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泳課

套著油漬斑駁大紅圍裙，矮矮胖胖，雙手叉腰的老闆娘，氣勢洶洶走過來，薅起龍武后衣領，將人連拖帶拽到一棵大槐樹下，指著他鼻子道：「要吃飯回家吃去，別在我這兒蹭飯。」

龍武側身整了整衣領，半惱怒半討好地低聲說：「姑姑，我兄弟伙都看著呢，給我點面子嘛。再說，我老漢兒只關心他的麻將館兒，我回去了也沒得飯吃啊。」

龍姑姑仰頭叉腰，橫眼瞪了他好一會兒，才貌似極不情願地鬆口：「只有炒飯，把你們那些破玩意都給我收起來，再嚇跑客人，把你腳桿兒打斷。」

「曉得了，曉得了。」龍武按著姑姑的肩頭，邊推邊說，「快去煮飯吧，餓死了。」

跟龍武混久了的小弟們，早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笑嘻嘻地嚷嚷著：「姑姑，我們想吃水煮魚、毛血旺。」

「一分錢不花，還想吃這吃那，」龍姑姑霸氣地抖了把圍裙，「老子看你像個毛血旺，再啰嗦把你們一鍋煮起。」

龍姑姑吼著進了后廚，其他人嘻嘻哈哈將木棍、桌子腿，統統踢到了大圓桌底下。老老實實等著吃大餐。

臉盆大的一份水煮魚和炒飯很快上桌，龍姑姑嘴裡罵著，眼角眉梢卻蘊著慈愛。

龍武右手不方便，左手拿勺子吃炒飯沒問題，可吃魚肉的時候就搶不過那群狼了。吃了幾口魚后，他乾脆把勺子往塑料桌布上一扔，手伸進褲兜，想掏根煙來抽。結果，卻摸出了林小遙給的那盒藥膏。

他端詳了藥膏半天，忽又想起韓雅倩今天的惡劣態度。韓雅倩跟他是一個初中的，可惜自己的成績差，也沒有韓家有錢，所以沒能跟她進入同一所高中。

他承認自己是對她有意思，才認她做乾妹妹的，處處護著她，替她出頭。可她呢，不喜歡他，無所顧忌地利用他也就算了，甚至到竟把他當成了一個沒用就被踹開的小丑。說到底，還是自己犯賤。

龍武咬著后槽牙低聲咒罵了一句，他奶奶的，從今天起老子絕不再犯賤了。罵完，擰開藥膏，塗在了腫成饅頭的右手上。

「嘶……呼……」

涼快，舒服。呵——想不到一個踢了自己的陌生人，都比韓雅倩對他關心。這個想法像個驚雷，在龍武腦海中一炸而過，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吃飽喝足，其他人也都大大咧咧，沒人再提起韓雅倩的事，撿起木棍，各回各家。

龍武爬坡上坎，走走繞繞，停在了一家烏煙瘴氣的棋牌室門口。他彎腰掀起臟乎乎的門帘，穿過橫七豎八的麻將桌，剛踏進後院，就看見他爸拎著燒好的水壺，身形微晃地從廚房出來。

「龜兒子才曉得回來。」龍自強提著壺把兒，從龍武身邊坡腳快步走過，吩咐道，「給王麻子那桌上盤瓜子，再給劉老闆兒那桌加兩包煙。」

「沒時間，我要去做作業。」龍武煩躁地鼻子里噴火，想往後屋走。

「就你那個成績，還學個屁喲。」龍自強大義滅親地懟道，「好好跟老子學開麻將館兒，免得將來把自己餓死。」

「哪有老漢兒楞個說自己娃兒滴！」龍武憤懣地嚷了一句，隨即在自己無聲的嘆息中破罐子破摔，轉身出門買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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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教室里盧月抱著泳衣，懊惱地垂頭跺腳：「哎呀，都怪我忘了跟你說今天的體育課要去游泳館上，你沒帶泳衣怎麼下水呀？」

林小遙以前的學校沒有游泳課，

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旱鴨子，所以覺得先看看其他人怎麼游，不急著下水也挺好。林小遙蹙眉思忖了一會兒說：「就跟體育老師說，我是新轉來的，不知道就好了嘛，沒多大事啊。」

「那……好吧。」盧月噘著嘴，一臉做錯事的表情。

凌雲中學游泳館內，換好泳衣泳褲的少男少女們，明顯比上其他體育課更激情昂揚，神采奕奕。

林小遙他們班和14班藝考班同一時間上這節游泳課，藝考班三分之二都是女生，雖然統一穿著學校藍白相間帶有小裙擺的泳衣，女孩們各有千秋的美好身材，仍舊顯露無遺。

男生們也換好藍色泳褲，光著上身出現時，低笑和輕聲尖叫便此起彼伏。特別是江楚岳和許海洋，帶著輪廓清晰的腹肌閃耀出場時，很多女生的臉都一秒紅成了路燈。

林小遙在清成山練功近十年，師兄師弟的腹肌，在她眼裡早就跟豆腐塊沒什麼兩樣了，連她自己都是馬甲線擁有者。可見到江楚岳的身材，她還是未能免俗地跟大家一起，咽了咽口水。

什麼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啊，這不就活生生的擺在眼前嘛。

她是真沒想到江楚岳白色襯衫下的身材，是這麼，這麼得好。他腿長、臂長、身高比例完美，再配上禍亂眾生的冷峻面龐，想不被迷倒，根本就做不到啊！

一聲長哨，阻止了眾人肆無忌憚的妄想。

體育老師還算通情達理，沒有訓斥林小遙，只提醒她下次別再忘了。穿著白T恤，灰色運動長褲的林小遙和大家一起做完熱身運動后，其他人像群青蛙似的，一個接一個撲通撲通跳下了水。

輪到江楚岳和許海洋，則如同飛魚般從跳台上一躍而起，刺入水面，他倆速度極快，帶著勢不可擋的衝擊力，沒多久就甩出了其他人一個來回。

站在泳池邊觀摩學習的林小遙，直接看傻。這還是人嗎？這是水陸兩棲吧？他倆怎麼不去參加奧運會呀？

掐著秒錶的體育老師大概也是同感，那又欣喜、又激動、又痛心的表情，簡直無以復加。像是在可惜兩個有運動特長的好苗子，卻都是學霸，選了學習，沒選他。

「啊——」林小遙身後被人猛然一撞，她連感嘆詞都沒來得及喊完，就一下子向泳池裡沉去。

帶著消毒液氣味的池水，狠狠灌入她的口鼻，嗆進氣管，肺部像是撕裂般地灼燒。她拚命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

懵掉的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誰來救救我，快一點，拜託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