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之問

「無心」之問

「怎麼跟豬一樣睡這麼久?」

睜開眼,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清瑩的光,幽幽的浸滿了整個房間。我從柔軟的床上撐起身來,手無意間按住一個印有棒棒糖圖案的枕頭。她正抱著雙膝坐在床邊的電腦椅上,眼眶通紅。她穿的是居家睡衣,椅子下面是一雙粉紅色的兔子拖鞋

「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她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難道你不應該先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嗎?」

「你的心臟哪裡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加重了幾分語氣,「回答我的問題。」

「哦對。」她一拍腦門,笑意盈盈地看著我說,

「其實我救了你一命,還不快快感謝我。」

「我對你的信任止於你把我開膛破肚的那一刻。」

「好吧,其實我早就看上你了。」

「我沒工夫跟你開無聊的玩笑,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沒良心,你有點笨誒,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回答你的問題有意義嗎?再說你現在處境不明,難道你就不怕我對你下毒手嗎?」

「如果你想害我,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始至終,我的身上疑團重重,而我對此一頭霧水,十分被動。所以我希望你能透漏些事情,你要想利用我,我配合。」

「我哪裡想利用你了,別這樣說嘛。」她把腿放到地上,坐直了身子,從睡衣口袋裡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剝開糖衣遞給我,

「吃嗎?」

我接過棒棒糖毫不猶疑地塞入嘴中,她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接著道:

「我、你,還有那個總是穿著黑色夾克的大叔,目前都是無心的人。你的心臟是大叔的救命稻草。大叔沒有結婚,女兒倒是有一個,可能是他的養女吧。半年前,她女兒慘遭無心者毒手,心臟損壞嚴重,無法修復。照理說心臟壞了,他女兒應該是救不回來了,可大叔偏偏把自己的心臟拿出來和女兒輪流使用。雖然這樣做保住了他倆的性命,但如今大叔心臟里的「善」所剩無幾,不出一個月,他和他女兒都得死。幸運的是,你的心臟和大叔以及他女兒的心臟契合度很高,如果取得了你的這一顆,那麼他們便再也不用承受莫大的痛苦,從而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怎麼樣?我講故事的水平不錯吧?」末了,她加上一句。

「有兩個問題:為什麼心臟里的『善』會流失?為什麼你知道得如此詳細?」我把棒棒糖咬碎,塑料棒順手扔進腳邊的垃圾桶里,沉聲問道。

「唉,前輩,」她長嘆一聲,「你乾脆叫十萬個為什麼吧!」

「事關重要,希望你能理解。」

「好吧。首先呢,你要明白一點:人和心是自然一體的。心臟是承載「善」的容器,而大腦則是表達「善」的場所,雖然換了一顆心,但大腦無法更換,畢竟大腦是你存在的根源。如果放任「善」錯誤地表達,「善」就會慢慢流失以至於無。」

「你問我為什麼我知道得如此詳細……很簡單,我和他是仇敵啊,我的心臟也被他奪走了。」

「你的說法和黑夾克的說法有很大的出入。依他所言,他屬於「獵心者」那一類人,受人雇傭尋找合適的心源交付給僱主,但是我的心臟不匹配,他因此遭到追殺。」

「黑夾克是誰,大叔嗎?」

「對,方便稱呼。」

「綽號挺拉風,

我喜歡。」

「打岔完畢,繼續回答,你認為黑夾克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你這人好無趣啊,恐怕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吧?一點學長的風度都沒有。

「我不需要誰的喜歡。我的父母在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離開了人世;我的教友一個個把我當怪胎疏遠。我從不把自己交付在這些無聊的情感上。抱歉,說多嘴了。」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我及時止住話茬。

「如果有個女孩……唉,算了算了,我就不開不合時宜的玩笑啦。繼續回答你的問題。」約莫思索了兩秒,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說,

「既然你吃了我的棒棒糖,就該相信我。大叔那麼壞,肯定是想騙你之後宰了你啊,」她一本正經地說。

「嗯,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你知道嗎?遇見你是我前世踩了五百年的西瓜皮修來的福運。」我被她逗得發笑,她一臉痴情地呢喃:

「好哇你,麵攤笑起來居然有這麼強的殺傷力!」她把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緩緩地說:「我傷害過你,也救過你,功過相抵,你就當這一切從沒發生過吧,有些事,揭曉了還不如蒙在鼓裡。我告訴你的已經足夠多了。」

我默然。一開始我並不打算問她那日在學校她都對我做了什麼,雖然他深深地欺騙了我一次,但我從她身上感覺不出惡意,故而沒有追問的必要,現在看來,我連了解她的權力都沒有。一切只怪我太過弱小。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錶,扭了扭脖子,哈欠連連。

「十一點二十,時候不早了。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去哪裡?」

「沙發或者地板,難不成你想和我睡呀?」

「嗯。」我又重新躺下。

「被子怎麼沒有?給我添上。」我拍了拍床,要求道。

「沒良心的傢伙!以後我就叫你沒良心!」她羞憤交加地朝我罵道。

「我叫沒良心,那你就叫棒棒糖,挺合適。」我緩緩閉上雙眼,靜聽遠方隱隱傳來的汽笛聲。

「偶爾也想像這樣悠閑地躺著,和一位心愛的女孩。」

「沒良心,難不成你腦袋壞掉了?」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不住地打量我。

「棒棒糖,為什麼沒有心臟的你表面這麼天真?而我,已經麻木得不似正常人。聽我此言,她用腳踹了一下我的手臂。」

「往那邊挪一挪。」我給她騰出了大半邊的床位。

「天真也只是表面而已。我不想當廢柴,整天自怨自艾,惶惶度日。笑容是最強大的武裝,快樂時幫你盡情宣洩,傷心時幫你減輕痛苦。學長,你就應該多笑笑,起碼讓別人看不出你是廢柴。能笑,代表仍有生的活力。所以我常常把笑放在表情的首選,你也要多學學我呀。」

「我盡量。被子呢?沒有被子我們怎麼睡覺?」

「你為何如此執著於睡覺?還有,你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我?她頗為不解地對我皺眉頭。」

「時間不重要。我們兩情相悅,為何不能在一起睡覺?」我平靜地說道。

「誰跟你兩情相悅,」她平躺到床上,兩眼望向天花板,支支吾吾地說。

「你自己說的『其實我早就看上你了』」

「沒良心,我說不過你,睡覺吧。」她默默退出房間,不久抱了一床與她枕極其配套的被子進來。

「先說好,只許睡覺,不許有其他的小動作。」

「我的想法沒你這麼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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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者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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