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明明只是隨手救下的女孩,卻在此刻彰顯了宛如神明一般的奇迹,伏黑惠的手懸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會兒,他放下了手,像是想起了什麼,四處看了看。
沒有人。
「虎杖。」他向剛剛復活的虎杖悠仁嚴肅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五條老師以外的人。」
比起還不夠了解咒術界的虎杖悠仁,伏黑惠要更加了解復活這種能力的珍貴性。
在咒術界,有一種非常特別的術式,叫做反轉術式。
這種術式可以治癒傷口,可以讓人在瀕死的狀態下恢復,但是,無法復活已經死去的人。
女孩的復活,確實是無比珍貴,卻也會引發貪慾的能力。
伏黑惠走到七七的面前,半蹲下身子,略顯冷淡的表情染上了一絲局促,但最終還是柔和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七七抬起頭,空茫的雙眼對上纖長的睫毛,她開口回答:「我叫七七,是個殭屍。」
直白的自我介紹,一邊的伏黑惠都僵住了。
倒是後面正在摸自己胸口的虎杖悠仁聽了眼睛一亮,湊到七七旁邊問道:「好厲害!那我是被殭屍復活了嗎?還是也變成殭屍了?」
他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好的。
「難道是咬了我一口?殭屍好厲害啊!那麼重的傷都完好無損了!啊疼!」
伏黑惠一拳敲到虎杖悠仁的頭上:「那是喪屍吧?」
話題一不小心被帶跑了。
「總之。」伏黑惠總結道,「你不要說你是七七復活的,報告的時候我會說這次能活下來是因為你用了宿儺的力量。」
虎杖悠仁滿臉茫然:「為什麼?」
七七的復活雖然很厲害,但是咒術界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比如五條老師,雖然看上去不靠譜,但那是真厲害。
俗話說得好,外行人看熱鬧,作為還不夠了解咒術界的外行人,出現什麼能力虎杖悠仁都不會覺得珍奇。
所以他不能理解伏黑惠的行為。
伏黑惠差不多能猜到虎杖悠仁的想法,於是他簡單點了一句:「咒術界目前沒有這種能夠完美復活他人的能力。」
話說的不是特別準確,畢竟詛咒師也有各種千奇百怪的能力,復活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但絕對不可能像七七做得這麼簡單。
就彷彿是抬了個手,虎杖悠仁就活了。
沒有代價的復活本身,就是最大的代價。
「好了。」伏黑惠站起身,沖七七伸出手,「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虎杖悠仁只是不了解,但他不是笨蛋,伏黑惠的一句話讓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他皺著眉看了伏黑惠一眼,卻不再多說了。
畢竟,一邊的七七正眼巴巴地抬頭看著他們呢。
不在小孩面前談一些過於黑暗的事,或許是所有大人的常識。
雖然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也算不上什麼大人,但此時此刻,他們稚嫩的肩上卻彷彿扛了屬於大人的重擔。
或許是眼前有了更需要保護的小孩吧。
「嗯,我沒事,隨時可以回去。」
「五條老師回來了嗎?」
「好,我知道了。」
和輔助監督打完電話之後,伏黑惠收好了手機,又蹲下身子,對七七道:「以後不要見到人就說自己是殭屍。」
雖然可能也瞞不住。
七七的情況太過特殊,也有些棘手,這也是伏黑惠找五條悟的原因。
五條悟雖然不靠譜,但他畢竟是最強。
只要他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七七眨了眨眼睛,本就空茫的眼中更茫然了,她不太明白有什麼可說不可說的,但還是乖乖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一點。
等收好筆記本,七七又從自己隨身帶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個紙包,裡面包裹著一些草藥研磨而成的粉末。
她小小的手捧起紙包,滿臉認真地看向伏黑惠:「你受傷了,要處理下傷口嗎?」
七七的語調平平,明明沒什麼感情,可聽到伏黑惠的耳朵里,卻帶上了關心的味道。
只是眼前的粉末看上去有些讓人不知所措。
「這是……」七七頓了頓,略過了草藥的名稱,「是治療外傷的。」
紙包里的草藥是不卜廬的藥師按方子搭的,搭完研磨成粉末,方便使用。
如果還是草藥的形狀,七七說不定還能認出來,可現在都變成粉末了,七七也記不清原本的模樣,現在能記得作用已經不錯了。
雖然這包粉末讓伏黑惠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並不想拒絕七七的好意,於是蹲下身收下了紙包。
在七七期待的目光中,他剛要打開紙包,「使用」裡面的葯,便聽到遠處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輔助監督來接他們了。
