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就差一句話

第11章、就差一句話

鐵民看見謝桂芝,未曾說話先漲紅了臉。

再聽到謝桂芝的質問,他支吾幾下,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鐵民扭了腰,我在幫他按摩。」王麗的反應還算比較快,及時緩解了鐵民的尷尬。

謝桂芝也是寧信無,不信有。她追問鐵民說:「是真的嗎。」

「嗯。」鐵民低下頭,不敢正眼瞅謝桂芝。

「剛才幫我推車扭的吧。」謝桂芝信以為真。

她讓鐵民趴在炕上,擼胳膊挽袖子,就要替鐵民按摩。

鐵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紅頭漲臉的趴在炕上,任憑謝桂芝在他腰上按來按去。

謝桂芝問他說:「這疼嗎。」

「疼。」鐵民機械地回答著。

「這呢。」謝桂芝再問。

「嗯。」鐵民不會撒謊,這會兒只能嗯、啊、這、是。

謝桂芝急了。「小麗,你快扶鐵民去衛生所,他腰傷的可不輕。」

「媽,您回來幹啥。」王麗明知道鐵民是咋回事,她要儘快把媽打發走。

「我……」謝桂芝不能說實話。

她就是怕鐵民和王麗在一起做過份事,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她憋悶幾下,把王麗帶到外面,低聲提醒她說:「你要把持住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

王麗被媽說的滿臉通紅,只能裝作生氣的樣子說:「您把我當什麼人了。」

謝桂芝不住地唉聲嘆氣,在院子里轉來轉去,就是走不出這個院門。

「行了,一會兒我陪鐵民去衛生所治腰傷,然後就讓他回家。」王麗做出保證,謝桂芝這才急匆匆返回市場。

媽走了,王麗留在院子里犯起嘀咕。她跟鐵民交往一年多以後,才被媽發現。

那天是中秋節,謝桂芝帶走的貨很快賣完了,遲遲不見王麗來市場送貨,她一著急,自己跑回家來取貨。

老遠的看見自家院門口堆著煤塊,一個大小夥子正用筐,往院子里倒騰煤。王麗拄著鐵鍬,在一旁負責往筐里裝煤。

說是王麗往筐里裝煤,其實是小夥子把一筐煤倒進院子里,回來接過王麗手裡的鐵鍬裝煤,然後再把鐵鍬交給王麗。

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引起謝桂芝的警覺。

王麗解釋說,這個小夥子是他同學,路過正巧趕上家裡進煤,就留下來幫忙了。

這個小夥子就是鐵民。

他見了謝桂芝,只是齜牙一笑,連聲招呼都不打,只顧著往院子里倒騰煤。

聽說市場缺貨,顧客排隊等著買貨。他二話不說,騎上自行車,便把謝桂芝送回了市場。

事後謝桂芝問及此事,王麗拒不承認與鐵民的戀愛關係。只是隔三差五的,鐵民騎自行車載王麗去市場送貨。

久而久之,就變成鐵民一個人來市場送貨了。

謝桂芝經過一番盤問,王麗才承認了他們的戀愛關係。謝桂芝只知道鐵民在小鎮火車站運轉車間工作,屬於國營工人。

那年月搞對象,國營工人是搶手貨,尤其是技術工種的工人。可惜,鐵民的屬於大熟練工,連接員沒有技術含量。

還好,他在鐵路系統上班。

鐵路工作旱澇保收,只要車軲轆轉,就會有飯吃。

經過頻繁接觸,謝桂芝見鐵民老實厚道,從不油嘴滑舌,只知道悶頭幹活,也是打心眼兒里喜歡他。

謝桂芝把鐵民的為人了解透了,也知道鐵民的父母都有工作,弟弟妹妹都在上初中,就是忘了問一句,他父母是幹什麼的。

不用謝桂芝再多說什麼,王麗就意識到,她和鐵民的事,周志強這一關很難渡過去。不然,生子也不敢破口大罵她媽。

王麗思前想後,回到屋裡問鐵民:「你真不顧家裡反對,要跟我結婚呀。」

鐵民舉起右手就要發誓,被王麗打斷說:「起誓不靈,罵人不疼。你真打算跟我結婚,咱就先把房子蓋起來。」

王麗母女倆早有打算,想在院門口蓋一間小房。

最初的計劃,蓋間房用來加工熟食用。

王麗這會兒打定主意,馬上蓋房。而且還要提高這間房的規格檔次,蓋一間誰看了都羨慕不已的婚房,她和鐵民就在這間房子里結婚。

「你不跟媽商量一下呀。」鐵民暴露出自己的弱項,凡事離不開父母的指令。

「我說了就算。」王麗沒告訴鐵民,聽說鐵民爹要來會親家,她娘倆就商量過了,在院子里蓋房,招鐵民當養老女婿。

王麗從柜子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五千塊錢,交給鐵民說:「買磚瓦沙石,找施工隊,包括蓋房當監工,所有一切都由你負責。」

鐵民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接這筆錢。

「你啥意思呀。」王麗不高興了,以為鐵民打退堂鼓了。

「我……」鐵民又一次漲紅了臉,而且還感覺到臉紅得發燙。

難以啟齒的尷尬,鐵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解釋的理由。

他想告訴王麗,娶你做老婆,本來就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份,哪好意思再讓你拿錢蓋房子。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鐵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些錢,更別提他有這個經濟實力了。

鐵民他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氣秉性,遺傳給他的基因就是,寧願身受苦,不讓臉受熱。

