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
一個渾身是血、步履維艱的少年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少年同樣穿著桃花源弟子的服飾,只是兩邊的臉頰高高腫起,像是被人在極其憤怒之下連連扇了十幾個耳光。少年捂著自己的胸口,只見胸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劇烈的疼痛使得他高大的身軀必須要弓著,全身衣衫破裂,身上一道道血痕,皮開肉綻,一看就是剛剛被鞭子抽打過,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
少年扶著城牆,拖著血淋淋的腳步向前挪動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大口紅艷的鮮血。
終於,少年緩緩地走出了帝關,走到了灼熱的烈陽之下,他咧嘴一笑,斜長的劉海遮住了左眼,反而有一種痞帥痞帥的感覺。
少年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手心處,是一枚古老的虎符。
當這枚虎符出現在這片戰場上的時候,三千虎賁郎立刻單膝跪地,一手撫胸,齊聲喊道:「參見少主!」
……
……
那個少年,名叫軒轅丹青,而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軒轅十一。
因為他一直覺得,在這一代人中,他只能排在第十一位。
軒轅家族一門三公,他是當代家主威遠公的獨子。
他生來就獲得了聖物軒轅劍的認可,因而被軒轅家族寄予厚望,剛剛滿月就被封為軒轅家族的世子。
軒轅家族與國同壽,乃是八大王族之一,世代鎮守東極洲。軒轅家族的世子,其地位遠超普通皇子。就算是一國儲君,對於軒轅家族的世子也得客客氣氣。
只是誰都沒想到,軒轅十一是生來的叛逆。
明明是絕好的劍道胚子,卻不愛練劍,要去練刀。放著軒轅家族的萬年底蘊不學,卻偷偷跑到了東南雲洲的桃花源,拜了軒轅家族的死對頭雲中君為師。
如果事情只是到了這裡,人們也只會說是小孩子淘氣而已。
然而十二歲那年,軒轅十一更是上奏直言,宗法分封制才是大秦最大的毒瘤,要求皇帝陛下削藩,將八大王族的財富收歸國有……
這一番操作,直接在大秦帝國引發了軒然大波,更是把軒轅家族的人氣得七竅生煙。威遠公更是直接抽出腰帶,要殺了這個渾身反骨的逆子。
要不是一眾文武百官拚命阻攔,只怕史書之上,還要多寫一句某年某月某日,軒轅家族父子相殘、喋血帝宮。
……
……
「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玉琉璃微微蹙眉,語氣不善。
「我親爹。」
「這麼狠?」
「沒把我打死已經很仁慈了。」
軒轅十一咧嘴一笑,然而這一笑又牽到了身上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他看了看眼前慘烈的戰場,緩緩挪到一名虎賁軍校官面前,血淋淋的手拍了拍那名校官的臉頰,笑著說道:「我記得你,你是藍田大營的千夫長羅烈,你們應該駐紮在三十里之外的雁門關。」
「世子!」
羅烈立刻雙膝跪地,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NND,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連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都看不出來嗎?」
軒轅十一狠狠地吐出一口血痰:「你們是軍人,大秦精銳的虎賁軍。你們的劍,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不是用來濫殺無辜的!」
羅烈的臉上流露出羞愧的神色,只聽軒轅十一又罵罵咧咧地說道:「軒轅鎮岳給你們多少錢啊,值得你們這樣賣命?MD,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不好嗎?」
「馬大哈呢?死哪去了?!」
這時,羅烈身旁的一個小兵站了出來,忍不住說道:「世子,我們也不想來這裡。實在是········聖王殿下有令,誰不來就砍了誰。馬將軍·······馬將軍不尊王命,已經被殺了。」
軒轅十一面色微微一滯,低聲咒罵了幾句。然後拍了怕羅烈的肩膀:「為什麼不解釋。」
「錯了就是錯了,任何的解釋都是借口。」
羅烈說道:「卑職不該貪生怕死,更不該未接軍令便擅自離開雁門關。」
「這不是你的錯,帶著你的人,還有桃花源的弟子,回到帝關。」
軒轅十一一聲令下,三千虎賁軍帶著三百桃源弟子立刻撤回了烈陽關內。
沒人敢違抗軒轅十一的命令。
軒轅十一抬頭看向君品玉,露出了痞帥痞帥的笑容,然後豎起了大拇指:「天狼山主君品玉,你們的事迹我都聽說了。說真的,我看你很順眼。」
君品玉淡淡說道:「我看你也很順眼。」
「所以,你能不能請我喝一杯酒?」
軒轅十一摘掉了自己被打碎的儲物靈戒,笑道:「我的小金庫被我親爹打壞了。」
君品玉把紫金紅葫蘆拋了出去,道:「萬毒山的五絕霸王酒,你敢喝嗎?」
「有何不敢?」
軒轅十一掀開酒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喝進了肚子里,任憑火辣辣的毒酒灼燒著五臟六腑。
他對著君品玉和花未名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家門不幸,給你們添麻煩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說完,軒轅十一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軒轅鎮岳。
一步一咳血。
那種模樣,彷彿是要把心肝脾肺腎全都要咳出來一樣。
終於,軒轅十一緩緩走到了軒轅鎮岳的身邊,口角溢血,卻依然艱難地作揖行禮,然後露出了那副痞子一樣的笑容:「按輩分,我得喊您一聲老祖宗。」
軒轅鎮岳冷冷地瞥了一眼:「按規矩,你得給我跪下來。」
跪下?
