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拜

天氣漸漸進入寒冬，夜間的走廊風有些大，男子將披風更加裹緊懷裡的孩童，腳步也不知不覺加快。可這時，身後卻傳來了一聲熟悉又急切的「陛下」讓他不得不停住腳步轉身看去，來人正是當朝丞相，太子的舅舅—藺笒慕。

「笒慕，何事如此急切」？

「陛下」。來人順了口氣繼續道：「今日是杪兒的忌日，臣想…」

「去吧」。

「謝陛下。臣還有一事想請陛下恩准」。

男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笒慕，朝上，我們是君臣，朝下，我們是知己，是姻親兄弟，私下有事可以直說，你不必如此生分。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我也沒法辯解，但我，沒法放手，也不會放手」。

藺笒慕衣袖內的拳頭緊了緊，胸口一口怨氣無法消散，說話時語氣也夾帶著個人情緒：「陛下，您是君，我是臣，不可逾規越矩。姻親兄弟臣更是不敢當，畢竟您有正宮娘娘，而我妹妹並未與您行過禮。您執意將家妹靈位置於宮中，臣不敢違抗…」。

「皇后只是皇后，而我左丘栥傒的妻子只能是藺杪商一個人」。男子打斷笒慕的話，有些激動道：「她已入了左丘家族譜，靈牌進了宗室，待我死後便能同棺而葬，不論上天下地，她生生世世都是我左丘栥傒的人」！

「可是家妹至死並未同意」！

「未同意又如何？朕是尊，天選之子，而我與她的靈牌已拜過堂，她就是我的妻，這是天命。我違背了她的意願，死後相見我自會親自向她請罪」。

藺笒慕沉默了。是的，即使過去這麼多年，說不怨皇帝，那是假話。可他還是有些震驚，沒想到皇帝的執念還是如此之深，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少。但是，這樣又如何呢？妹妹還是不在了。失去過後的深情又有何用。

「父皇，舅舅，你們怎麼了」？孩童被吵聲驚醒，揉了揉稀鬆的睡眼，迷茫的望著相對的兩人。

看著孩童與妹妹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藺笒慕眼眶還是紅了起來。這個孩子，是妹妹用生命換來的，他多想把他搶回來留在自己身邊照顧，可是他不能，他藺家世代忠臣，斷不會作出違抗皇命的事。不知道妹妹在天之靈，會不會怪他沒完成她的心愿。

「覺兒來，舅舅抱。」藺笒慕不顧無禮之舉，將孩童從皇帝懷中搶來抱緊在懷裡。

孩童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藺笒慕的背，問道：「舅舅，你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父皇罵你了」？.

「舅舅只是想你娘親了」。

提到那名女子，在場的人頓時有些沉默。

「舅舅，我也想娘親。我今天去見娘親了，可是娘親從來不來看我，是不是因為我叫別人母后所以她傷心了不喜歡我了。」孩童有些委屈，「可是，可是皇奶奶說做人要有禮，要懂尊敬，所以我才叫她母后的。在覺兒心裡，娘親沒有別人，只有娘親一個」。

藺笒慕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輕聲說道：「我們覺兒這麼乖，娘親怎麼會不愛你呢。娘親可能是不喜歡皇宮，所以才沒來看你」。

不喜歡皇宮，那該怎麼辦？孩童有些苦惱。不住皇宮嗎？可是自己也捨不得父皇啊。孩童轉頭看著男子，不知所措。

皇帝聽到這套說辭，真是想打自己名義上的姻親兄長的心都有了。不喜歡皇宮，可笑至極。不喜歡皇宮怎會從小就經常來皇宮和母后同住，雖說因為他的可能性更大。藺笒慕這麼說，無非就是想搶走覺兒自己照顧。

「笒慕，你不是還有事要說」。適時轉移話題，不讓孩子太過糾結此事。

果然，一聽到這麼說，孩童馬上轉向自己舅舅的方向看著他。

藺笒慕在心裡嘆了口氣，果然不虧是當皇帝的，不是一般的腹黑，這場爭論還是贏不過。「啟稟陛下，挽湫懇請陛下恩准她回宮伺候太子」。

「挽湫？」男子聽到這名字后頓了一下，：「她，何苦呢」？

「有執念的何止她一個人」。我們不都是嗎。藺笒慕向皇帝行禮后說道：「那臣先行告退」。

望著藺笒慕的背影，男子想著他說的那句話，苦澀不斷湧上心頭。是啊，他們這一群人何曾放下過執念，誰都不想在這場執念中退出。

藺笒慕借著月光走在這條他再熟悉不過的路再次來到了思杪宮。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每年的今日，他都要來看看他的杪兒。

輕輕叩響房門，裡面傳來了一聲詢問「是誰」？

「我，藺笒慕」。

宮女急忙打開房門：「啊，是丞相大人，這麼晚怎麼來這」。

藺笒慕走到畫像面前，看著畫像內笑盈盈的女子，回道：「我來看看杪兒，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喏」。

畫像內的女子依舊如在世前一樣，永遠定格在了八年前的樣子。八年前，她也是這樣笑盈盈地看著他，溫柔地喚他哥哥，幸福地跟他說，她懷了寶寶，他要當舅舅了。可是好景不長，她最終卻在他懷裡慢慢地流逝掉生命。從此以後，這世上再沒有人喚他哥哥。

「杪兒，近來可好？哥哥來看你了。」

「近日天氣越發寒冷，家裡庭院外的臘梅已經開始開花了」。

「今年的雪還未下，記得你以前最喜歡下雪天了，等下雪了哥哥再來陪你一起看雪」。

「覺兒你放心，很乖很聰明，學習也努力，將來一定是位明君。我一定會護他一生無虞」。

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天色越來越晚，宮女忍不住來提醒他時辰。

「杪兒，哥哥先回家了，以後再來看你」。然後便踏著月色再次離宮。

而這邊的寢宮內。

父子二人已洗漱完畢躺在床上。

「父皇，挽湫姨是要進宮陪我嗎」？

「是的。覺兒怎麼想」？

孩童思考了一下說道：「嗯，我也想挽湫姨來陪我，這樣我就可以知道更多關於娘親的事了」。

「你呀」男子輕輕地戳了一下孩童的臉蛋，看到孩童帶著睡意的雙眼，有規律地拍了拍背哄他：「睡吧。明日父皇跟你去陪你娘親」。

「嗯，父皇也早點歇息」。說完便安心地閉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