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漠河橋

墨龍：「漠河源起於靂都，在靂都高原之上，向東流去，無數支流匯聚在一條河當中，橫切霽嵐山脈，山脈兩側的冰川為河水提供了豐沛的補給，河水在這裡高漲，因為山脈之中，河道狹窄，所以漠河經過霽嵐山脈的時候，水勢洶湧，霽嵐山脈的人們，也稱那一段漠河為狂河。

「過了霽嵐山脈，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地勢忽然平緩，水勢也就溫和了起來，砂石沉積，現在是枯水期，我們能看到河邊的石頭。如果是初夏時候，我們現在可能就走在水裡。

再往後，到中游，經過光華會地界，南華，河道忽然向北折，環繞光華會，也成了光華會和中州的邊界線。最後向東，到東土，成了重陽宮的護城河，而後終於流向邊疆。」

周夢：「注入海洋？」

墨龍：「大陸的邊緣，未必就是海洋。希望我們的腳步永遠不要涉及邊疆，那裡有太多的未知。」

周夢：「你現在定位的落天鏡碎片，有涉及到邊疆的嗎？」

墨龍：「目前我只能檢測到一個，在霽嵐宗。」

周夢：「我覺得，即便你沒有封印魔神，你也會被淘汰。」

墨龍：「怎麼？」

周夢：「太弱了，身為一個系統，就不能歘歘歘把所有的落天鏡撈到手，然後大殺特殺……」

「歘歘歘」，周圍想起了奇怪的聲音。

周夢立即伸開胳膊將成雪攬在身後。

「夢師姐，我聽到奇怪的聲音。」

成雪的聽力比周夢的還要靈敏。

「我也聽到了，聽起來，像是腳步聲。」

蝴蝶環繞四周后，回到成雪身邊。

「夢師姐，前面有一座廊橋，橫跨大河，會不會是上面有人。」

周夢登上一塊石頭，視野開朗，確實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大橋，橋上是精巧的廊亭，亭檐上是青黑的瓦片，脊上還有精雕細琢的鴟吻。

怎麼看都不像是荒郊野嶺中會出現的建築。

周夢拉著成雪，將成雪扶上石頭，低聲說：「走，我們過去看看。」

成雪點點頭。

兩人躡手捏腳，朝著廊橋走去。

只聽「欻欻」兩聲，整座橋就消失了。

兩人正驚訝時，廊橋赫然落在周夢腳邊。

「要過橋嗎？」

這是個少年的聲音，「漠河橋上走一趟，縱死猶聞俠骨香。」

「誰？」周夢環顧四周，不見人跡。

「來吧，渡橋。」

「誰啊！」周夢將墨龍從神智中調出來，手指將墨劃開，畫成一柄長劍。

成雪的摺扇也在身前懸著。

「哦！是仙家啊！仙家的魂兒，最甜了。來吧，來走一趟，過了漠河橋，就什麼都忘了，什麼都不用想了。」

成雪略顯好奇：「夢師姐，什麼都忘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噶了，咽氣了，魂飛魄散了。這橋是座吃人的橋，我們快點走。」周夢弄明白聲音是橋發出來的之後，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來都來了，怎麼那麼著急走呢？」漠河橋的聲音逐漸壓低，越來越低，最後甚至能聽到卯榫之間摩擦的咯吱聲。

周夢帶著成雪，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忽然間，一隻木鉗勾著成雪的腰，就將成雪鉤到了橋面上。

周夢回身去砍，卻被那鉗子伸出來的木簽劃破了手。

定睛看去，漠河橋已經變成一座高高大的人像，精緻而規整的面龐讓人想到南華的美人，可身體上卻是複雜的斗拱卯榫，肩膀上是微微翹起的屋檐，風輕輕吹過，還會響起陰森的銅鈴聲。

漠河橋輕輕嗅了嗅木簽上的血液，若有所思。

「我從來都是邀請客人自願渡橋的，如果客人不願意渡橋呢，我就會拿到客人最重要的東西，威逼客人自願渡橋。」漠河橋用欄杆一樣的手撫摸著成雪的面頰。

「你看看你，成精了，還沒有完全成精，威逼別人，還算是自願？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也不管你背後是誰，你最好把握師弟交出來，不然的話，我一把火，就能讓你灰飛煙滅。」