他憋悶好一會兒,就是找不到恰當的理由,說明自己的無奈。

王麗也不堅持,她把錢送回原處,坐下來跟鐵民聊天。

「那次劉守成把你抓進派出所,怎麼又給你放出來了。」王麗提起這段往事,及時打消了鐵民的尷尬,他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你跟我說說,他當時為啥要抓你。」王麗這是明知故問,鐵民已經跟她說過這段經歷,可她非讓鐵民再重複一次。

有一首流行歌曲: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你猜來猜去還是不明白……

這句歌詞很應景,完全表達了王麗此時的心情。

那天當晚,周志強騎自行車下班回家,路過鐵路派出所,劉守成正等在大門口。

「老倔,下班了。」劉守成先打過招呼。

「老劉,當班呀。」周志強滿臉堆笑,跟劉守成打招呼。

這裡需要給那些被稱做老倔的人正名。

在很多文學作品里,一提到某某很倔犟,一出場就不苟言笑,動輒便粗聲大嗓。

其實這都是誤傳。

在東北鐵路系統里,被稱作老倔的人,那是相當的多,只是周志強的名聲比較大,他倔到了一個境界。

他們大部分是從河南、山東逃荒過來的。

有的是一副挑子挑全家,千辛萬苦從老家,步行來東北闖生活,有的是當兵退伍后留在東北的。

在這些被稱作老倔的人當中,最典型的特點,就是見人不笑不說話,而且還非常熱心,樂於助人。

這種人所謂的倔犟,就是心眼直,看問題簡單,喜歡較真兒。

有一句歇後語:老鴰騫牛逼,認準一個門兒。

周志強就是這種人,他見了劉守成,先是點頭哈腰打招呼。

「跟你說個事。」劉守成從兜里拿出一盒大生產牌香煙,裝做要掏煙的架勢。

周志強見狀,「騰」地一下,從大海燕上跳下來。他架好自行車,從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門香煙說:「抽我的。」

劉守成站在那掏了半天,手指就是不碰煙盒裡的煙捲,倒讓周志強搶了先。

他抽出一支煙,遞給劉守成,又幫劉守成點上香煙。

「你咋不抽呀。」劉守成擺明了在搞事情,他深吸一口煙說:「老倔,可以呀,都抽上大前門了。」

「我抽這個。」周志強收好大前門香煙,從兜里掏出一個煙荷包。

他拿出一張捲煙紙,拇指和食指伸進荷包里,捏出煙草,放在煙紙上,稍微一攏,煙紙便形成桶狀。左右手輕輕攏住煙紙,右手擰住紙筒一頭,快速扭轉幾下。再用舌頭潤濕紙邊,繼續扭動幾下,一個錐形煙捲就卷好了。

周志強把煙捲錐尖部分叼在嘴上,劉守成把打火機遞過去,撥動一下齒輪,伴隨著一股濃烈的汽油味,打火機點燃的同時,周志強把煙送到火苗上,用力吧嗒幾口,煙點著了。

「啥事,你說。」周志強深吸一口煙,又把煙吐出來,始終笑在臉上。

「咱先說好,我看咱哥們關係不錯的份上,才在這等你,不然……」劉守成吸了一口煙,輕輕吐出煙霧說:「你兒子今天去到達場偷鐵,被我逮著,又給他跑了。」

「你看錯人了吧。」周志強也吸上一口煙說:「老劉,別人家孩子咋樣,我管不著,咱家孩子,絕對不幹這事。」

「你這麼保準兒?」劉守成半真半假的樣子,徹底迷惑了周志強。

「百分之百保準兒。」周志強犯起了倔脾氣。

「那好吧,你先回家問一下,如果你兒子承認了……」劉守成話沒說完,周志強就打斷他的話說:「我自己啥孩子,我心裡有數,絕對不能。」

劉守成看著周志強的自信,不禁啞然一笑說:「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周志強把嘴裡的大半截捲煙拔出來,用力摔在地上,又用腳擰了一下說:「那人真是我兒子,不用你說啥,我就把他綁來,是殺是剮隨你便兒。」

「那我就在派出所等你了。」劉守成有心效仿周志強,把半截香煙扔地上,再擰上一腳。

想到這是四毛六一盒的大前門,他沒捨得。

這事換了別人,肯定能聽出劉守成話裡有話。頭腦稍微靈活一些的人,也會先順手把那盒大前門塞給劉守成。

有道是煙酒不分家。

他應該先給劉守成一點甜頭,再說上一句:不管有啥事,還請您多多關照才是。那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當時有一句順口溜:聽診器,方向盤,一身藍,營業員。

說的就是這四大行業的從業人員,在百姓日常生活中,屬於牛逼人物,百姓得罪不起。

這一身藍,說的就是當時的公安制服。

劉守成能主動找到周志強,想必已經有了十分把握,不然,他純屬吃飽了撐得,沒事遭周老倔怒懟。

周志強對自己的兩個兒子,那是有相當的把握,絕對不會去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他底氣足,腰桿直,說話當然硬氣了。

周志強賭氣,騎上自行車走了,還被氣得渾身直突突。

心裡話,娘的了,好事想不到我,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倒想起我了。別說我每月還掙工資,就是餓到吃了上頓沒下頓,也不能讓孩子去當賊。

周志強惹了一肚子氣,一路往家趕。

他還沒等回到家,突然冒出一個問號:莫非生子經不住小夥伴慫恿,跟人家上鐵路線偷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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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式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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