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做賊被抓了
墨宅後院水榭涼亭里。
受了訓斥和威脅的林亦扇心氣不順,從老太太院子里出來就偷摸到這處僻靜地散心。
她在這無親無友,沒權沒勢,只敢拿觀景植卉撒氣。
雖說是撒氣也只是揪扯幾片葉子。
可不敢掐盆里的花卉。
雖不認識是什麼花,但看花朵形態就猜到是有專人侍弄,保不齊每株開幾朵花,有幾個花骨朵都是有數的。
坐了會看池子里的魚,只是還沒看一時半刻,噼里啪啦又落起了雨。
怕淋雨生病,跑到山石后掐了片芭蕉葉頂著回問心居。
沿路上看到其他小丫鬟大丫鬟撐傘提食盒,林亦扇腳下的步伐又快了些。
下人一天吃兩頓。
主子們一天是三頓飯食。
現在趕著回去,還能在小廝撤走三公子晚飯空擋,要一盤他沒動過的點心填肚子。
林亦扇也想過硬氣,不為吃食折腰。
可實在做不到。
形勢比人強。
下人的飯菜好不好吃先不說,現代常見蔬菜,比如辣椒、玉米、圓白菜、土豆之類的這都沒有。
吃的主食是雜糧,什麼梗米,粟米,黑米。
再配半個餅子又或者兩個果糰子,又或者別的點心。
當然這些都是各房各院主子剩下的。
每頓飯就是兩個調料碟的量,一個小碟碗里裝半碗主食,一個小碟裝顆青梅子當配菜。
清淡的沒半點油星還是半溫的。
來這快一個月,她反正從沒吃飽過,倒是改了不愛喝水的習慣。Z.br>
全靠多喝水充饑。
小跑了一路,雨點子密集,砸得人還有些疼。
身上的青綠色短衫百迭裙也濕了,裙邊還有不少濺起的泥水。
院子里乍然跑進個撐芭蕉葉避雨的人,廊下候著的小廝都忍不住偷笑。
正屋裡端坐的年輕郎君朝外瞥了一眼,拿象牙箸的手微頓,又神色自若地挾起一塊炙魚肉送入嘴裡。
溜回后罩房,林亦扇趕忙脫濕掉的衣裳,她就兩身統一的丫鬟衣裳換洗,那套還沒幹,這套又弄髒了。
於是只能翻出老太太賞的衣裳換上,光看還沒發現玄機,等穿上身才覺得衣服有些小了。
除了裙擺,其餘的內外穿衣物不僅緊小,布料還有些透光。
怕引來麻煩又套了件對襟褙子在外面。
等回到平常一貫等候的角廊下,小廝照樣打開兩個食盒子讓她選一樣。
林亦扇照樣只端了點心,又沖人禮貌一笑。
「多謝小哥了。」
小廝只有十四五歲,臉上還有些羞,沒說話提著食盒去了後面小廚房。
問心居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新來的雪見姑娘窮酸,頭上連朵珠花都沒有。
竟用一條做活縛長袖用的紅色襻膊當髮帶。
沒錢到大廚房請婆子做吃食,也只能挑揀些公子的剩菜。
端著一小碟點心幾步回到後面屋子裡。
林亦扇先利索地脫了老太太賞的衣裳,穿久了怕有毒,但又不能光著,於是偷偷翻了公子壓箱底的袍子套在身上。
點亮一盞油燈擱在榻桌上,整個人就趴在軟塌上慢慢吃著綠色花蕊點心。
點心只有四個,三個放下面,一個放上面正中間,精緻小巧的過分。
差不多就一個湯圓大小。
今天還算運氣好,比較多。
有時候的糕點一碟只放一個,又或者是兩個。
總之就是既好看精緻又少得填不飽肚子。
幾口吃完點心,林亦扇提起榻桌上的茶壺灌了口涼白開,躺回軟枕上又忍不住嘟囔抱怨。
「這破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以後可怎麼辦?」
老太婆交代的事要怎麼拖延?
