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看來他對自己是沒什麼印象)
第四章
盛夏的下午,陽光依舊炙熱,程厘從酒店大堂出來時,渾身冰涼,不知是冷氣吹的,還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之後的後遺症。
心裡的鬱悶之氣,一直到持續到回公司,都沒消散。
好在工作實在是太多,回來后她乾脆全身心撲在工作上,麻痹自己,一直到晚上九點多下班。
走出公司大門時,就看見周圍高樓大廈依舊閃爍著無數光亮,燈火如晝,光線照著在大樓光滑的玻璃外牆上,如同一層層波光,在夜色粼粼閃爍,這樣的夜景璀璨又耀眼。
此刻的城市,讓程厘沒來由的陌生。
到家后,父母還在客廳里看電視。
「你們還沒睡?」程厘一邊換鞋,一邊看著沙發上坐著的父母。
程定波見女兒回來,立即問道:「吃過晚飯了嗎?」
還真沒吃,之前是氣飽了,不覺得餓。
現在那股氣勁兒沒了,整個人又累又餓。
程厘沒讓爸爸幫忙,自己熱了點粥,端到餐桌喝了起來。
客廳電視的狗血劇,播的正熱鬧。
程厘在女主撕心裂肺的聲音里,狼吞虎咽的喝完最後一口粥,趁勢靠在椅背上。
一整天的疲倦,總算在飽腹之後退散了點。
還沒等她歇過勁兒,沙發那頭傳來『嘖嘖』兩聲。
凌女士握著手機,突然長吁短嘆:「今年這是怎麼了,結婚都還扎堆的,光這個月我就收到了兩份喝喜酒的請柬。沒想到張老師,這麼快就要當丈母娘了。」
「說起來張老師比我還年輕……」
完蛋!
程厘『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端起碗碟,躲進廚房。
見她往廚房躲,凌女士沖著老程抱怨:「你看看你女兒,馬上就要三十的人了,真是一丁點也不著急。還有她這工作,也沒見多掙幾個錢,天天還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要是當初聽我的,當老師不比現在輕鬆。見天忙成這樣,哪有時間跟小許約會?」
聽到許冀衡的名字,程厘剛被安撫的胃,瞬間就翻騰了起來。
偏偏她現在還什麼都不能說。
程厘打小自尊心就強。
更何況,她從來沒在感情上受挫過,一向只有男生追著她跑的份兒,誰能想到她會被許冀衡狠狠背刺。
「我去洗澡了,」程厘實在不想聽到任何跟許冀衡有關的事情。
從廚房出來,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小許這都兩個星期沒來了,你說他們兩個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凌女士不放心的看著旁邊的老程。
許冀衡會做人,平日里沒事就來程家刷臉,以至凌霜華對他十分滿意。
早就將他視作準女婿。
老程正盯著電視,一時,沒立即回答。
凌女士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他被猛嚇一跳地轉過頭急道:「怎麼了,怎麼了?」
「我說你怎麼對你女兒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
程定波啊了聲,委屈道:「我怎麼不上心了,她說想吃糖醋小排骨,我不是下班就去買了排骨回來,給她做。」
「……」
凌女士作勢要掐他:「我說的是小許,她和小許的事情。」
「哎,結婚這事兒哪能我們女方上趕子,」程定波深知凌女士脾氣,不敢硬頂,走懷柔路線,語氣和軟道:「再說了,我們厘厘長相學歷都不差,你著什麼急呢。」
「我不著急能行嗎?眼看著就三十歲的人了。」
程定波立即說:「怎麼就三十了,哪有這麼把小姑娘年紀這麼往大了說的,二十八、二十八,還小呢。」
相較於凌女士的著急,程定波倒是挺淡然的。
父愛的濾鏡,早已經麻痹了他的雙眼。
在他眼裡,程厘就還是小女孩。
*
第二天周六,程厘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補覺。
吃過晚飯,凌霜華敲響她的門:「我和你爸爸要去一趟超市,你想去嗎?」
「不想。」程厘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這次凌霜華忍不住了,直接擰開房門:「我說你怎麼一放假,就躺在家發霉呢,有這個功夫怎麼不跟……」
