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歸鄉
在王嘯出皇宮之時,上書房內的交談還在繼續。
恭親王太能說了,前後喝了5壺茶,如廁3回。
見鄺廣悶聲不響,恭親王又道,「不知皇兄聽說過沒有?最近坊間,又流傳出鎮遠侯小兒的笑話呢……」
恭親王還未說完,鄺廣啼笑皆非道,「不就是鎮遠侯,強娶吳大學士么?滑天下之大稽!虧他一介小兒,有這個心思……」
「自古道:慈母多敗兒!其母王夫人此舉甚是不智……」
恭親王鄺雲評價說。
要知道,吳學士吳介寶可是連皇帝也得不到的女人呢。
不過,那是從前的事兒了。
吳學士已辭官兩年有餘,以開私塾教學為生。
鄺廣不敢騷擾,主要原因是吳介寶的舉薦人,是有「亞聖人」之稱的呂梁先生。忌憚於呂梁先生的聲威。
呂梁先生一生都在周遊列國,著書立說流傳甚廣。在北地千國十分有名氣。
其門生遍布各國朝廷,均為各國的股梁重臣。
而鎮遠侯母子則不在乎這個。
老的無恥!小的無賴!
又聊了一個多時辰,聊了些兄弟情深云云。
等恭親王走後,皇帝派人將聖旨撤回,連看未看,就把聖旨撕了。
他決定了,一定要從嚴。
咋說也要警告一下下,罰個200兩銀子哈。
還有啊,李公公也真是的,心腸太好了……
聖旨暫時撤回,乃是皇帝想上朝與眾臣商議此事。不代表皇帝屈服於恭親王了,不代表鎮遠侯沒事兒了。
也不說在朝堂之上,恭親王一派與某公公一派的暗中較量。反正是王嘯小兒最終難逃噩運。
而正因為他最近鬧出的這件荒唐事兒,證明了小兒白痴,減輕了處罰。.
這讓大夏國,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議論紛紛。
王夫人的兄長,鎮遠侯的舅舅,甚至在上朝時抬不起頭來。
而文淵閣的大學士們,目光投來明顯不善。
再說吳介寶呢,作為曾經的文淵閣首席學士,給學究們丟盡了老臉。
凡正常人,絕對做不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
這件事,被視作有悖人倫的典型。
於是聖旨輕判,但對強娶一事隻字未提。況且民不舉官不究,吳介寶此刻羞於見人……
既然從輕發落,黑衣暗衛將案宗轉文刑部,由刑部出面督辦。
聖旨內容大意是:
先念及王家祖上功勛卓越,守土有功,將鎮遠侯謀逆重罪輕判。
於即日起,朝廷收回鎮遠侯俸祿,同時抄家罰沒,及名下相關的田產宅地,驅逐出鎮遠侯府邸。
最終只保留鎮遠侯的封號,及王夫人誥命夫人的封號。
這與貶為庶人無異。
得知消息的恭親王,沒再管閑事兒,只對一個幕僚道,「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試想一個偌大的侯府,幾百號人口。被驅逐出府,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
不用說,那完全亂了套,哭哭啼啼的小姐、丫鬟們,將現場氣氛推向了高潮。
家產罰沒充公,上無片瓦,下無一畝薄田,你教幾百口人如何過活?
況且,保留封號,只為羞辱,不為其他。
在南陽城「鎮遠侯」府,巡察使陸文舉協助刑部辦事。
陸大人身邊有一個華衣小兒叫陸遜,乃他的幼子聰慧過人,經常帶在身邊傾力培養。
陸遜與小侯爺是同窗好友。二人同在東門外「東林書院」就讀。兩家算是世交,來往甚密。
但是從即日起,陸大人父子改變了態度,以旁觀者的姿態,目睹了整個抄家的過程。且面無表情,對小侯爺無一絲憐憫。
陸大人則嚴令搜查每一驅逐之人,連王夫人也不放過。除私人之物,其他均不得攜帶出府。絲毫不念及往日情份。
這讓王嘯母子第一次見識了什麼叫落井下石。
抄家鎮遠侯府,轟動了整個南陽城。
府邸左右街面上,人山人海,與侯府有舊交的官宦,皆無人出面安撫。隱在人群中看熱鬧。
府邸之前,有二百多個男女老幼各帶包袱。
當中一個紅衣小兒,就是12歲的鎮遠侯王嘯。
強娶吳學士發生在去年,那年正是乾元界元年1800年,當時他才11歲。
乾元界的元年,指的是東明王朝建國的時間。關於東明王朝,以後將有敘述。
紅衣又稱赤衣,赤色錦繡長袍藍領。那是王夫人喜歡的顏色,她覺得適合,便適合了。
他神情頹廢,已認清了現實,喚了一聲娘。
「娘……」
「休要叫娘,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王夫人怒道,將氣撒在小兒身上,「去!去尋你婆娘去,且看那吳學士如何待你?」
「哇……」
他哭了,真的哭了……
時間再回溯到王嘯念頭穿越之日,他的念頭,只呆了七天。
他畢竟要活過來的,清醒的,否則再也沒有下文了。
那麼,這七天他幹嘛去了?
只有自己知道,從未對人提起過。
實際上,他一直在趕路,偷偷上了一輛馬車。
結果,馬車迷路了,他也迷路了。
就這樣……
馬車內是一對母女,素衣的秦夫人,和她16歲的女兒,趙小姐。
不敢恭維,二位的長相很一般。
尤其是趙小姐,臉上蠟黃,雀斑密密麻麻。
實際上是洗臉了,但總讓人覺得不幹凈。
王嘯心說:
趙小姐將來不好嫁人呢!