「火！」漠河橋忽然發作，「你說火！」

成雪被甩來甩去，切身感覺到了漠河橋的憤怒。

墨龍：「憤怒，是憤怒，很好，你現在越來越熟練了。」

周夢：「火，你能畫出火嗎？」

墨龍：「元素合成能力，可以打開，但是你需要知道火的化學方程式。各種原材料燃燒時候，產生的化學反應過程，你要明白，我才能合成火來。」

周夢：「……我知道碳和氧氣的方程式，來吧。」

忽然間，周夢指尖冒出一束火苗。

漠河橋猛然後縮一下，然後莫名其妙黑了臉。

周夢不知道這是鬧哪一出，但是斷定對方是被嚇到了，於是乘勝追擊：「放了他，我就收了火。」

對方僅僅蜷縮，成雪也被束縛得越來越緊。

只聽一聲巨響，漠河掀起巨浪，狠狠拍到岸上，周夢整個人都被浪花席捲，險些窒息。若不是奮力抓住了岸邊的磐石，恐怕會被浪花捲進河水中。

河水退卻之後，周夢指尖的那點火光不見了蹤影。

漠河橋重新舒展開來，睥睨周夢：「雕蟲小技。現在，用你的靈魂獻祭，我就會放了這位小公子。」

周夢暗中問墨龍：「還能來火嗎？」

墨龍：「他不害怕了，元素打造需要很多的靈能，做不了了。」

漠河橋好像嗅到了什麼，面目忽然溫和，俯身對周夢說：「你也可以不用過橋，我也可以放了他。」

「那你倒是放人啊。」

漠河橋將成雪握得更緊了，摺扇也被緊緊扣住，蝴蝶在他身邊不停飛旋，找不到解困的方法。

「拿你心頭血，換你心上人。」漠河橋陰鷙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什麼？拿心頭血和要我的命有什麼區別？哎哎哎被動！」

漠河橋用一根尖銳的木劍指向成雪，周夢立即妥協。

「給你！不過你先聽我說。」

「哼？」

「其實，血液流淌周身，循環不止，其他地方的血，和心頭血，沒有本質的區別，不如我給你點手心血？」

漠河橋俯身，咯咯吱吱的聲音讓周夢聽得心慌。

他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手指在周夢胸前變成了一個窄細的木框。

「往這個地方插，劍就能插在心和肺之間，保證你不會死。」漠河橋指著木框中的縫隙，貼心地說。

「這……還真是精確哈。」

「放心吧，絕對精準。我感覺到，你的靈魂太髒了，我可不能要，所以，你得活著。開始吧。」

成雪一邊掙扎一邊喊著：「不行！夢師姐不能給他！」

很快，成雪的嘴就被捂住，周夢拎起墨龍劍，瞄準了木框中的縫隙。

墨龍：「你來真的！」

一瞬間，劍刺入心肺之間，鮮血外流。

「你找東西接住啊倒是，這不浪費了嗎？」周夢虛弱地說，那口吻讓人覺得這件事對她而言無關緊要。

蝴蝶在傷口附近拍打著翅膀，成雪在漠河橋手中不停掙扎。

一股細流從漠河中緩緩抬升，像是一條透明的蛇，吮吸了周夢心頭的血，然後，這股細流注入到漠河橋的骨架當中。

「嗯，可口！」漠河橋輕輕鬆開了成雪，摺扇也重獲自由，接著成雪安全落地。

周夢半跪在地上，心口的血還在流淌，嘴唇逐漸發白。

成雪慌忙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丹藥，餵給周夢：「臨行前準備的丹藥，止痛止血的，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墨龍：「我看你對這個臭小子不一般。他對你也不一般！你可千萬不能思想拋錨啊，我提醒您你，不要讓書中的角色干擾你的情緒，你的平靜對我來說很重要。」

周夢：「我不平靜嗎？我剛才不夠平靜嗎？我只是不想讓這個團寵有事。他要是出事了，我可能活不到任務完成，你知道不知道？」

墨龍：「好吧，最好是這樣。但是你方才差點為了他直接沒命，這怎麼說？」

周夢：『我心裡有數！』

吃了丹藥之後，周夢感覺到好了很多，再去看漠河橋的時候，發現河面上已經空無一物。

「橋呢？」周夢問。

成雪正小心翼翼給周夢包紮傷口，蝴蝶看了看周圍：「不見了，可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離開了吧。」

「這霽嵐宗是幹什麼吃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他們山腳下……哎呦疼，居然有成精的橋！沒人來管管嗎？」周夢義憤填膺，問成雪，「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夢師姐，丹藥的藥效我也不確定，我們還是快點到霽嵐宗去吧。」

「對！走，天就要黑了！」

魏寂帶著定風宗的弟子們，本來要在今夜先落腳客棧，第二天晨起拜訪霽嵐宗。

但是周夢身上帶著所有靈文幣，現在周夢卻不見了蹤影，所以只好直接入住霽嵐宗。

天色已晚，山腳的人家都熄燈入眠了，儘管魏寂怕突然到訪不禮貌，還是帶隊到了霽嵐宗正門口。

門已經關上了，並沒有執勤看門的弟子，只是兩面的門聯輕輕飄了過來，字跡變換。

上聯：「夜來造訪所為何事？」

下聯是空的，紙張旁邊一根筆，魏寂提筆，在下聯寫道：「定風宗弟子前來入住。」

上聯：「上報師長，請貴客稍後。」

宮詩語對這兩張門聯很感興趣。

她在茫渺門下見到過的絹布和宣紙，也很有靈氣，但是還沒有見過這種能和人交談的紙張，真是神奇，到時候一定要問一問這種紙的材質和術法機要。

稍許，門開了。

站在大門中間的男子，舒眉朗目，凜若冰霜，周身似乎有一道寒冷的堡壘，功不可破。

這是魏寂在九月初八就認識的人，庄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