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夢回香江

香江，嘉禾片場，風吹著，浮動著幾分冷。

林楚坐在角落裡，目光中有點落寞，獃獃看著攝影棚中一群人揮刀打鬥。

畫面並沒有什麼美感，甚至有點滑稽。

來到這裡已經是第三天了，香江，林楚還是有些難以適應。

他來自四十七年之後，玩翼裝穿過天門山時，被山上滾落下來的巨石砸中，醒來就到了這裡。

這一世的他也叫林楚，一名孤兒，中學畢業后在片場打零工，幹了兩年多了，因為還算是機靈，所以現在成了一名場記助理。

目光落在一側的月份牌上。

2月6日，農曆臘月廿六。

宜結婚、會親友、出行、求職入學。

忌搬新居、開業、動土。

林楚長長吐了口氣，一側傳來胡斤全的聲音：「場記，讓人客串一下平民。」

得了，這事肯定有他，反正什麼雜活都得干，他經常客串一下群演，死屍也演過。

換了衣服，擠入人群中的時候，他的身邊驀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那個大鼻子。

林楚怔了怔，這是程龍？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這部電影是胡斤全的《忠烈圖》，主演之中就有洪斤堡，但程龍就是個龍套，完全不受重視，一天也就賺個幾十塊港幣。

胡斤全的名氣不用多說，武打片在香江流行了近二十年了，這些年其實在走下坡路了。

這不能說是武打片在走下坡路，而是這種舊式武打片的確是看得人少了，林楚看著很是有點尷尬。

林楚心裡琢磨著，這是不是算是個機會？

兩人跟著鏡頭轉了兩圈，拍攝結束，林楚碰了碰程龍：「一會兒結束，一起聚聚吧。」

「好啊，林生，你叫我港生就行。」程龍樂呵呵道。

這一年，他還沒有「程龍」這個藝名。

雖然林楚只是個場記助理，但比程龍還是要強一點的，程龍雖然沒出名，但眼力還不錯，認識了片場的每一個人。

林楚拍了拍他的肩頭，轉身離開。

散場的時候，林楚和程龍找了處排檔，兩人點了一桌子菜，要了幾瓶啤酒。

林楚的心裡一直在琢磨著，無論如何，他得好好想一想，程龍是在明年才簽給了羅偉，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羅偉覺得程龍有發展潛力，一個月給他開了三千塊固定工資，舍此之外就幾乎沒給什麼錢了。

那麼他可以提前把他簽下來，然後做點事情，現在就是缺一筆啟動資金啊。

街頭放著一首粵語歌，林楚知道這是當下最火的電影《鬼馬雙星》的主題曲，許關傑唱的。

「為兩餐乜都肯制前世，撞正輸曬心翳滯無謂，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鬼馬雙星……」

林楚心中一動，似乎有辦法了，羅文似乎剛剛簽約無線電視台簽約歌手，還沒有去RB打榜，那就給他寫幾首歌？

程龍開了酒，幫林楚倒了杯酒，輕輕道：「林生，下次有台詞多一點的角色，記得給我推薦一下好不好？」

「港生，想不想當大明星？」林楚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他生得很英俊，皮膚也有些白，身形高大，一米八，絕對不在尊龍之下，就是稍微硬朗了一些，完全可以演小生。

程龍眯著眼睛笑：「許關傑那樣的大明星？想啊！當然想，不過我要是長得像是林生那麼靚仔，機會肯定會大很多的。

說起來，林生長得有點像是高遠，不過比高遠更加靚仔一些，林生的臉型更漂亮，天生就是能演小生的。」

高遠是香江的第一位「百萬小生」，名氣很大，十數年前名氣很大。

「等我幾個月的時間，我要投資拍一部新電影，到時候你來當主演。」林楚點頭，接著舉杯和他碰了一下杯。

程龍一怔，打量了他幾眼：「林生，行不行啊？你會導演？」

「你就當是鹹魚翻身吧，再差還能比你現在更差？演平民、士兵，還客串屍體，這就有意思了？」

林楚看了他一眼，接著話鋒一轉：「我會籌集到五十萬港元來拍片，我都不怕虧，你怕什麼？」

「好，那我就跟著林生幹了！」程龍點了點頭，一臉飛揚。

兩人吃著東西，林楚的食量挺大，從前他沒有這麼能吃，這一世的林楚也沒這麼能吃，很顯然，這應當是他死而復生帶來的改變。

七十年代的香江，各種菜已經很講究了，林楚還點了燒鵝，滿嘴生香。

一輛勞斯萊斯車子停靠在一側，車牌竟然是2號牌，林楚怔了怔，這實在是很霸氣。

程龍一臉風騷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是大明星李晶，以前和邵六叔談過戀愛，現在正在和九巴的大少爺雷覺華談戀愛。」