從衣著上判斷,母女裝扮都很普通,穿染色的麻布裙裾。很整潔。
再從言談舉止上,能判斷其出身小康之家。是那種能置辦起車馬的人家。
馬車也很普通,相對陳舊。
能看見車窗窗欞上鑲補的,固定用的銅鉚絲。
趕車的車把式,一直在趕路,時而抽上一鞭子。
這條黃土大路朝北,即去巴陵郡南陽城方向的官道。
「靈兒,待到了巴陵郡,你姑父要問起你爹,你怎麼說?」
秦氐突然道。
「呃!」
秦靈神色有些黯淡,好像觸動了傷心事。
稍加思索道,「娘!就說我爹去外地了,去南方購棉紗去啦……」
「嗯!這樣也好……」
秦氏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你爹過世剛過百天,若是你姑父知道了,恐怕咱家在巴陵的產業不保啊。」
車廂內狹小,沒多餘的地方。王嘯就坐在母女中間。
這時,外面下起雨來。
雨點兒打在車頂,噼噼啪啪。
又不知過了多久,雨勢由小漸大,又由大漸小,直到無聲。
「娘,女兒只恨,未生成男兒身,若生成男兒身,定當參軍報國,驅除東周列強……」
「咦!」
聽這話,王嘯在閉目養神中,不禁睜開眼,以驚詫的目光,睨向丑小姐。
「哼!休要胡言亂語,打仗是男人的事兒,靈兒,你學的是女妝、刺繡,日後要相夫教子的,」秦母喝斥道。
「娘!」
頓了一頓,秦靈急道,「如今東周進犯我大廈,於泠江南岸,占我三成國土,靈兒雖一介草民,但也知國破家焉在……」
這秦母乾脆捂上耳朵,把頭轉向一邊。
好像在說,「我不聽,我不聽!」
沒辦法,秦靈不說話了。
這邊王嘯,不禁對秦靈刮目相看。再從之前母女間的交談,能看出趙小姐心思縝密,是個聰明人。
由衷的肅然起敬!
巾幗不讓鬚眉是也!
二天兩夜的路程,於第三天下午二時,馬車突然顛簸得厲害,似乎路況不太好。
這當中,王嘯了解了秦氏母女的很多事。
原來,秦家是巴陵郡西川人。
西川是一個小鎮。
秦父少年時,是西川一家雜貨店的夥計,而秦母是該雜貨店掌柜的三女兒。後來,夥計和三小姐相愛了……
剩下的故事,情節很老套。現在又涉及到和秦家的姑丈,爭奪家產一事。
這次母女來巴陵郡,是有打算的。
隨著東周伐夏,很多人都是從南向北轉移,逃避戰亂。
這次母女回老家,已變賣了所有在京城家產,決定回鄉定居。
也就是說,馬車之上,座榻下面的紅漆木箱里,有秦家的全部財產。
當王嘯意識到有金銀時,竟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第一個發現有異的是秦靈,她掀開門帘,繼爾朝車把式喊,「阿富,你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分明是山路,不是官道?」
車把式阿富不吭聲,反而猛抽幾鞭子在馬背,馬車在幾尺寬的山道上疾馳。
馬車顛簸得更厲害了。
野草向兩邊分去,王嘯探頭向外一瞅,四周是荒山野嶺,瞧不見人煙。
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卧槽!不會吧?」
現實告訴他:會!
「救命啊!救命啊……」
母女倆的尖叫聲,彼起此伏,在山野中回蕩。
因車速太快,母女倆想跳車逃生,卻一時不敢。
「哈哈哈……」
前面的阿富放聲大笑,肆無忌憚。
「阿富,我秦家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
然後是一段下坡山道,馬車越來越快,是棗紅馬也承受不住的快。
在呼嘯的風中,秦母探出車窗大吼。
「哈哈哈……」
可迎來的,是阿富的獰笑。
回手一鞭,人未回頭,卻抽得極准。
「啊!」的一聲,秦母抽身回車廂,雙手捂臉,有血液從指縫中涔涔流出。
而秦靈忙攬住秦母,「娘!與其受辱,不如我母女跳車,赴死即可!」
「好!娘聽你的……」
然而,母女每一次開車門,均被阿富手中的皮鞭,精準的抽打。
母女被迫縮回車廂。
「卧,尼瑪!」
車廂里的王嘯也急了。
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念頭,不是實體。
如果實體在,他能把阿富這貨,一拳送到山那頭。
念頭爬出車門,這次沒迎來抽打,但隨著呼嘯而過的疾風,將念頭刮跑。
沒錯!念頭像柳絮一樣向後飄去。
在空中伸手,想抓住什麼,卻無能為力……
山坡又陡又長。
天色已晚,日頭西山落下。
等念頭飄落在地,落在草叢裡。馬車已變成了小黑點兒……
「卧!尼瑪!」
再罵也無濟於事。
鎮定了一會兒,念頭朝車馬的方向追去,等到了坡底,什麼也看不見了。
待第二天凌晨,王嘯按車轍印,再次追蹤而去。
沒多久,念頭聞見了一股血腥味兒,還聽見了野狼的低吼聲。
在野蒿叢生的地方,他親眼目矚,一群野狼在啃食兩具屍首。
差不多吃沒了。只余兩堆白骨。
從凌碎的衣料上判斷,正是秦氏母女的。
「阿富,小爺我必殺你,誅你萬代!」
念頭跪下,向蒼天立下重誓。
可轉念一想,他並沒有見到阿富的相貌,只記得笑聲。
那笑聲,令人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