「我去,我去我去,」程厘搶在她話說完之前,趕緊打斷。
她生怕凌女士,再提到許冀衡。
結果臨走,她爸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廁所,凌霜華女士翻了個白眼。
轉頭就看見程厘穿著一條紫色的花里胡哨卡通褲子。
凌女士皺眉道:「你就穿這身出門?」
程厘把居家拖鞋,換成外出的夾腳拖鞋,低頭看了眼,淡然道:「挺方便的。」
「哪有姑娘穿成你這樣出門的,」凌女士一邊嫌棄一邊念叨。
程厘抬頭:「大概是因為,這座城市已經沒有我在乎的人了。」
凌霜華狠狠瞪她:「胡說八道什麼呢。」
夏天白晝長,這會兒六點多,依舊天光大亮。
兩人在超市裡逛了一圈,也沒什麼要買的。
誰知走出超市后,凌霜華反而想起來說:「家裡陳醋沒了,你回去再買一瓶。」
「反正待會又不做飯,不能明天買嗎?」程厘有些煩躁。
這會兒哪怕是傍晚,但天氣依舊炎熱,一走渾身汗。
凌女士瞪著她:「那行,明早你起床來買。」
程厘被凌女士拿捏慣了,這回也不例外,她服氣道:「好,我去,我現在就去。」
程厘慢悠悠找了家路邊便利店,買了瓶陳醋,就往回走。
她家的小區位於市中心,旁邊正好有幾棟老洋房。
在綠蔭遮蔽下的別墅,在時光更迭中,有種恬淡雍容的舊日風情,與如今周圍的摩登時尚相得益彰。
程厘順著牆根,看見老洋房裡雅緻的花園。
心底沒來由的嘲諷,陸家嘴有什麼好,許冀衡有本事傍個給他買花園洋房的富婆啊。
剛走過巷口,她就看見凌霜華站在一輛車邊。
「媽。」她喊了聲。
凌霜華招呼她過去,剛走近,程厘看見她身邊站了位老太太。
凌霜華說:「厘厘,還不給向奶奶打個招呼。」
程厘很聽話的招呼道:「向奶奶好。」
「喲,厘厘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老太太笑呵呵的誇張,滿臉喜色。
程厘此刻定睛打量老人,突然驚喜的喊道:「您是做油墩兒的向奶奶。」
以前程厘學校高中附近,有對老兩口擺攤子,做的油墩兒遠近聞名,那時候很多人都要開車過來買。
程厘更是喜歡,一個星期能吃六回。
只可惜後來,她上了大學后,老人也不做了。
「難為你還記得呢,」向奶奶聽著這話,笑得越發開心。
凌霜華說:「向奶奶搬到這邊來住了,以後我們就是鄰居。」
程厘之前聽說老人家是回了無錫老家,她有些驚喜道:「那真是太好。」
驚喜之餘,程厘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
「奶奶,」一個低沉又好聽的聲音響起。
程厘下意識抬頭,看向來人。
在看清楚對方面容的瞬間,呼吸跟著驟然一窒。
容祈!
她早該想到,向奶奶的孫子就是容祈。
向奶奶出現在這裡,他也會在的吧。
夕陽餘暉從樹蔭之間輕輕灑下,容祈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長褲,那樣暖意融融的黃昏之光都融不化他周身的冷淡。
一陣微風拂過,將他下擺鼓鼓的吹起。
有種久違的少年氣乍然出現。
程厘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時,還怔愣地看著他。
「厘厘,還記得我們家容祈嗎?」向奶奶蒼老而溫和的聲音說:「我記得你們以前是同學吧。」
「記……記得。」程厘尷尬道。
此時容祈抬了抬眉,深邃眼眸定格在程厘臉上片刻,微微頷首。
算是打了招呼。
看來他對自己是沒什麼印象了,估計連名字都不記得。
對此,程厘倒也沒覺得奇怪。
畢竟高中畢業后,他們也沒見過面。
「凌老師,」容祈反而是客氣的喊了凌霜華一聲,雖然凌霜華沒教過他。但那時候班上學生都知道,程厘的媽媽是學校英語老師。
凌霜華跟向奶奶熟悉,也是因為經常在她那邊買油墩兒。
畢竟程厘特別喜歡吃。
此時向奶奶和凌女士聊的開心,這麼久沒見,總要相互問問對方近況。
程厘安靜站在旁邊,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穿的這條紫色卡通褲。
她原本消失的羞恥心,瞬間又涌了上來。
她不在乎大街上陌生路人的看法,但眼前的男人好歹是自己的老同學。
老同學見面,誰不想自己是光鮮亮麗的模樣。
幸好她今天洗頭了。
慶幸的念頭剛一閃而過,程厘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她在酒吧喝酒,把鞋子一腳踢到容祈手裡,他到底還記不記得?
