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屍

這一句話，讓整個屋子陷入了一個極其短暫的沉寂，但很快那村長便起身衝出了屋子。

正常來說身死復活也是有可能的，之所以封棺之前要停屍三天，就是害怕假死復生的情況出現。

可是現在喪門加喪的情況已現，老爺子絕對不可能是假死，唯一的解釋就是老爺子詐屍了。

他家住在村子靠裡面一些，當我們趕到老爺子家門口的時候，便看到那門外已經圍滿了人。

當時我們三個好不容易才擠進了人群之中，站在大門口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黑色的靈棚。

老爺子的遺像就安置在靈棚的中央，照片兩側則是兩條黑色的絲綢，這兩條絲綢自然下垂覆蓋左右兩側的一對輓聯。

「淚灑夕陽三月雨，哀隨晚景九秋霜。」

由於靈棚的位置在院子的正中央，可大門則在院子的東南角，所以此時的我只能看到棺材腳下的涼亭，並不能看清裡面的情況。

就在此時這老爺子的一眾子女一臉驚慌地迎了上來，看到乾爹的時候，就宛如看到了救星一樣。

但乾爹此時面露凝色，他皺著眉頭直勾勾地盯著那靈棚。

「這是什麼聲音？屋子裡還有其他的人？」

這群親屬之中，為首這個中年男人就應該是老爺子的長子。

他此時的面色慘白，下意識給乾爹遞煙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著。

「里……裡面沒人了，都跑出來了。」

他這話說完之後，我也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起初我聽這動靜就好像是老鼠在家裡偷吃，可是聽著聽著就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這聲音聽起來怎麼怪怪的，就像是有人在啃蘋果！」

乾爹猛然間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即便快步朝著那靈棚走去。

就在我倆走到那靈棚門口的時候，眼前看到的一幕卻讓我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見那涼亭後面的棺材半敞著，裡面的老爺子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

他此刻的身上已經出現了大片的屍斑，空氣中都彌散著一股屍體腐爛的氣味。

最重要的是他聳著肩膀，雙手微微地抬起，手裡則抱著一顆紅彤彤的蘋果，埋頭啃食。

頭頂的那些白毛也全都脫落了，鬆弛地頭皮隨著他的動作在腦袋上不停地晃動著。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灌了水的皮球，輕輕地貼在他的頭頂。

他的臉埋在了雙手的掌心裡，很快那一整個蘋果便被他啃了個一乾二淨。

「他……他還活著嗎？死人也會吃東西？」

一顆蘋果吃完，他便開始瘋狂地舔食著自己的手掌。

短短几秒鐘過後，那老爺子卻突然抬起了頭，臉上擠壓在一起的五官讓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人上了年紀之後臉皮鬆弛是很正常的，但是老爺子此時的這張臉已經不能用鬆弛這兩個字形容了，這完全就是一個套在腦袋上的皮套子。

他的雙眼凹陷，額頭上鬆鬆垮垮的皮膚遮蓋了上半邊的眼眶。

而他的眼睛則向著鼻子聚攏，整個五官竟然變成了一個人皮漩渦。

在這個「漩渦」之下，他的嘴巴更是被拉扯到完全不成樣子，左邊的嘴角貼近了鼻子，而右面的嘴角卻無力地耷拉在半空中。

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眼窩裡的眼球早已經不見了，變成了渾濁的濃水。

那帶有蛆蟲的濃水順著臉頰滑落，隨即老爺子耷拉著的嘴角嘴便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黑洞洞的兩個眼窩讓我不由得背後一涼，而那老爺子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一隻胳膊，而後將食指指向了腳底的供桌。

這供桌上面除了香燭以外還擺著五個盤子，分別是糕點、乾果、蘋果、香蕉還有梨。

起初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供桌上擺放著些什麼東西，可是當老爺子伸手指向供桌的時候，我才注意到這供桌上竟然有梨。

要知道這供品不論品種或是數量都是極其有講究的，數量上說一般用單數或三或五，而品種一般都是素果點心之類的。

可是在瓜果這一品類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梨。

因為梨與離別的離是同音，古人認為離代表著分離，寓意不好。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便下意識地回頭瞟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

「這素果這麼多你怎麼偏偏擺個梨？你不知道梨不能當供品嗎？」

那男人此時面如土灰，一個正常人哪裡見過這一幕，敢跟過來就已經算是膽大的了。

可就在此時一個小女孩突然從那男人的背後鑽了出來，她走到供桌前張望了一圈后，便不偏不倚地拿起了旁邊的那隻梨。

而後雙手捧著梨走過我身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那老爺子的棺材旁。

「欣欣……」

男人突然一聲大呵，但是女孩依舊不為之所動，隨即雙手慢慢地將那隻梨子高高地舉起。

「爺爺……您是要這個嗎？」

女孩看樣子也就是七八歲左右，她現在還不明白什麼是生離死別，也不知道此時高坐在棺材里的人已經不算是她的爺爺了。

女孩一臉天真地望著眼前怪異的一幕，但是她卻並沒有害怕，而在場的所有人見此全都屏氣凝視，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那中年男人想要上前將女孩拽回來，可是乾爹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女孩身上的陽氣弱應該不會刺激到那老爺子，如果你貿然進去的話不僅沒辦法救她，恐怕你也得折進去。」

男人聽聞也不敢輕舉妄動，此時我的心裡只能在不停地祈禱著，祈禱著詐屍的老爺子此時還存在一絲的理智。

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老爺子緩緩地低下了頭，隨即刻意將腦袋轉向了一邊。

高舉的雙手也慢慢地垂了下來，眼看著那乾癟的手掌就要接觸到小女孩的一瞬間，所有人都緊張地倒吸了一口涼氣。qs

那一刻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老爺子布滿屍斑的手觸碰到了梨子。

但是他卻並沒有拿走梨子而是繼續向下摸去，一直到那乾癟的手指觸碰到了小女孩稚嫩的手背。

就在這一瞬間，站在我身邊的男人實在看不下去了，突然一聲高呼隨即便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