不知為何,伏黑惠小小鬆了口氣。
他是真不會用這個,卻也不想讓七七失望。
「這邊這邊!」
同樣注意到有人來接他們的虎杖悠仁揮舞著雙手示意他們的位置,而伏黑惠則抱歉地揉了揉七七的頭:「等回去再用吧。」
隨後站起了身。
七七有些失落,但也沒說什麼。
不過伏黑惠還是注意到了七七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坐上車,伏黑惠和輔助監督簡單打了個招呼,另一邊的虎杖悠仁也精神滿滿地和輔助監督聊了起來。
「呀!這回真是嚇死我了呀!」
「畢竟是特級呢。」
「之前介紹的時候還好,真正見到了才明白什麼叫特級,那種壓迫感實在是太可怕了!能活下來真的是運氣好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虎杖悠仁看上去有精神,但比起來的時候還是疲憊了不少,沒多久就不再說了。
而車後座,伏黑惠打開了七七給的紙包。
剛剛他注意到了七七的失落,於是便當著七七的面,準備給自己上藥。
「這個怎麼用?」
七七眼睛一亮,趕緊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認真地講述道:「外敷就好了。」
外敷。
行吧。
伏黑惠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點粉末往自己的傷口上抹去,藥物與傷口相碰,刺激得他忍不住皺眉。
但他動作不停,一個個地都抹上了。
隨後將紙包收起:「謝謝。」
七七的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前面的輔助監督有些不解,畢竟等回到高專就可以治療了,為什麼還多此一舉用這奇怪的粉末呢?
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
一路安靜地過去了。
快到高專的時候,一隻手握上了車外的門把手。
「刺——啦——」
汽車急剎發出刺耳的聲音,輔助監督滿頭大汗地停下了車,然而導致這一切的人卻彷彿無事發生,極其自然地擠上了車後座。
「喲!」
五條悟元氣滿滿地打了個招呼,一上車就湊近了七七,毫無社交距離地來了個貼貼。
「嗯?這就是你們救回來的孩子嗎?讓我看看……」
這麼小的孩子出現在少年院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但也不是完全無法解釋的,只能由咒靈產生的情況。
不過究竟怎麼樣,還得讓五條悟看一看。
於是他微微扯開自己純黑色的眼罩,露出底下宛如天空一般蒼藍的眸子。
七七看呆了。
旁邊忽然出現的怪人確實嚇了她一跳,可這雙眼睛實在好看。
世人總會對好看的東西抱有好感,七七也不例外。
她喜歡團雀,喜歡可可愛愛的東西,而對這蒼藍的眼眸,也抱有著同樣對美的欣賞。
而在用六眼注視七七的五條悟眼中,也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七七的狀態,不用六眼都能知道,她已經死了。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溫度。
這樣小的孩子死亡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只是五條悟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
在咒靈的影響下,很多不該死亡的人都死了,即使是幼小的孩子,即使孩子的人生還沒有展開。
在這樣的孩子身上,能看到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
也不能說什麼都沒有,七七的身上還存在著普通人程度的咒力,不然戴著眼罩的五條悟可能都看不到她。
但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一具屍體能夠行走成了一件怪異的事情。
六眼的反饋毋庸置疑,五條悟最終也只是收回了眼罩,隨意地坐在了後座,兩隻手呈大字型攬住伏黑惠的肩,讓伏黑惠都快沒地方坐了。
就在伏黑惠頭上的井字快要突破天際的時候,五條悟隨意:「快到高專了吧。」
他微微側頭,雖然眼睛被遮住,但七七能感受到他的視線。
「那麼,你是誰?你爸爸媽媽呢?」
算是對小孩子的專用問題。
七七思考了下。
然後翻出了自己的筆記。
見狀,五條悟忍不住嘲笑:「喂喂喂,小朋友記性也太差了吧?這種事還需要看筆記本嗎?」
作為被欺負的小孩,七七悶頭不吭聲。
終於,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抬起頭,對著五條悟說道:「有人跟我說,我的爸爸是最強,叫五條悟。」
五條悟的動作僵硬了。
前面的虎杖悠仁已經轉過身跪在了座椅上,好奇地看向後方:「欸?是五條老師的女兒嗎?」
伏黑惠表情複雜,難以理解。
倒是輔助監督問了一句:「那你的媽媽是誰?」
七七早就想到會被這樣詢問了,她從筆記本上找了個最順眼的名字,然後斬釘截鐵地回復道——
「夏油傑。」