軒轅十一哈哈大笑,唇齒之間滿是鮮血:「兩百年前的那位鎮岳聖王值得我跪下;兩百年後的軒轅鎮岳,不過是個濫殺無辜的魔教妖人而已。讓我下跪,您老人家還不配!」
「這兩百年間,您老人家仗著自己聖王之尊,四處濫殺無辜,吞食生命精華為自己續命,血債累累、罄竹難書。對於您的所做作為,軒轅家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不過,今日軒轅十一不肖,想要為兩百年間,那無辜死難的十餘萬大秦百姓,討一個公道。」
軒轅鎮岳勃然大怒,一掌打在了軒轅鎮岳的胸口。軒轅鎮岳的身體就像破爛的沙袋一樣飛了出去,在地上搓出了一條長長的印記。
「十一!」
阿離耶心中一驚,飛掠至軒轅十一的身旁。
「都別過來!」
軒轅十一推開了阿離耶,然後倔強地爬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沙啞著說:
「這是我軒轅家族的私事。今日,軒轅十一要替天行道,為家族清理門戶,你們誰都不準插手。」
「清理門戶?就憑現在你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軒轅鎮岳冷笑著,手中鎮岳古劍激蕩起千丈劍氣,凌厲無比,對著軒轅十一當頭斬下。
軒轅十一摸了摸嘴角的血跡,雙手依舊作揖行禮,用盡全身力氣,對著蒼茫天地大喊:
「我以我血薦軒轅,請老祖宗,認罪伏誅!」
字字泣血!
每一個字,都引發了天地共鳴,九天之上,雷聲滾滾、電光冷厲。一道二人合抱粗的血色雷電光柱狠狠地落在了千丈劍氣之上,頓時,凌厲的劍氣被天雷絞得粉碎。
「認罪?老夫何罪之有?」
軒轅鎮岳雙指併攏,催動著鎮岳劍襲殺而來,然而鎮岳古劍卻在軒轅十一身前三尺停了下來,彷彿是受到了什麼可怕的阻力。
君品玉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怒蒼刀也在輕輕顫動,彷彿是遇見了故人般的喜悅。
「山主,我感受到了一股很強烈的刀意,無處不在,深不可測。」
鐵雄圖擋在了君品玉的身旁,眼神充滿了警惕。按照道理來說,他們此刻被磅礴如大海的刀意包圍,那麼那把刀,就應該在附近才對。
可是·······
君品玉撫著鐵雄圖的肩膀,淡淡說道:「那把刀的主人,就在那裡。」
鐵雄圖看向軒轅十一,後者渾身是傷,兩手空空,心中頓時充滿了疑惑。
「那是一把看不見的刀,也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是能夠媲美怒蒼的上古神兵。」
君品玉緩緩地解釋道:「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這把刀沒有實體,只不過是天地初開時誕生的第一縷刀意。正因如此,所以這把刀的名字叫:春秋。」
春秋。
軒轅十一雙臂一震,鎮岳劍便是倒飛而去,回到了軒轅鎮岳的手中。他望著軒轅十一,眼中充滿了濃濃的震驚:「春秋刀?」
「是啊。」
軒轅十一抹掉嘴邊的鮮血,冷冷地說道:「老祖宗,我已經讓了你三招,接下來,可就不客氣了。」
軒轅鎮岳怒極反笑,體內元氣如浩蕩長河奔涌,下一秒,一道散發著金光的古老拳意猶如泰山壓頂,沉重的壓力壓得軒轅十一的骨骼嘎吱作響。
軒轅十一眼神冷冽,他以自己的鮮血為墨,以手指為筆,在身前寫下了一個「法」字。
一筆一劃,正氣凜然。
「老祖宗,人命大如天,國法大如天!」
軒轅十一右手一指,眼前的鮮血「法」字迎著那座巍峨山嶽而去,在眾人的驚駭的目光中,不斷變大、變大,直至籠罩了這片天地。
山嶽般的拳意,瞬間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