「唉~」
林亦扇嘆了口氣,又翻了個身,最多再過一個月,要不行動,老太婆肯定叫人賣了她。
「愁啊愁啊…」
屋檐下的雨水串成了珠簾,不停地敲打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又從根莖葉脈落入砂石里彙集成水窪。
天色昏暗,廊檐下的燈被一一點亮。
突然「叩叩」敲門聲響起。
「雪見姑娘,給你送水來了。」
屋外的婆子喊了一聲就直接推門而入,拎起半桶熱水擱在屏風邊又徑直走了出去。
主不主,仆不仆的。
問心居的下人只能不遠不近不獻殷勤,都等著看這位雪見姑娘能有什麼造化。
等婆子出去后,林亦扇才扯開蓋在身上的軟被,要讓人瞧見她偷穿公子的衣物,估計要趕她出院子。
下榻穿上乾淨的繡花鞋,先走到門邊插上門閂,再繞到屏風邊的盆架旁,取出上邊格子里的竹片牙刷,再沾上些青鹽茯苓膏。
使用起來跟現代一樣,就是不知道牙刷上的毛是用的什麼動物毛做的。
又硬又糙,還總愛掉毛。
簡單洗漱好,林亦扇走到軟塌邊鋪床,鋪好又開始拉筋伸腿,彎腰活動肩頸。
不是她自律,是閑得沒事做。
夜裡不能看書,她本就近視的眼睛可不能再加深度數。
等到隔壁屋子安靜下來,弱了光亮,林亦扇才又從榻上爬起來。
問心居主院是個田字形建築。
下面兩個口分別是四間連著的屋子,左側是書房,左二是吃茶品香的隔間,中間是正房待客,最右側小半間就是吃飯的屋子。
除了書房和吃茶品香的隔間有道雙開雕花木門。
其餘都是用屏風或者多寶閣隔開。
而田字左上的口字就是與左下書房連著的卧房,兩處只隔了一道山川河流的寬幅屏風。
田字上面兩個口的位置,三公子的卧房佔了三分之二,最右邊就是個收納衣物被褥的小隔間。
隔間靠窗邊的軟塌是林亦扇的住處。
要摸黑到書房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等墨三公子睡著了,從隔間和卧房之間的中軸翻轉門進去。
再繞過卧房到山川河流屏風后的書房。
走正門是別想了,門口有兩個守夜小廝。
況且走正門只能進屋,進不到書房。
夜裡書房的雙開雕花木門是鎖住的,防止有人溜進卧房爬床行兇。
林亦扇系好長衫袍子,袖子也卷了幾圈,趴在翻轉門上偷聽。
好半響都沒動靜才確定裡面的人睡了。
古代人嘛,雞叫就起床,肯定睡得早。
只是翻轉門才翻了一個縫角,簾帳后床榻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
看來問心居門口的鞭笞沒起到震懾效果。
卧房的陳設,林亦扇不熟悉,好在靠近山水花鳥十二幅六開屏風的邊上有盞犀牛角燈照明。
也不至於碰撞到什麼發出聲響。
只是剛摸進書房就有些嚇人,格子窗透著外廊的夜燈,因為有風雨的推助,光影忽明忽暗還伴著樹枝擺動的簌簌聲響。
掏出懷裡的雜書放回書架最下面一排,又偷摸拿了一本稍微厚點的。
也不知道拿的什麼書,跟開盲盒一樣。
實在是這裡一沒電視二沒手機,還要居家關著,一天兩天能忍一忍,可十天半個月都這樣。
沒個消遣估計要把人憋瘋。
想是長袍帶子繁多,林亦扇剛要站起來,就因踩著長袍下擺,一個前撲撞到了書桌腿角上。
「砰」地一聲悶響。
差點一頭把自己撞死,實木桌啊,天,好痛。
一手拿書,一手撩袍子,林亦扇還沒來得及捂腦門,什麼涼涼的東西又砸在痛處。
這下是真沒忍住,痛呼出聲。
「啊~」
鬧了這麼大動靜,守門的小廝都醒了瞌睡,只是沒聽到屋內公子傳喚,也不敢貿然進去。
書房裡悄無聲息地多了一盞手提描青竹葉紙燈。
驅散了暗影浮重。
也照亮了書桌桌角邊蹲著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