或許當時酒吧燈光太暗,他沒認出自己。
畢竟在高中時,他們就不算熟悉,這麼多年沒見,他不至於一眼就認出自己。
而且剛才他跟自己打招呼時,神色如常,應該是沒認出來吧。
想到這裡,程厘稍稍鬆了一口氣。
「厘厘,要不去我家裡坐坐?」向奶奶溫和邀請道。
程厘以前一直都很喜歡這位老奶奶,不僅因為她油墩兒做的好,而是她特別溫和,是程厘想象中那種慈愛溫柔的奶奶。
不像她的奶奶,會因為大伯工作更好,就更偏心堂姐堂哥。
向奶奶指了指旁邊的花園洋房,笑著說:「以後我就住在這裡了,下次來家裡,我給你做油墩兒。」
原來向奶奶搬到這裡住了。
不過想想容祈現在的身價,也是情理之中。
程厘乖巧應道:「好呀,向奶奶,我就不客氣了。」
「說到吃,你哪回客氣過。」凌霜華在一旁嗔怪。
兩人準備離開時,容祈開口對凌霜華說:「凌老師,慢走,再見。」
聽到再見這兩個字,程厘心底一嘀咕。
還是再也別見了吧。
每次見到他,都挺尷尬的。
程厘嘀咕完,直接往前走,但下一秒,她就察覺到不對勁。
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腳是往前走,但鞋沒有。
不……不是吧。
她緩緩低頭,朝地上看過去。
她左腳那隻夾腳拖鞋的鞋帶斷裂了一根,直接被留在了原地。
程厘看著那隻鞋,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
直到她慢慢轉頭,不出意外的對上容祈投過來的目光。
在他眼瞼微垂,視線落在孤零零留在地上的那隻拖鞋時,程厘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次還跑?
此刻一個略帶關心的溫和聲音響起:「厘厘,你的鞋子壞掉了?」
向奶奶也發現這個狀況,開口詢問她。
程厘站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地上的鞋子。
這一刻她才明白,什麼叫做,有些人還活著,但已經是具屍體。
但屍體也得開口,她抬頭挺胸,淡然一笑:「沒事,我走回去也是一樣。」
結果她剛要邁步往前,就看見前面凌女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似乎生怕被人發現,自己跟她是親母女。
程厘好不容易假裝起來的淡定,瞬間崩塌。
毀滅吧。
明天的太陽,還是別升起來了。
也是此刻,一隻手伸過來牢牢拽住她,聲音從頭頂傳來,清越好聽:「站在這裡,別動。」
「等我。」
容祈扔下這兩個字,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洋房大門。
他身高腿長,步伐邁的大,幾步后,身影就隱沒在花園。
凌女士或許也是覺得她太尷尬,也就沒數落她。
容祈回來的很快,也就一兩分鐘,他去而復返,手裡拎著一雙黑色拖鞋,很大,看起來是男式的,連鞋底都很乾凈。
「這是我的拖鞋,新的。」
程厘低聲:「謝謝。」
說完,她就伸手去接。
但下一秒,容祈微微彎腰,將拖鞋擺在了她的腳邊。
程厘不由感動,難怪人家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功,就這種處變不驚的大將之風,就值得她學習。
等她穿好鞋子,誠心說道:「這次真的謝謝了,我回去一定刷乾淨,再還回來。」
她出於感謝,語氣不免過分禮貌了點。
也顯得格外生分。
容祈聞言,視線再次落在她臉上,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
「你的鞋子怎麼,每次都這麼不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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