
球場上迸發出窸窣笑聲來。
周祈年也跟著笑,「要拉多久?」
「這不好說,得看他今天發揮。」
「這他媽還能看發揮。」周祈年是真服了,眼風往外一掃,詢問席聞璟,「要不你來?」
周圍的人紛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喲,新面孔啊。
正好有個人住雲盞家隔壁,認出他來,「這不是雲朵她新哥嗎?」
女生的友誼靠一起上廁所締造,男生的友誼靠一塊打球結識。
席聞璟有幾天沒運動了,這會兒也手痒痒。男生嘛,本來就沒什麼深仇大恨,一球雖然泯不了偏見,但也能夠相安無事的打個球。
「行。」他摘下手腕處的手錶,放在椅子上,緩緩走過來。
「輸了的請贏了的喝吃燒烤。」周祈年提醒他。
席聞璟神情寡冷,聲線無起伏,「可以。」
-
「雲朵——!」
孟小棠的大嗓門幾乎要穿破天際。
雲盞這會兒在院子里收衣服,她今天醒來發現房間里多了件男士黑色衝鋒衣的時候還愣了下,隨即想到是那晚周祈年借給她穿的。借了人衣服她也不好意思就這麼還回去,索性下午的時候把衣服洗了一遍,傍晚太陽餘溫尚存,曬了個把小時,衣服就干透了。
院子門被推開,孟小棠一臉興奮地說:「去看打球嗎?」
雲盞想也沒想就拒絕:「不去。」
孟小棠注意到她手裡拿著的衣服,一看就是男款,衣長袖長,她眼珠子提溜一轉,跟發現新大陸似的,「雲小盞你解釋一下,這是哪個野男人的衣服?」
「周祈年的。」
「你幫他洗衣服?」孟小棠震驚地橋舌不下,「我一直以為他人好,他還給你做蛋炒飯,原來男人真的都很詭計多端,他給你做蛋炒飯,就要你給他洗衣服。」
「……是、是吧。」雲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隨口敷衍她。
「做他妹妹好辛苦,這個妹妹就你做吧,我就不做了哈。」
「……」
夕陽沉了下去,院子里的燈泛著柑橘調的光,幾筆描摹出晚風的隨性與張揚。雲盞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她將衣服放在鞦韆上,拿出頭繩胡亂抓了幾下頭髮,綁在後腦勺。
「對了,我聽說你兩個哥哥在打球呢。」孟小棠想起自己來找她的原因,「我們一起去看吧?」
「打球有什麼好看的,不去。」她依舊是這個回答。
孟小棠說:「輸了的請贏了的吃燒烤。」
雲盞拿衣服的動作一頓,不知想起了什麼,思考幾秒后道,「我先進屋拿個袋子。」
遠遠就能聽到籃球場上傳來的喝彩聲。
雲盞和孟小棠去得晚,到的時候球賽剛結束。兩隊人分坐在球場兩側喝水,一個個臉上寫滿了意猶未盡,分不出來誰贏誰輸。
「你哥——」孟小棠眼尖,人堆里一眼找到周祈年。
雲盞嘆了口氣,拿著她的手微微往邊上挪了挪,示意周祈年邊上坐著的席聞璟,「那個才是我哥。」
「都是,都是。」
周祈年和席聞璟坐在兩條椅子上,中間隔了條一米左右的過道。
孟小棠迫不及待想知道球賽結果,抓了個熟人和他聊天去了,剩下雲盞一個人,思忖幾秒,她提步往那邊走去。
周祈年和席聞璟剛下場,二人大汗淋漓。
周祈年撿起地上裝滿飲料的購物袋,隨意撿了瓶能量飲料扔給席聞璟,「——接著。」
一個多小時的球打的口乾舌燥,席聞璟接過飲料,眼睫掀起冷淡的弧度,而後淡聲道,「待會兒去哪裡吃燒烤?」
「不知道,看他們怎麼說吧。」周祈年背微微弓著,目視前方空闊的球場,喉嚨里滾出一絲笑來,「你不是不吃街邊的燒烤嗎?」
同寢兩年,這位大少爺簡直是個事兒逼,有潔癖,不允許室友在宿舍抽煙,不吃零食,不吃夜市地攤里賣的沒有衛生許可證的東西。周祈年沒覺得這不好,比起在宿舍抽煙還煙頭亂扔的室友,他反倒更喜歡席聞璟這種。不吃夜市的東西也容易理解,畢竟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對吃的要求嚴格。不像他,連狗看了都搖了搖頭的澱粉腸他都能吃下去,吃完一根還想再來一根。
席聞璟語氣很冷:「要你管。」
周祈年挑了挑眉,剛準備開口回嗆的時候,眼前突然多出個人。
「球賽誰贏了?」雲盞問他。
周祈年故意逗她,「你希望誰贏?」
「誰贏都無所謂,反正都是我哥贏。」雲盞邊說,邊在周祈年邊上坐了下來。周祈年坐在長椅中間,左邊靠近席聞璟,右邊是另一堆人。雲盞坐的是右邊。
周祈年饒有興緻地撇過頭,口氣實在欠,「你親哥在那兒呢,坐我邊上來不好吧?」
雲盞神色沒變化,把手裡提著的袋子遞給周祈年,「這是你的衣服,前兩天我忙著和孟阿姨出門逛街,所以忘記把衣服還給你了,衣服洗過的,你拿回去可以直接穿。」頓了頓,清淡的嗓音和著晚風吹向周祈年的耳邊,風中隱約有股桂花香,她的聲音夾在裡面,變得清甜起來,「這是燒烤店的卡,我剛過來的時候聽瀾哥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
「周聽瀾讓你給我的?」他怎麼這麼不信呢?
雲盞慢悠悠地和他對視,「對。」
那雙眼睛清澈的像是一陣風,毫無掩飾,又坦坦蕩蕩。風裡好像什麼都沒有,乾淨又澄澈,可是吹過來帶著一股甜味。
周祈年從她的臉上收回視線,眼微眯看向遠處深不見底的夜幕,他的眼裡似乎萬絲泯滅,醞釀著深深淺淺的異樣情緒。
沒過幾秒,耳邊響起周祈年拖腔帶調的嗓音,嘚瑟得要命,「不好意思,剛剛球賽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