車門推開，李晶走了下來，有一種光彩照人之感，只不過她生得算不得有多漂亮。

個頭不高，五官也有缺陷，就是氣質不錯，身材也不錯。

林楚還真是沒聽說過這個人，前一世，他開過影視公司、唱片公司，做過導演，寫過歌，還投資過飯店、會所等等，也算是見過識廣。

玩翼裝的都是有錢人，單單是一身裝備就要數百萬，一般人也買不起。

更何況低空翼裝那就是看淡生死，不服就乾的類型，絕對是狠人。

林楚的性子執著，靠著這種不服輸的精神，他才能混得風生水起。

收回目光，這個車牌實在是太炫了，在林楚的記憶中，似乎邵六叔才是6號車。

本來看她的姿色也就是那樣，但加上這樣的車牌，那的確多了幾分光彩照人。

喝了酒，兩人勾肩搭背散場，林楚坐的士回家。

他住在廣播道附近，租來的房子，一個月五百塊，不算大，算是一房一廳吧。

家裡很乾凈，一塵不染，這是他這兩天收拾的，要知道重生過來的第一天，屋子裡可是亂糟糟的，這一世的林楚當真是有點邋遢。

林楚洗了澡，收拾了一下，換了身厚款的睡衣，二月的香江還是有些冷。

把衣服丟進洗衣機，他翻出存摺來，看了看，裡面有一萬兩千塊，他手頭還有一千多的現金。

感謝這一世的林楚，雖說日子過得邋遢，但存錢的習慣卻是相當不錯。

而且生得好，也很年輕，他才十七歲，1958年出生。

要想打動羅文，那就得拿出幾首拿得出手的歌。

說到他，就不得不提到沈電暇了，兩人組成了情人合唱團，1973年才解散。

林楚盤算著，寫下了《好歌獻給你》，這首歌本來就是羅文的，恰恰合適。

寫歌的時候，林楚覺得記憶格外得好，兩世為人，似乎就連記憶力都變得很強了。

之前說過，他還開過唱片公司，其中主要就是發行一些老歌。

所以他對歌還是很熟悉的，印象中最深刻的還是羅文的《塵緣》《幾許風雨》。

歌寫好了，明天找個時間去見見羅文，他在圈子裡還有點人脈，畢竟混過兩年的片場，總有那麼點關係。

起來的時候，林楚收拾了一下，看著鏡子里過分年輕的臉，他笑了起來，雪白的牙齒很整齊。

繞著路跑了幾圈，足足一個小時，雖是冬日，但身上的衣服都濕了。

回身買了早點，他扭頭看向一側，怔了怔，停下了腳步。

一名女子走在街對面的人行道上，扎著兩條小辮子，一件格子風衣，腳上是小皮鞋，清麗極了。

這分明就是趙婭之啊。

感覺到了林楚的目光，她扭頭看來，瞪了他一眼，略有薄怒，隨後向前走了幾步。

幾步之後她再扭頭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著說不出來的清秀。

年輕的她還真是漂亮啊，這一年，她還不到二十一歲呢。

林楚聳了聳肩，雙手一攤，笑笑，很燦爛，總有幾分感染人的魅力。

轉身離開，回家洗澡。

嘉禾片場，林楚來的時候，許多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透著異樣，總覺得怪怪的。

林楚不明所以，看到胡斤全時，走過去笑笑：「胡先生，今天有什麼任務？」

胡斤全也不理他，他也沒在意，人家是大導演呢。

一側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不是要做導演嗎？

林大導演，跟著胡導拍了幾部戲，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你真以為什麼人都能當導演的嗎？」

這是場記劉生寶，的確是有些刻薄，林楚心中一動，看起來程龍把事和別人說了。

從這一點看，他還真是大嘴巴，前一世就有這個毛病，年輕時的他肯定更加嚴重一些。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但人總有夢想，否則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有夢想，我就敢說出來，敢努力去做，你敢嗎？連夢想都沒有的人，那不是鹹魚是什麼？我想當導演而已，錯了嗎？」

林楚挺著胸，一臉正氣。

胡斤全一怔，看了他一眼，有點異樣，劉生寶的臉色很難看，重重哼了一聲：「本來就是鹹魚啊，兩條鹹魚還想著翻身？

行了，我們這兒不用你了，你去結賬走人吧，不耽誤伱去賺大錢了，林大導演，希望你成名時，能記著給我也留個角色。」

話里儘是嘲諷，林楚笑笑，沒理他，走到胡斤全的面前道：「胡先生，那我就走了，以後有需要，儘管招呼，我叫林楚。」

得罪劉生寶這種人沒事，但胡斤全是大導演，名氣很大，無論如何是不能得罪的。

「阿楚，有夢想是好事，說明你是個上進的年輕人，以後你要是真想拍戲，記得來找我，我幫你租借設備，還能打個折扣。」

胡斤全點頭，拍了拍林楚的胳膊，目光里儘是欣賞。

林楚大喜：「謝謝胡伯！」

這種借勢攀關係，也是一種本事，有胡斤全地支持，還真是能省下一筆錢的。

走出攝影棚時，程龍從一側走了過來，劉生寶也追了出來，還想說什麼時，林楚和程龍同時扭頭看過來，揮了揮拳頭。

劉生寶嚇得退了幾步，程龍哈哈大笑了起來。

「兩條鹹魚！」劉生寶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和武行動手，很不明智。

回身時，程龍看了林楚一眼，伸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林生，我有點大嘴巴了，害你丟了工作。」

「沒事，正好我也不想幹了，不過記著我的話，最多三四個月，我就會找你的！港生，我看好你，一定能成為大明星。

不過大明星一定得先管住自己的嘴巴，這次就算了，下次咱們的電影要是真拍了，你還能把劇本泄密嗎？」

林楚拍了拍程龍的肩膀，說得很平淡。

程龍乾笑：「林生放心，我記住了，以後絕對會管好嘴巴，我也不想當鹹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