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事
來不及吃早飯,王陸匆匆地從家裡出來,在去陸七那裡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z.br>
海上的生活總是由各種不確定的變數組成,準備充分,是為數不多能被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變數。
顧不上周圍人的招呼示好,王陸熟練迅速地越過一艘艘小船,輕車熟路地來到錢穆的住所。
天色還早,甲板上空無一人,只存留著昨晚賭色子后的雜亂痕迹。
在去往白船之前,王陸打算先找錢叔進一步了解情況。
過於懸殊的身份卻能正常交流,不出意外錢穆與陸七還有不小的干係。
翻過圍欄,王陸急促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緩步走向船艙。
門並未上鎖,只是輕微地虛掩著。
手上稍用些力,王陸從打開的門縫中看清裡面的景象,胃袋頓時有些翻騰。
錢穆四仰八叉地躺在吊床上,身體赤條條的不著片縷,強烈的視覺衝擊讓王陸有些遭不住。
正想著是不是回去吃個早飯平復一下心情,卻聽「砰」的一聲,扭頭一看,正是錢穆從吊床上摔了下來。
「誰啊,阿陸,還站那幹嘛,過來扶我一下。」
趴在地上,錢穆見王陸站在門口,伸著手向他喊道。
老實說,王陸暫時並不想靠近他。
半個小時后,王陸與穿戴齊全的錢穆坐在甲板的凳子上。
錢穆坐定下來,先是仔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咂了咂嘴,卻又什麼都沒說。
聯想到一大早看到的景象,王陸頓時寒意暗生,揮揮手打斷了他打量的視線。
「說吧,一大早的找我什麼事?」
打了個哈欠,順勢收回視線,錢穆對著王陸說道。
「錢叔你認識陸七?」
王陸掏出陸七給的那張名片,遞給錢穆,開門見山地問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認識。」
隨意瞥了一眼,錢穆將王陸手裡的名片又推了回去。
王陸皺起眉頭,對他的話抱有懷疑。
「怎麼?他去找你了?」
正要繼續追問,卻被錢穆打斷,漫不經心地反問道。
「昨天來找過我,說是要我做他們的嚮導。」
「我就跟他提了一句,沒想到還真去了。」
本就猙獰的臉上扯動肌肉,嘿嘿笑了起來。
「我認識他們家裡的長輩,一群沒啥意思的老東西。陸家一般不會向自己人開槍,記住這點就行了。」
沖王陸擺了擺手,錢穆的語氣中表露出不屑。
「他們家估計是在青塢這塊地兒發現了什麼,不然也不會離著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
「我打算答應他,之後我能得到一艘遠洋船。」
錢穆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開價倒是不低,不過也好,像你這樣的娃娃就該出去看看,老在家裡打魚算怎麼個事。」
王陸這邊則是越聽越詫異,從錢穆的口中不難聽出他之前的經歷有多豐富。
這樣想著,眼神不由得飄忽起來,抿著嘴唇考慮是否要開口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不會告訴你。」
一抬眼,王陸正對上錢穆平淡的視線。
「海上從不缺少秘密,我的事雖然算不得什麼,但我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煙斗來,錢穆仔細地用衣服擦了擦,含在嘴裡。
沒有點燃,裡面沒有煙葉。
從他掏出煙斗的那刻起,王陸敏銳地察覺到錢穆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了。
鋒利、霸道、高傲,不可一世。
對於他不由自主的緊張,錢穆僅僅扯了扯嘴角,繼續說道。
「至於你父親,我曾以為他和我一樣是個上岸等死的人,但看來他只是暫時騰不出手。」
話說到這裡停頓下來,沒有說騰不出手的原因,王陸卻很清楚是原因只會是自己。
「我不清楚你父親到底是誰,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在你真正能縱橫海上之前,不要去給他添亂。」
見王陸的臉色越發凝重,錢穆卻忽然訕笑起來。
「當然,你也可以在青塢待著,在我死之前,你會非常安全。說不定哪天你爹就來找你了。」
「不了,我覺得我父親已經等我很久了。」
「那就別擱我這待著了,趁早滾蛋。一大早跑過來煩老子,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老子一見著你們這些光屁股蛋兒就煩。」
話說一半,錢穆忽然氣咧咧地就要趕人。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王陸也沒有其他再想問的事情,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理由。
起身正要離開,卻又忽然被錢穆叫住,一個小物件朝著王陸拋了過來。
接在手中一看,正是錢穆的那隻煙斗。
「小物件,算不上什麼寶貝,放身上能擋擋災。」
話音未落,在兩人的注視下,王陸手中的煙斗卻慢慢化作黑色粉末,一點點從指間漏了下去。
大眼瞪著小眼,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王陸攏了攏手裡的粉末,而後裝入早已乾癟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望向錢穆說道。
「還有嗎?」
「滾。」
「哦...」
灰溜溜地從欄杆邊翻了出去,王陸表現的十分聽話,他感覺自己再多說一句,說不定就會挨上一頓打。
當然,也不只是這個原因。
腳上步伐不停,王陸卻把注意力轉到左手的手腕處,那裡一團刺青樣的印記正詭異的遊動。
那隻煙斗之所以會化成粉末,與這東西脫不了干係,王陸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情緒。
滿足,以及渴求更多的飢餓。
而最為直觀的變化是,那一團看不清的刺青變得清晰了一點。
另一邊,錢穆看著漸遠的身影,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向身前伸出手來,遙遙對向地上散落的黑色粉塵。
黑色的煙霧憑空生出,盤旋在手掌之中,當煙霧消散,一隻同之前別無二致的煙斗靜靜放在手中。
手指摩挲著煙斗,另一隻手卻不自覺的攀上臉部那條猙獰的傷疤。
「出海好啊,出海好。」
煙斗含在嘴裡,錢穆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對著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回到自己小屋的王陸煮好滿滿一鍋的海帶和魚,囫圇地吞下,算是吃完了今天的早餐。
收拾完桌面,王陸靜靜地站在書架前,良久抽出那本夾著照片的書來,仔細地包好放進背包的最裡面。
漁槍,指南,水壺,不多的行李一一擦拭好後放入背包。
鎖好門后,王陸向著白船的方向走去。
白船停放在青塢的最外圍,離王陸這裡倒是不遠,不多時,王陸來到這艘從未見過的「外來者」跟前。
靠近之後再看著眼前威嚴高大的船體,王陸才知道自己過去的世界究竟有多麼狹小。
渾然一體的裝甲尖銳、銳利,令整個船身看起來更像是一隻光滑的飛梭。
前一后一式的炮塔排布,每座炮塔只有一根炮管延伸而出,但從其複雜精密的構裝來看,王陸很難想象它的真實威力。
這是一隻鋼鐵的巨獸,儘管現在靜靜地蟄伏海上,但攝人心魄的威壓依舊警示並昭告著任何敢於冒犯威嚴的敵對者,挑釁即是死亡。
王陸站在岸邊,心中感概萬千,但是也有一個不成熟的疑問。
「門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